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许慎修
群山之上，一张巨大的毯子飘然飞过。
周不惑负手静立前方，长发、青袍，皆被狂风卷动，猎猎作响。他本人却只是看着极远处逐渐下沉的夕阳，若有所思。
尝云和袁修坐在后面。
袁修倒没第一次时那么紧张了，伸手摸了摸怀中。那里鼓囊囊的，除了十来张符箓，还有一本临行前许老送给他的小册子。
“若有闲暇时，可翻翻看。”
当时许老就说了这么一句，没有多余话语，袁修只是看了一眼，封面上也没有名字，不知写的什么。
“袁修，你可知许老的来历？”
不知过了多久，周不惑忽然回头问道，纵有狂风席卷，声音也清晰可闻。
袁修摇摇头。
周不惑说：“许老本名许慎修，在我之前，他是小队队长。”
袁修和尝云对视一眼。
关于许老的来历，小队似乎也只有队长才知道，他们虽然都好奇，可也不好问，现在周不惑主动说起，自然要认真倾听。
“再之前，则是天庭边军，驻守剑南道，于天启三年退役回长安。”周不惑声音平淡，娓娓道来。
“他之所以退，并非受伤，只是想找个清闲之地，研究一门术法。”
“以他当时的构想，若此术法真的成功，甚至有可能颠覆人类与妖族这场战争的平衡，所以得到了天庭极大的支持。”
“但很可惜，他失败了，术法虽然推演出来，却与道经并不契合，他强行修炼，所以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此后才由我来接手这支小队的队长之职，可许老并未放弃对这门术法的研究，他虽化身异类，人性却未泯，整日枯坐钟楼，距今已二十载。”
“没有人相信他能成功，天庭的关注日益减少，直至遗忘，包括我，也不相信，可半个月前……”
周不惑忽然回过头来。
“他成功了！”
坐着的两人，都心中一震。
枯坐二十年，专门研究一门术法，需要怎样的毅力与坚韧心性？何况是自身已化为异类，许老当初变成这幅模样，引来的异样目光可以想见，可他仍不曾放弃。
于是成功了。
“难怪许老性情如此冷漠孤僻……”袁修心中一动，又摸了摸怀中的小册子。
“这门术法，叫易术，五行变易，化身万千。”
周不惑目光落在袁修身上，“乃是从内而外的变化之术，远非易容之类的障眼法可比。”
迎着队长的目光，袁修终于确定，临行前许老给自己的这本小册子，就是他半生心血的结晶——易术！
“许老会把它交给天庭，但此术特殊，估计很长时间内都不会对外开放借阅，所以先给了你一册。”
周不惑眸光深邃：“他很看重你。”
袁修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从未想过，那个古怪的老前辈，会和自己产生多深的交集，特别是得知即将离开长安之后，可现在才发现，并不是那样。
他心情有些复杂，扭头看去，长安城已被抛到了极远处的地平线外，再也看不到了。
脚下的飞行器风驰电掣，往东南疾驰。
山高林愈密。
自长安往东南方向去，不过百里，地势经由平原、低矮丘陵，猛地拔高，成为绵延千里、帝国境内最大的山脉：横断山脉。
横断山脉南接剑南道、西接陇右道，北方则是号称万山祖脉的昆仑山脉尾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可偏偏，这是一块还未彻底‘归顺’的土地！
因为剑南道与陇右道，并不直接接壤，相隔数十里。这数十里便成了帝国的一个缺口，致使横断山脉与境外妖域相连，山中常有妖族活动。虽然每年天庭、帝国都会组织大型的扫荡，深入山中，山外还有重兵把守，但这片崇山峻岭中始终还有些不安生，常有人被妖族所食的事发生。纵然是那些住在山脉边缘的本地人，也都不敢深入山中。
周不惑说，陆小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他驾驭飞行器，全速前进，也直到次日凌晨时分，才到达一个小小的山村。
“就在那山上了。”
为免扰民，周不惑收了飞行器，指了指远处一座小山头。
小山头不高，接近山顶处，似有座小小庙宇。
山旁边有一条小溪流下，从眼前这座十来户人家的小村穿过，蜿蜒出深山。
三个外人的到来，惹来不少本地村民的诧异目光，大约是没想到这样的闭塞小山村还会有外人来。
三人沿小径登山，不多时，就来到那座小庙前。小庙真的很小，不过一座院子，一间不算大的大殿，以及几座偏房，掩映松柏间。门口还挂了个斑驳的牌匾：长生观。
道观旁边，还有几座小坟包，没有墓碑，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
“队长！”
三人刚一到，陆小悠清脆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蹦蹦跳跳从观里跑了出来，旋即狐疑的看着尝云和袁修：“你们怎么也来了？”
三人相对无言。
还是周不惑最先开口：“此事容后再说，你师傅呢？”
陆小悠指指山下小村：“师傅打酒去了。”
“这种事该你去才对。”周不惑责怪道。
“哎呀，我不是要看着人呢吗，万一跑了怎么办？”
陆小悠吐了吐舌头，忙引着三人走进道观。
袁修和尝云都是第一次来，不由好奇的四处打量，这是陆小悠从小长大的地方。刚一进道观院子，两人目光顿时落在了院中那人身上。
“是他？！”
两人齐声轻呼，瞪大了眼。
院子中一个穿着不太合身道袍的中年人，正在青石地面上打坐吐纳，虽然胡子已刮了，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可两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丁度！
“他怎么在这？”
袁修脚步一顿，颇为意外。
当日刺杀之事结束，他就已知道，不良人的主谋者正是丁度，此人装疯卖傻数年，就为了等一个刺杀李景行的机会。
而刺杀失败后，不良人几乎全部覆灭，要么死了，要么被捕，唯独丁度逃走不知所踪。
可袁修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对方。
他不由得看向身边的周不惑，难道，这件事是队长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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