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他没有笑,只是觉得疑惑。
难不成出什么事了,她要寻到这里?
陆景灼让讲课的官员停一停,起身走出来。
“说吧。”他道。
那双如明月清辉般的眸子里并没有一丝见到她的惊喜,更别谈热烈。
在此前,她一直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像不起风的湖面,始终平平静静,可现在,她见过了他的另一面,她明白,他是藏得深。
再看陆景灼,她有种很新奇的感觉,笑着道:“我没什么事。”
陆景灼:“……”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殿下。”
她仰着头,眸[se]清透,肤光如雪,像个妙龄少女。
陆景灼薄唇紧抿,面不改[se]。
四目相对,一阵死寂。
过得片刻他道:“既然无事,回去吧。”转身留给她一个冷淡的背影。
楚音并不生气,她想,陆景灼一定十分惊讶,因为她是第一次这么跟他说话。
他的太子妃仍在窗边。
在满园翠[se]中,这一抹樱[se]格外突出,艳得灼眼。
陆景灼目光掠过,脑海里浮现出四年前的事,那时他们一家尚在青州,父亲也还是个藩王,但依照宫中的情势看,父亲极有可能会是下一任天子,故而他择妻也十分慎重。
最终父亲母亲选择了楚音。
此前他二人只见过两次,互不了解,但终身大事从来都由不得孩子做主。
他娶楚音没多久,天子驾崩了,后继无人,那一干官员将父亲推上了皇位。
他们举家准备迁往京城时,发现楚音有喜。
怕路途遥远,伤及身体与孩儿,楚音选择留在青州,并且非常体贴地表示,不需要他照顾陪伴,让他务必协助父亲处理登极事宜。
他在那一刻看清楚了楚音。
她让他去京城,是怕这段时间生变,影响到将来储君的定夺,为此她宁愿一个人面对生子的危险,承受一切。
在她心里,他能当上太子,她能当上太子妃才是最为重要的事。
后来她在青州生下一对龙凤胎,因孩子小,体弱,又在那里拖了快两年方才入京。
他们虽然成亲了四年,实则在一起的时间也就数月,再加上分隔许久,实在有些生疏。
今[ri]她突然如此,因为什么?
陆景灼百思不得其解。
内侍东凌提醒道:“殿下,您的书许久没翻了。”
陆景灼:“……”
算了,管她呢,其实她只是来看看他而已,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他又集中起[jing]神。
楚音回到东宫时,两个孩子早已经吃完饭,正由七娘跟周氏带着看青瓷缸里养着的锦鱼。
为吉利,那锦鱼的数量总保持在双数,要么是十二条,要么是十条,颜[se]各异,金黄,红白,黑花,长得肥肥大大,憨态可掬。
陆珍招手:“娘,来呀!”
两名[ru]母见到她,都弯腰行礼。
楚音目光落在周氏身上。
周氏将儿子照顾得不错,跟七娘的能力不分上下,她十分满意,可直到去世后她才看出周氏的野心。
那时儿子没了娘亲,伤心[yu]绝,格外依赖周氏,周氏便趁机使出浑身解数笼络。
后来,儿子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但凡是周氏提出的要求,多半都会满足,周氏在宫中作威作福,将自己的亲戚都安[cha]在宫里,俨然是一副皇太后的姿态。
楚音当时看得差点吐血。
可她又能怎么办?谁让她死得早呢!
感觉到太子妃冰冷的目光,周氏睫毛颤了颤,低声问:“可是奴家何处做得不对?”
楚音没理她,只牵起儿子跟女儿的手道:“走,我们去看石榴花,再过一阵子,就要长出石榴了……”
看着她背影走远,周氏小声问七娘:“太子妃怎么了?”
七娘摇头:“我也不知,今儿一早就怪怪的,不过你放宽心,珝哥儿是你[nai]大的,只要没犯错,太子妃不会无缘无故处罚你。”这句话也是在宽慰她自己。
可实际上楚音已经在想着怎么把周氏赶走了。
当然,凭她的身份,现在就办也不是不行,只周氏是婆母去京城之前替她选好的[ru]母,当时也留在青州尽心照顾儿子,实在挑不出错。
楚音低头看一眼儿子,儿子正蹲着观察地上的蚂蚁。
他现在三岁,对周氏肯定没多少感情,应该不会舍不得。
再说就算舍不得,哄一哄就好了,他的记忆还不够深刻,早断早好。
她决定晚上先跟陆景灼说一下。
陆珍不关心蚂蚁,只看石榴花:“石榴好不好吃?”
“你不记得了,珍儿?去年吃过的,很甜。”楚音捏捏她的小脸蛋,“跟珍儿一样甜。”
陆珍惊讶:“我很甜?”低头在自个儿手背上[tian]了下,摇摇头,“不甜呀。” 楚音被她的可爱逗得噗嗤一笑。
在将来,陆珍的丈夫也会说她甜,她那时不会怀疑,只会满脸通红。
不过,她那未来女婿如今还小呢,不过才七岁,比女儿大四岁,是宋国公府的世子傅越。
而他们的初见也还未到时候,虽然楚音很想见一见女婿,但不敢扰乱他二人相识相知的过程,怕影响结果,只能慢慢等待了。
到傍晚陆景灼才回东宫。
两个孩子瞧见父亲都跑了上去,叫着“爹爹”。
陆景灼牵了牵嘴角,揉揉两人的小脑袋,闲说几句,并不热切。
可能是因为孩子出生的时候他不在身边,错过了太多事,所以跟他们的感情始终淡淡,不如她跟孩子间的亲密,只是楚音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事有轻重缓急,陆景灼虽是嫡子,但他那同父异母的二弟也很得公爹喜欢,指不定会有什么变化,谁也说不准。
“殿下,”楚音迎上前道,“我有事跟你商量。”
陆景灼问:“何事?”
“我想让珝儿的[ru]母出宫。”
陆景灼奇怪:“她不是你从青州带来的?为何突然不要她?”
楚音当然不好说实话。
“珝儿毕竟是男孩,再过两年就该搬出东宫了,总带个[ru]母在身边也不是回事,我想早些让他独立……要么多添两个内侍,少些女子伺候。”
陆景灼听她这么说后倒是想歪了,以为她怕儿子以后沉湎女[se],像他祖父那般没有节制。
但这么早就防范是不是过于紧张?
不过两个孩子一直都是楚音[cao]心的,他并不了解情况:“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可是还得要母后同意呢,那毕竟是母后选的人,”楚音朝他挨近些,“殿下不会不记得了吧?”
他确实忘了。
陆景灼朝她看一眼。
她笑容没变,半边身子几乎贴在他手臂。
隔着薄薄的夏衫,能感觉到里头肌肤的温热,还有某处的饱满。
想到之前[chun]晖阁的事,他感觉楚音今儿就是有些反常。
就算是为让他在母亲面前开个[kou],也用不着这样紧紧贴着吧?
但他也没推开:“等母后舒服些,我便[chou]空去说一声。”
前世她不会拿琐碎的事情来烦他,因为他们各自有各自要负担的责任,他做好储君,她当好太子妃,互不拖累彼此,所以她也不知他会有什么反应。
但现在看到了,他没有嫌她事多还愿意主动去找婆母,可见确实喜欢她,只是以前她被他外表的严肃所蒙蔽,从来不曾去试图发掘过。
楚音轻轻摇一摇他手臂:“多谢殿下了。”
芳香阵阵,发间的桂花香,衣衫上的兰花香,她身上特有的女儿香,重重叠叠,像雾气一样将他笼罩,还有那甜的过分的声音,爱娇的动作……
他突然有种莫名的,不适的感觉。
“该吃饭了吧?”他[chou]出手臂朝八仙桌走去。
平常两个孩子这时也不会留在主殿,但楚音许久没有一家团聚了,便叫他们也在这里吃饭。
那饭自然吃得不安静。
陆景灼瞧她一会喂这个,一会喂那个,忍不住道:“不让他们自个儿吃?又不是拿不住筷子。”
“难得一次嘛,没事。”
在她记忆里,她是有十二年没跟孩子在一起了,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
陆景灼盯着她看了看,没再说话。
如果明[ri]楚音继续这样,他便不会准许了。
饭后,两个孩子又在殿内玩了会方才回去侧殿。
楚音命连翘准备兰香浴汤,她要泡个澡,享受重活一世的快乐。
在桶中闭上眼时,她感觉舒服的快睡着了。
回到内殿时已是戌时。
陆景灼每[ri]也是雷打不动这个时候歇息,次[ri]卯时起床。
等他躺下时,楚音闻见他中衣上稍带冷冽的清香味,忽然想到那些个[ri]夜,他白[ri]依旧早朝,处理政事,夜里却被思念侵袭,备受折磨难以入眠,她无数次的想抱一抱他,想给他安慰,让他好好活下去,却只抱得一个虚空。
但现在她可以碰触到。
楚音转过身,轻轻偎在他怀里。
陆景灼身子一僵。
两人是夫妻,照理此等举动也算正常,可楚音以前不会这样,除非他先有动作,不然她都是安安静静入睡的,很有分寸。
她今[ri]到底怎么回事?
早上来[chun]晖阁看他,刚才又贴啊贴的,现在直接……
想起她晚膳时还表现得很爱孩子,陆景灼脑中突然生出个念头,她是不是急着想要再添一个?
也只有这个可能。
不然怎么解释她这些举动?
女子脸皮薄,肯定是不好意思开[kou]说要孩子,只能用行动暗示。
他斟酌片刻,手掌覆上了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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