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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这个世界。
  房间里男女暧|昧声音终于停止。

  

  罗三娘抚着头发慵懒坐起来,  男人下意识伸出手臂想揽住她腰肢,却被她轻描淡写地推开。

  

  她走下床,随意捡起一件外衣披上就坐到窗边,  毫无所谓自己露出丰腴雪白的身体,  她给自己倒一杯香气馥郁的花茶,  从她这个方向,  能清晰望见那座尖耸的黑塔,  以及黑塔上越来越磅礴浓郁的浮云幻影。

  

  “你在看什么。”

  

  幽冥嘶哑地开口,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  呈现半虚影的身体因为刚才交|合时被渡来的力量而变得更凝实了些许。

  

  他的元婴和躯|体早在几百年前就毁了,严格来说那时候他就应该是个死人了,  但好在他修炼的半妖功法让他已经不再完全是个人类修士,  让他得以将一小部分残魂抽离寄居黑塔,  才能在如今有机会复苏——这还是从黑塔塔顶封着魂念的那位至强者身上得到的启发。

  

  幽冥如今侥幸活了,  但也只是活着,他只剩下一具残魂,甚至连维持虚影的存在都需要依赖罗三娘渡来的力量,  这种力量让他舒适,让他感受到久违的生机和强大,但与此同时就像给瘾|君子喂毒|品,让他在得到些许满足的同时只会激起更多的渴望。

  

  “我还不够。”

  

  幽冥仓促站起来,他甚至虚弱到踉跄了一下,  但他随即快步走到窗前,  几乎是贪婪地扑到罗三娘身上要亲吻她脖颈:“我还要,给我——”

  

  “啪!”

  

  罗三娘一巴掌扇过去,  直接把幽冥的脸扇到一边。

  

  幽冥维持着侧脸的姿势,脸颊的血管一寸寸鼓起来。

  

  他缓缓转过脸,  阴骘冰冷的眼睛盯着罗三娘:“你把我当什么?!”

  

  “啪啪!”

  

  罗三娘毫不犹豫又是两巴掌扇过去,咯咯笑:“你说是什么,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一只玩物,一条狗,或者泄|欲的玩偶,你喜欢哪一个?我的小阿狗?”

  

  “你——”

  

  幽冥神色骤变,他狠狠抓向罗三娘的手腕,罗三娘猛地抬腿把他踹翻在地,然后一脚踩住他的脖颈。

  

  “是这些年关得你脑子也坏掉了吗?我的小阿狗,你怎么还没看清局势呢?”

  

  罗三娘笑:“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年你呼风唤雨的时候了,你只是块残魂,附在黑塔的半个器灵,连个人都不是了,要不是我渡给你一点力量,你就只是一团脏兮兮的连人行都没有的影子——所以你算个什么东西啊,还敢在我面前颐指气使?”

  

  幽冥被踩在地上,他的脖颈连带胸膛一起剧烈起伏,那双气到发红的眼睛死死瞪着她,眼神骇戾阴沉,可是看在罗三娘眼里,只觉得心旷神怡。

  

  这个男人,终于能顺服跪在她脚下了。

  

  罗三娘心中升起无限的快|感,甚至比她突破元婴后期那天更快活。

  

  她望着那双充满震惊不甘闪烁的眼睛,缓缓弯下腰,爱怜地摸了摸,尖尖的指甲抠在他眼珠的边缘。

  

  “所以我劝你乖乖的,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取|悦我,趁我还对你有点兴趣,你就能有个人样,如果哪天我厌烦你了,你才是真的完蛋了,知道吗。”

  

  幽冥的脸色变了变。

  

  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伴随着侍女们恭敬轻柔的声音:“夫人。”

  

  “进来。”

  

  侍女们排着队进来,却没想竟看见罗三娘踩着幽冥的画面,她们腿软地跪下,纷纷惊恐低下头,连呼吸都屏住。

  

  罗三娘没有动,她就这么居高临下俯视着幽冥。

  

  幽冥眼底划过清晰的愤怒,这种久违的羞辱让他整张面孔都在扭曲。

  

  他眼神疯狂闪烁,但最后,他终究只能咬了咬牙,有些生疏地重新拾起自己曾经逢迎的姿态——他当然生疏,自从他成为威风凛凛的邪修霸主幽冥,他早忘了当年在那练气邪修洞窟里摇头摆尾做阿狗苟活的日子了。

  

  但罗三娘会叫他想起来。

  

  所以幽冥只能在脖颈越来越沉的压迫下,强撑起笑脸,捧住罗三娘的脚踝,在她脚背落下一吻:“是,您说得算,我的女主人。”

  

  罗三娘畅快地笑出声来。

  

  有那么一瞬间,罗三娘莫名想起那个叫林然的少女和她的小情郎,那个年轻雄狮一样桀骜英俊的元小公子。

  

  那少年也是那么孤傲、强势又霸道,他是个侠客,但在她看来,他真正更像个人皇,有一副天生的冷酷心肠,他的一辈子本应该红颜无数又冷漠凉薄,应该谁也不放在眼里,甚至该是另一个翻版的幽冥。

  

  可是少年被那个少女驯服了,在他还年幼,在他还没来成长为不可一世的皇者之前,他的身上已经被打上少女的烙印,被栓上了一条锁链。

  

  罗三娘想,只要那少女愿意伸一伸手,她轻而易举能将那头漂亮的、健壮的小狮子牵成自己的狗。

  

  可是她没有,她亲手斩断了锁链,放那头狮子自由。

  

  多可惜啊。

  

  罗三娘都忍不住惋惜。

  

  她真的很羡慕那少女,她总忍不住想,如果她年幼时也能像那少女一样聪慧、成熟,她是不是也能早早驯养好这个男人,就不会被他一次次的背叛,不会有这么多波折?

  

  ——好在这些都过去了。

  

  如今他到底变成了她的,他的生死都在她一念间,而他虚弱到永远不会有反抗的机会。

  

  罗三娘用涂着红艳丹寇的脚趾碾了碾幽冥的嘴唇,笑:“真是我的乖狗狗。”

  

  幽冥脸色不变,眼瞳不受控制地露出晦郁,却只让罗三娘笑得更欢。

  

  她重新坐回软榻,侍女过来伺候她们梳洗,但没有罗三娘的命令她们谁也不敢靠近幽冥,罗三娘扫视一圈,直接说:“小月,你去伺候幽冥公子。”

  

  侍女中的小月柔顺福身,捧着脸巾过去服侍幽冥。

  

  罗三娘慵懒看了眼周围的侍女,也不知是对她们说还是警告谁:“我的东西,都得干干净净是我的,就算是一条狗,如果你们谁敢勾|引他,我也不介意多扒几张皮。”

  

  侍女们悚然,纷纷跪地颤声:“奴婢不敢。”

  

  幽冥脸上的笑容几乎可以说是狰狞,他什么也不敢说,很大力气从小月手里抽出脸巾,小月抬着被擦红的手瑟缩着低下了头。

  

  罗三娘满意地笑出来。

  

  他不是离不开女人吗,她就偏偏让他看清楚,他以后身边只会有她、或者这种连女人都不是的贱人。

  

  “你就这么得意。”

  

  幽冥终于看不过去,冷笑:“云家老祖跑了,很快云家就会带着外援回来!”

  

  “你竟然想献祭整个燕州,你简直疯了!这已经超过九州俗世界,这会惊动三山九门!”

  

  幽冥讥讽:“还是你以为你是当年那位青州主?!况且连他都死了!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我是想献祭燕州,但我这不是到底也没有。”

  

  罗三娘眼神一戾,又化为曼妙的妩媚:“三山九门哪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献祭燕州是大事,但屠一个金都又算得了什么?”

  

  罗三娘望着对岸那座黑塔,黑塔上那团越来越膨胀虚无的光影,眼神流露出贪婪:“那团魂念很快就要破了,那几个小家伙终于躲不掉了,我要吃掉他们,再吃掉那团魂念,我就有机会突破元婴巅峰……”

  

  “只要我能突破到元婴巅峰,我就不是邪修,而是稳坐王位的新任燕州主!”

  

  罗三娘眼中突然爆出无比的畅想与野心:“那时我就是九州俗世界的新话事人!除了燕州,幽州、珫州、雍州…他们都会向我靠拢,只要我再愿意之后向三山九门表态不再闹事,即使是三山九门也不会冒着引发动乱的风险对我下必杀令。”

  

  谁叫这世道终究是强者为尊呢,别说什么正道邪道,也别管她曾经害死了多少人,死了的人是没有价值的,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只要她足够强大,当杀她的影响会比留下她更恶劣,即使是三山九门也会让步的。

  

  幽冥沉默了,眼脸不受控制抽动一下。

  

  “还有,你怎么又忘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与我说话。”

  

  罗三娘纤长的手指猛地挑过幽冥下巴,指甲狠狠划破男人的皮肤,流出来的却不是血,而是飘散的魂雾。

  

  “你可真香啊…”

  

  幽冥眼瞳收缩,他看着罗三娘陶醉贪婪的神色,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对死亡的恐惧。

  

  他和罗三娘修炼的是同样的功法,而这部功法本就是同类相噬以进化自己,正如当年他能把自己的修为灌注给罗三娘,如今他的魂魄对于罗三娘也是最美味的补品。

  

  “终于知道怕了。”

  

  罗三娘被逗笑了,轻佻拍了拍他脸颊:“那就乖乖听话,你还可以活得更久一点。”

  

  幽冥脸皮抽搐,半响,缓缓蹭了蹭她的手,像一条真的狗在讨主人的欢心。

  

  罗三娘笑得开怀,手指在他脸颊又掐住几道伤痕,心满意足地站起来走了。

  

  侍女们紧紧簇拥着她离开,只剩小月仍然瑟瑟留下——幽冥还没有把毛巾还给它。

  

  人都走了,幽冥脸上强撑的笑脸瞬间化为可怖的狰狞,他一把推翻桌子,转头看见小月,想到自己哪天扯开她衣服看见的恶心东西,刹那间怒火冲头。

  

  “贱人!”

  

  小月只感觉一条毛巾像鞭子甩在脸上,然后一只灌满杀意的靴子狠狠踹在它肚子,小月不敢反抗,所以剧痛瞬间从腹部撕裂,它以狼狈的姿态趴倒在地,脸色惨白。

  

  但它很快爬起来,捂着肚子跪爬到幽冥脚边,瑟瑟磕头:“公子息怒,公子息怒……”

  

  幽冥看着它那张柔弱姣好的脸就觉得恶心,要是以前他早可以第一面就想都不想就碾死这个贱玩意儿,但是现在他却不能,他已经不再是当年呼风唤雨的燕州霸主了,他现在被圈|禁在罗三娘手里,满打满算竟然只能用这一个兔妖。

  

  幽冥深吸口气,冷冷说:“起来。”

  

  小月这才停止磕头,柔顺地跪在他脚边,抬头怯怯看他一眼,眼中是碎晶般明亮的仰慕。

  

  幽冥冷冷看着它,心底满是讥讽。

  

  女人就是这么愚蠢的东西,总会被感情冲昏头脑,这只不男不女的兔妖是,罗三娘也是。

  

  面对罗三娘刻意的轻贱和侮辱,其实幽冥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生气,他甚至觉得可笑,都到了这个时候,都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元婴后期强者,那女人的脑子里还是爱情、还是男人,甚至还敢留下他的命——如果是他,他会第一时间就把罗三娘的魂魄吞得一干二净,永绝后患!

  

  不过就是这样才给了他机会。

  

  幽冥冷声:“让你放的东西都放好了?”

  

  “放好了。”

  

  小月怯生生说:“我在那些修士的辟谷丹里都放了您给的东西,看着他们吃下的,又看着夫人把他们都吸干的。”

  

  幽冥终于露出个笑,忍着厌恶夸奖;“你做得很好,等我事成,定不会亏待你。”等他事成,他第一件事就是亲手碾碎这只兔妖。

  

  小月眼中瞬间亮起光,羞涩地低下头,但又想起什么,犹豫说:“公子,那东西被夫人吃了,夫人会怎样啊…”

  

  幽冥听见,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张开手。

  

  他看见一双虚薄的、甚至连阳光都能打透的手。

  

  他突然说:“她的修为,是我当年灌给她的。”

  

  “没有我,哪里有她今日张狂的余地,而她甚至还想操纵我,把我驯成她养的狗…呵。”

  

  幽冥眼中闪烁可怖的残酷与野望:“我要,拿回我的东西!”

  

  他要重新拥有力量,他要重新成为燕州甚至九州的霸主。

  

  阻挡他的人,都该死!

  

  小月看着他溢满野心和疯狂的眼睛,瑟瑟惊恐地地低下头,鬓角碎发垂下,遮住它的脸。

  

  它甜蜜地笑了下。

  

  ……

  

  林然眼看着奚辛像着了魔天天去和奚柏远死磕。

  

  奚辛不让她进去,她只好等在院子外,也听不见里面什么声音,只是每次奚辛出来,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但是神色一天比一天阴骘冰冷,他身上的血气越来越重,哪怕和她说话时,眼底也渐渐溢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可怖暴虐和戾气。

  

  他让林然恍惚,那个在墙头初见的明丽骄傲的少年好像越来越模糊。

  

  他不像奚辛了,可又像奚辛了

  

  ——越来越像林然记忆里的奚辛了。

  

  林然甚至去悄悄找了剑阁禁卫,他们当然不会听她的命令,奚柏远毕竟还是剑阁长老,他们的软|禁并不是连他和儿子说话打架的自由都剥夺,所以禁卫最多在奚辛进去时他们会站在院外等候,但即使这样,他们也没有一次冲进去保护或者制止,这说明即使是他们也没发觉里面有任何状况。

  

  但是奚辛的变化不是作假的。

  

  直到那一天奚辛摇摇晃晃走出来,在林然去接他的时候一头栽进她怀里,林然终于忍不住扯开他的衣服。

  

  林然以为她会看见很多可怖骇人的伤痕,但事实什么都没有,只有少年雪一样雪白细软的皮肤,没有一丝伤痕,也没有一点异样。

  

  当林然想去握住他手腕探他经脉的时候,奚辛醒过来,猛地扯回他的手,冷冷看着她:“谁准你碰我!”

  

  林然看着他,他面容越发旖丽,也愈发冷漠幽暗,但这丝毫没有损坏他的美貌,反而像一只艶丽的花盛放到极致,绽放出一种强|迫迅速催熟的惊人荼蘼。

  

  林然凝视他,就静静看着他,奚辛看见她的眼睛,像一汪清泉,清晨薄薄的雾色透过水波中倒映出他的脸。

  

  有那么一刻,他几乎以为她能哭出来。

  

  奚辛抿了抿唇,他鲜艳柔软的嘴唇因为失水而干涩,像是一片枯萎皲裂的桃花瓣。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对视,半响,他忽然笑了一下,伸出纤长雪白的手臂揽住她脖颈,他柔软地依过去,对着她耳朵吹一口气,声音又软又魅:“阿然,你想和我睡觉吗。”

  

  “我很好的。”他咬住她耳垂,声音粘腻腻的,又像是带着某种疯劲儿:“我们试一次好不好,就一次,你一定会喜欢的。”

  

  林然不说话,她闭了闭眼,扯他的手臂。

  

  奚辛缠得更紧,他恨不得变成蛇缠死她,林然叫他:“奚辛。”

  

  奚辛的动作顿住了,然后他冷笑:“真没意思。”

  

  他搂着她脖子,脑袋搭在她颈窝,一会儿林然听见他冷不丁出声:“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林然没办法回答。

  

  她应该回答“是”,应该安抚他,可是她给不了承诺。

  

  她只能沉默。

  

  这种沉默已经足够表示态度。

  

  她被推开,妖精似的美貌少年撑坐在床头,看着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

  

  “玩又玩不起,又给不了承诺。”

  

  他讥讽说:“林然,你真没意思。”

  

  “我突然不想和你玩了,我们到底不是一路人。”

  

  他像是厌倦了似的,偏过头:“你滚吧,趁早和那两个家伙一起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林然看着他,他直接翻过身盖好被子做出要睡觉的态度,她默然一会儿,站起来缓缓转身离开。

  

  奚辛面朝着墙,听着身后轻缓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

  

  他眼神空空盯着墙壁,卷起被角塞进嘴里,越塞越多,直到把口腔撑满,他死死咬住,牙齿撕烂被褥露出雪白的棉花。

  

  他蜷缩起来,摸向后脊,只有当这个姿势时,才能感受到整条脊椎有异常的凸|起鼓出来。

  

  奚辛垂下头,小狗一样把脸埋进被子里,流出来的眼泪和喉咙里滚出的呜咽都无声无息渗进棉花,把洁白的棉花凫湿成深色的阴影。

  

  林然走出屋子,仰头看了看天。

  

  很久,她从储物戒指里拿出风竹剑。

  

  “林然!”

  

  天一警告地叫她名字,林然置若罔闻,拔剑出鞘,雪亮的剑尖朝下。

  

  “你想干什么?你不该掺合!林然!林然!!”

  

  林然缓缓握住剑柄,转过身,平静向那座死寂的院子走去。

  

  奚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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