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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施黛绝不是有意脸红。

  被这样一双桃花眼近距离盯着,视野里只剩江白砚墨玉[se]的瞳孔。

  尤其他的香气暗涌萦回,编织成铺天盖地的网,柔润之余,带出一丝不容抗拒的攻击[xing]。

  她第一次当面夸男生漂亮。

  这种事就是会让人觉得害羞!

  施黛一句话说完,江白砚没多余的表示。

  笼罩在身侧的暗香骤然远去,是他后退两步。

  “今[ri]教到这里。()”

  “囍()”

  他没纠结那个问题。

  想起江白砚提问时困惑的神[se],他应该只是出于好奇,随[kou]说说而已。

  被新鲜空气包裹,紧绷的后背悄然放松。

  施黛把转瞬的紧张抛之脑后,思绪重新活络:“嗯。”

  江白砚在你问我答时说过,今后可以接着教她。

  “练剑讲究[shu]能生巧。”

  江白砚道:“施小姐若有兴致,来寻我陪练便是。”

  陪练,他说得倒谦虚。

  施黛扯了下嘴角,把手里的断水剑还给他:“多谢江公子。”

  随江白砚挽了这么久的剑,她的右手早就酸透。

  施黛尝试动一动胳膊,骨头里像有蚂蚁在爬。

  “起初练剑,施小姐难免疲累。”

  江白砚淡声道:“可按揉[xue]位,借此舒缓。”

  按摩嘛,她懂。

  施黛笑笑:“今天江公子才是最辛苦的,我只跟着学就好,你费心费神还费力。”

  江白砚收剑入鞘,不置可否。

  他的确乱过心神。

  “黛黛。”

  不远处,沧[lang]亭中的孟轲喊:“学完了吗?”

  “学完了!”

  施黛招招手:“你们要继续在亭子里休息会儿L吗?”

  当然不,同在亭下的沈流霜想。

  来沧[lang]亭看书,是她随[kou]编出的一个幌子,避免江白砚居心叵测,在教习剑法时做些什么。

  从头到尾,话本里的字迹一个没看进去——

  领过观察,沈流霜确定,施黛和江白砚并无身体接触。

  莫非她判断错了?

  孟轲很满意。

  江白砚教得耐心,短短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便让黛黛学会剑花。

  再看两人相碰的右手,被袖[kou]规规矩矩挡在中间,自始至终,江白砚没真正触及到她。

  这是个好孩子。

  “练这么久,累了吧?”

  孟轲起身:“我让厨子给你们做些吃的,如何?”

  施黛觉得,她娘养小孩,有时跟投喂小动物差不多。

  总想把好吃好玩的一股脑送给他们,瞧见他们开心,孟轲便也展露笑意。

  施黛举起右手:“我想吃莲子羹!”

  孟轲和她[jiao]换一道视

  ()  线,颔首笑笑:“白砚呢?”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被稀里糊涂咽下。

  “多谢夫人。”

  江白砚道:“随施小姐就好。”

  *

  施黛练剑浸出薄汗,趁烹煮莲子羹的间隙,回房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阿狸对此只觉魔幻:“江白砚教你剑法?”

  还是由他主动提出来的?

  “是啊。”

  穿上一身干净衣裳,施黛把小白狐狸抱入怀中,笑里有小小的得意:“我已经学会剑花了。”

  很开心。

  是久违的、被学霸带飞的感觉。

  阿狸:……

  它决定认真思索,江白砚也被魂穿的可能[xing]。

  施黛抱着狐狸来到膳厅,不止江白砚和沈流霜,施云声也在。

  他在练武场与施敬承对练许久,刚刚沐浴过,脸颊泛出浅浅薄红。

  施云声仰首,同她四目相对。

  黑黢黢的眼珠沉沉一转,小孩低头喝下一[kou]莲子羹,语调漫不经心:“你去向江白砚学剑法了?”

  身为他姐,施黛立马听出言外之意。

  施云声自尊心强,一向把江白砚视作假想敌,[yu]图在对决里赢过他。

  结果自家亲姐姐放着他不问,去请教江白砚这个外人。

  看他微微鼓起的腮帮,分明在说:

  明明我的刀法也不差。

  施黛莞尔,在施云声身旁坐下,摸了把小孩的头发:

  “你不是在和爹爹比试吗?改天有空,我再向你学一学。”

  大昭的刀类似唐刀,刀身笔直,窄刃厚脊。

  技多不压身,施黛不介意多学点儿L入门级别的招式,在危急关头防身。

  她说罢单手撑起下巴,眨了眨眼:“我力气小,基础差,你不会嫌弃我吧?”

  语气很轻,像在给他顺毛。

  施云声:……

  施云声别过头:“谁嫌弃你?”

  这是答应了。

  施黛笑眼弯弯直身坐好,喝一[kou]莲子羹。

  冬天的冷空气无处不在,冻得人喉咙发干。

  莲子羹入[kou],香甜软糯,热气腾腾,唇齿与五脏六腑皆被暖意包裹,施黛幸福得眯起眼。

  “来客人啰!”

  孟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施黛眺去,见到一张毫无血[se]的苍白脸庞。

  是画皮妖阿[chun]。

  与第一次见面时的孱弱落魄相比,阿[chun]今[ri]鲜活得多,身穿青[se]长裙,外罩翠竹纹披风,款步而来,好似一棵在早[chun][chou]枝的树。

  向众人逐一问好,阿[chun]赧然道:“正值新[chun],我、我们来拜年。”

  她身后跟着好几道人影,有男有女,手捧木盒,面庞清一[se]惨白如纸,都是画皮妖。

  自从阿[chun]出现在脂粉铺子,不过数[ri],已凭借惊为天人的手艺风靡长安城。

  其余商家纷纷效仿

  ,一时间,此类妖物成了抢手的香饽饽。

  眼前这几位,都是闻讯而来、在皎月阁里上工的画皮妖。

  “礼物不值钱,是我们的心意。”

  画皮妖们把数个木盒依次献上,阿[chun]柔声道:“听闻孟夫人与施大人爱茶,这个盒子里,是南方的瀛洲露芽;施小姐喜香,这里盛有各地的香料……”

  每个盒子中,是给施府每个人相赠的不同礼物。

  “多谢。”

  施黛受宠若惊:“这太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

  阿[chun]抿唇,看向她的目光澄净柔软:“若非施小姐和孟夫人,我们现在,仍如过街老鼠。”

  和人一样,妖有善恶好坏。

  花妖、兔妖这类妖物天[xing]纯善,毫无攻击[xing],人族与之相处,往往少有戒备。

  画皮妖长相古怪,又能在人皮上作画,从古至今,出过几个剥皮饮血的恶妖,被编成话本广为流传。

  久而久之,连带这整个种族,都为人所忌惮。

  其实大多数画皮妖,皆是循规蹈矩的平民百姓。

  施黛暗暗想着,关切问:“你们在皎月阁感觉怎样?”

  “起初上工时,有客人忌惮我的身份。”

  阿[chun]道:“后来……后来与她们相[shu],她们很好,并不怕我。”

  前往皎月阁的客人们[xing]情各异,见到阿[chun],总会好奇端详一番。

  有些被她惨白的皮肤吓上一跳,有些落落大方朝她搭话,也有些心生恐惧,怯怯不敢上前。

  在皎月阁待得久了,客人[ri]渐发觉阿[chun][xing]情温和,面对她,不再像从前那般拘谨。

  “以前看话本子,我以为画皮妖是专剥人皮的怪物呢。”

  一个少女对她说过:“亲眼看看才发现……除了很会上妆,其实和人族没什么不同。”

  本就没什么不同。

  在被施黛带进施府之前,阿[chun]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ri]能光明正大出现在那么多人的视线之中。

  她甚至用上妆的手艺,协助镇厄司破了一起大案。

  这种感觉无比奇妙,仿佛孑然一身行在暗无天[ri]、没有尽头的迷雾里,忽然被人拉上一把,窥见一线天光。

  于是一切拥有了全新的意义。

  站在她身旁的画皮妖们亦是如此。

  “是我要向你们道谢才对。”

  孟轲给他们倒上热茶:“多亏诸位,皎月阁赚到的银钱,是往[ri]的两倍。”

  施黛睁圆杏眼:“两倍?”

  皎月阁在长安颇有名气,赚得盆满钵满,现在收入翻倍,那就是——

  施黛看向画皮妖:“是财神吗?”

  阿[chun]一瞬脸红,被她看得害羞,垂眸轻笑:“施小姐……”

  “不过,据我观察,画皮妖上妆的价格有门槛,大多数人望而却步。”

  孟轲皱眉:“今年打算在西市另开一家脂粉铺子,得想办法招徕更多客人

  。”

  施黛喝完最后一[kou]莲子羹,思忖须臾。

  “或许,”

  施黛福至心灵,“我们可以试试,团购优惠?”

  孟轲:?

  孟轲:“何为团购?”

  “简单来说,就是很多人一起买一样东西,价格更划算。”

  回想曾经兼职的经验,施黛伸出右手,比划一根手指头:“打个比方,一个人来店里买一盒[kou]脂,价钱是一两银子。如果三个人一起,每人买一盒,每盒只收半两银子。”

  顾客少花钱,商家卖得更多,双双得利。

  二十一世纪受千万人追捧的消费方式,大昭值得拥有。

  孟轲眼底迸出亮[se]:“可行!”

  母女两人心有灵犀对视一眼,[shu]稔半空击掌。

  施黛还想再说什么,听见一道[shu]悉的女音:

  “打扰诸位,镇厄司来事了。”

  一抬眼,身着火红长裙的柳如棠双手环抱胸前,白蛇盘旋颈上,打招呼似的轻吐信子。

  白九娘子探头:“嚯,今儿L这么热闹?”

  “还记得被莲仙关在地下的夜游神吗?”

  柳如棠挑眉:“它醒了。”

  *

  夜游神被莲仙吸取仙力,昏迷整整三天。

  施黛赶到镇厄司的医馆时,见到一团漆黑高耸的影子。

  夜游神身长约莫三米,坐在窗边的床头,被一袭黑袍裹住身躯,乍一看去,像用黑雾凝成的人形。

  它的五官若隐若现,被黑气勾勒大致轮廓,察觉动静,慢吞吞转过头。

  “你们来了。”

  阎清欢守在它身旁:“它刚醒没一会儿L,周身乏力,不太能动弹。”

  “你,们——”

  巨大的黑影嘴唇翕动:“救,了,我?”

  缭绕的黑雾扑簌簌一颤,夜游神歪头:“多,谢。”

  好慢。

  一字一顿说出来,让施云声打了个哈欠。

  与想象中凶神恶煞的司夜之神不同,夜游神端坐在床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讲话温吞、声调柔软。

  像一只安静的熊。

  施黛紧随它步调:“不,用,谢。”

  施云声又打了个哈欠,飞快瞅她。

  怎么比他这个小孩还幼稚?

  “它的事情,我已问得差不多。”

  明白夜游神的说话方式太磨人,阎清欢替它解释。

  “它在夜里巡逻长安时,一不小心落单,被蜘蛛[jing]捕获——蜘蛛[jing]为了成仙早有预谋,设下阵法和陷阱瓮中捉鳖,后来把它关在神宫的地底,[ri][ri]吸收仙力。”

  和想象中如出一辙的发展。

  柳如棠:“它恢复得怎么样了?”

  “仙力损失了六成,需要好生休养。”

  阎清欢说:“它声称,今夜要和其它夜游神汇合,让它们给自己渡仙力。”

  在民间广为流传的神话里,

  夜游神一共有十六位(),

  ?()?[(),

  游走八方,惩凶除恶。

  如果让它回到大部队,的确能省去很多麻烦。

  施黛接过话茬:“今晚怎么汇合?”

  难道夜游神之间有心灵感应不成?

  “夜游神巡逻,有条固定路线。”

  阎清欢道:“不出意外的话,它们将在亥时经过西市附近。”

  “所以,”沈流霜明白了,“让它那时前往西市就行。”

  静静听他们谈话,夜游神乖巧眨眼:“谢,谢。”

  声音虚弱得像阵风。

  施黛意识到不对:“以它现在的力气,能走去西市吗?”

  显而易见,不能。

  阎清欢挠头:“这就是需要用到我们的地方了。”

  柳如棠看向小山般的大个子:“我们?”

  六个人一起扛,镇厄司移山?!

  白九娘子:“您别急,我记得——”

  它话音未落,床上的夜游神身形一晃。

  施黛想,像个漏气的皮球。

  黑烟散开,又蓦地聚拢,朝中间位置压缩。

  不消多时,三米高的小山变扁变窄,只剩掌心大小,观其形貌,俨然是迷你版本的小型夜游神。

  柳如棠由衷感慨:“[jing]妙绝[lun]。”

  沈流霜有感而发:“叹为观止。”

  施黛单手捂心:“好可爱。”

  夜游神不辨男女,五官不明,之前太高太大,仅仅和它面对面,也能感到强势的威压。

  此刻整个缩小,黑雾翻涌,像个毛茸茸的小黑球。

  “如此,便可,带我前往西市。”

  小黑球抬手整理身上皱巴巴的黑袍,喑哑出声:“多谢。”

  *

  长安西市,与东市齐名的市集。

  若说东市是达官贵人的销金窟,西市便是平民百姓的乐游地。

  上至丝绸珠宝,下到胡饼糖人,歌舞曲艺应有尽有,商铺林立星罗棋布。

  这会儿L没到傍晚,一行人带着夜游神,干脆来西市打发时间。

  甫一踏足人群熙攘之地,靡靡琵琶音翛然入耳,如丝如缕。

  但见车马骈阗,亭台错落,香料味、甜酒味、麻椒味、初初融化的新雪味道[jiao]织相融,吆喝声、碰杯声、摇铃声、异国商贩们含糊不清的[jiao]谈声回旋耳畔。

  身着胡人装饰的高壮青年倚墙而立,眉目深邃的胡姬当垆卖酒,人[chao]穿行间,偶有几名东瀛商客擦肩而过。

  施黛戳戳施云声的肩头:“快看,那里有只骆驼。”

  施云声扭头,入目是巨大的驼峰。

  像山。

  阎清欢并非第一次来西市,置身此情此景,还是不由深吸[kou]气:“好热闹!”

  夜游神的小人坐在他肩头:“西市,热闹,坏人多。”

  柳如棠的眼神不自觉瞥向江白砚。

  少年神[se]散漫,对满街

  ()  的热闹无动于衷(),

  ?()_[((),

  像把未出鞘的剑。

  好急,他还不和施黛说话吗?

  沈流霜的目光瞟过同一个方向,眸[se]微深。

  他若是突然和施黛说话——

  “西市聚集各国商队,能买到大昭之外的奇珍异宝。”

  施黛耐心为阎清欢介绍:“你看,那是胡人的商铺。”

  是座朴素的小楼,门边白烟轻绕,溢散暗香,颇具异国情调。

  阎清欢好奇踏入其中,视线所及,大多是形态各异的金银、香料、珠宝和瓷器。

  施云声极少来西市,被香料气息熏得打了个喷嚏。

  狼的嗅觉,总比常人灵敏。

  施黛笑着摸了把他脑袋,饶有兴致环视一圈。

  她身前是金银首饰,混杂有[se]泽不一的各式珠宝,在[ri][se]下熠熠生辉。

  胡人擅工艺,首饰被雕琢成栩栩如生的不同形态,譬如花鸟、藤枝、水滴——

  施黛目光一顿。

  中央摆放一只蓝宝石制成的小鱼,[se]泽浅而透亮。

  她莫名想起,当初在莲仙迷宫里问起江白砚,他鲛人形态的尾巴也是蓝[se]。

  施黛默默挪动视线,看向小鱼尾巴。

  晶莹剔透,温润生光,如同一捧柔软的水——

  江白砚的鱼尾,也是这样吗?

  她心尖似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

  “这里有好多香料。”

  柳如棠道:“我曾经买过胡人的香,味道都挺不错。”

  阎清欢在江南用过胡人香料:“郁金香很好。”

  他来长安数[ri],家中香料所剩无几,正好购置新的:“我买一份。”

  施黛看了眼价格。

  好贵,小小一份,要八百文。

  香料成本低,贵在是舶来品。商贩们往往坐地起价,卖得很贵。

  施黛小声提醒:“记得砍价。”

  阎清欢微怔,自信一笑:“明白。”

  香料被盛放于香盒之内,阎清欢走向门边的胡人老板,递出圆盒:“要这个。”

  顿了顿,试探问道:“能讲价吗?”

  蓄着大胡子的胡商撩起眼皮:“不能。”

  阎清欢:……

  阎清欢乖乖掏钱:“好。”

  “你,”眼见他手捧圆盒回来,柳如棠神情复杂,“没砍过价吧?”

  确实没砍过。

  从不缺钱的江南公子哥愣愣点头。

  难道还有别的独门绝技?

  “砍价,有它的话术。”

  柳如棠拿起一盒紫藤香:“看我的。”

  店内人来人往,老板低头调香,注意不到她与阎清欢是同行之人。

  把香盒递出,柳如棠开门见山:“老板,七百文卖吗?”

  胡商再次撩起眼皮,沉默片刻。

  “这……”

  他露出为难的神[se],终是咬牙

  ()  :“忍痛割爱,

  行吧。”

  阎清欢:!

  居、居然是这样!

  “看见了吧?”

  走回香料所在的角落,

  柳如棠扬唇:“打从一开始,就要断绝他拒绝砍价的机会。”

  “还有一种办法。”

  施黛想了想:“只不过……成功的概率只有六成。”

  阎清欢兴致更高:“什么办法?”

  施黛选了盒丁香,眼风含笑:“我去试试。”

  江白砚侧目看她。

  她穿了身团花纹桃红衫子,下罩鹅黄长裙,即便在熙攘人[chao]里,背影也格外照明。

  灿灿融融,轻灵纤巧,仿佛所有[se]彩都被她吸附,叫人挪不开眼。

  “老板。”

  施黛来到门边:“四百文卖吗?”

  阎清欢:?

  直接砍半,这什么大砍刀?

  再看那蓄着大胡子的店铺老板——

  居然没拒绝,而是展现出了犹豫的表情?!

  “四百,不行。”

  老板道:“五百五吧。”

  原来砍价的[jing]髓,不是试探上限,而且直[bi]下限。

  用八百文原价买下香料的阎清欢:……

  不愧是跟随孟夫人经商的人,恐怖如斯。

  阎清欢:“高手。”

  柳如棠:“高手。”

  坐在阎清欢肩头的夜游神大受震撼:“高,手。”

  沈流霜露出“我妹妹的确厉害”的微笑,施云声似有所悟。

  “就是这样。”

  抱着香盒回来,施黛微扬下巴:“有时这招行不通,会被老板直接撵出去,慎用。”

  像只得到小鱼干后笑逐颜开的猫。

  “学会了。”

  阎清欢正[se]:“下回就用。”

  他身为摇铃医,经常走街串巷为百姓看病,几乎分文不取。

  从江南带来的银钱[ri]益减少,阎清欢觉得,自己有必要节衣缩食。

  “这里逛完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施黛展颜,语调神秘:“我知道更多的好去处。”

  从胡商铺子离开,香料气息远去,空气又成了酸甜辣杂糅的味道。

  施黛被[ri]光晃了下眼,敏锐察觉,身边有人不见踪影。

  奇怪。

  江白砚呢?

  她茫然回头,竟见江白砚立在胡商铺子门前,正买下什么东西。

  江白砚会对首饰和香料感兴趣?

  施黛回身,凑上前去:“江公子在买什——咦?”

  正被他放在掌心的,居然是不久前她发现的蓝宝石小鱼。

  “公子有眼光。”

  胡人老板接过银子,喋喋不休:“这是上好的月光蓝,成[se]极佳,从雪山上来。你摸一摸,手感独一无二。”

  “你喜欢?”

  施黛下意识笑出来:“我也一眼就看见它了

  。”

  江白砚自然知晓。

  正因施黛停在它前面许久(),

  ?[((),

  他理应回以赠礼。

  只是不愿欠她人情罢了。

  江白砚应得随意:“为何?”

  他能想出很多答案。

  宝石[se]泽透亮,雕琢工艺[jing]美,价值不菲。

  直到听见施黛的轻笑。

  “因为,”施黛不假思索,“是小鱼啊。”

  小鱼?

  他眼睫轻颤,听施黛继续说:“江公子不是说过,你的尾巴是蓝[se]吗?”

  江白砚没说话。

  许是被阳光直[she],本该冰凉的宝石在他掌心里,略微发热。

  他以为施黛喜欢,故而将它买下,却不知她之所以盯着看——

  全因想到他。

  应不应当将它送出,江白砚一瞬迟疑。

  “仔细看看,这条鱼在吐泡泡。”

  看清小鱼唇边的一颗圆球,施黛突发奇想:“你在水里,会吐泡泡吗?”

  说完,被想象的画面逗得噗嗤一笑。

  江白砚:……

  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江白砚闭了闭眼:“不会。”

  “你尾巴的颜[se],也是这样吗?”

  想起老板说的“手感独一无二”,施黛指指他掌心的宝石:“能不能摸一摸?”

  江白砚没拒绝:“嗯。”

  于是她的指尖探出,轻轻触上鱼身,继而缓慢下移,掠过尾巴。

  果然是冰凉舒适的手感,寒意好似薄雪,软绵绵融化在掌心。

  施黛眼底绽开欢愉之意,指尖离开前,眷恋般点了点翘起的鱼尾。

  未曾与她有分毫触碰,江白砚却感到猝不及防的[su]与麻。

  像从骨髓漫开,又像自腿内的血[rou]传来,羽毛似的勾过,让他险些握不住那只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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