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玄微
“看来你赌输了。”
王雄睁开眼,看着走进观里的几人,目光落在周不惑身上。
周不惑面无表情:“你赢了。”
王雄却惨然一笑,摇头道:“我也输了,我们都输了。”
他站起身,对周不惑深深一揖:“谢先生救命之恩!”
周不惑坦然受了这一礼,神情落寞。
当日,他本有机会直接捉拿王雄,却被对方一番话打动,才让陆小悠将他带离长安,临行前他与对方打了个赌。
若天庭的态度,真如王雄所说,他就放王雄一条生路。若不是,则将之交给李景行。
结果他输了。
王雄也输了,刺杀失败,这些年招揽的旧部弟兄,也无一人活下来。
二人相对无言。
后面的尝云和袁修面面相觑,都搞不清状况。
“哟?周先生来啦!”
直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才打破院里的平静。众人回头看去,原来是个身材干瘪的老道人,一身道袍宽大老旧,好在浆洗得干净。
老道七八十岁模样,皱纹横生,没什么仙风道骨,反倒像个普通的山间老农。
“玄微道长!”
周不惑连忙迎了过去,拱手施礼,微笑道:“道长身体可还硬朗?”
“硬朗得很呐!哈哈……”
叫玄微的老道哈哈一笑,晃了晃手里的陶土罐子,笑眯眯说:“陈老头家刚出的高粱酒,可还烈呐!周先生难得来,定要陪老道喝两盅!这两位……”
他谈笑几句,目光落到尝云和袁修身上:“都是小悠的同僚吧?”
两人知道这大约就是小悠的师傅了,连忙施礼问候。
“好好好,年轻有为啊!小悠这丫头不懂事,可就靠你们这些同僚照看帮衬……”玄微笑眯眯的说,听得两人一脸尴尬。
照看帮衬?道长,您说反了啊……
陆小悠在一旁抱着阔刀,大摇其头。
老道长似乎对周不惑等人的到来很是高兴,连忙吩咐陆小悠再去山下村里打点酒,顺带看谁家还有腊肉,一并买点回来,自己则招呼众人落座喝茶。
袁修暗暗打量了玄微好几次,老人倒是和蔼,可气血并不充盈,呈老人常见的衰败气象,说明真如陆小悠说的,只是个普通人。
不多时,陆小悠就又拎了罐酒,还有几条腊肉回来,自己去厨房处理了。
玄微和周不惑则坐在院里闲聊,袁修听了一会,发现两人的话题居然聊到了修行上。
周不惑说:“道长,我看您似有气血虚亏之象,听小悠说您这观里有吐纳之法,可曾修习过?”
“嗨!人老了,哪还不有点老态?”
玄微笑着摆摆手,忽然脸色神秘说:“老道这观里啊,可不止吐纳之术,真正的修行功法,也是有的!”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都是一愣。
周不惑挑眉说:“真正的修行功法?”
玄微点点头,“对周先生,老道也没啥避讳的,说来也别笑话,可比不得你们的道经那么神妙啊!”
“不过据先师说,咱们这一脉传下来的功法,曾经也是辉煌过的,只是后来没落了,到我这一代,怕是……呵呵,传承都要断咯!”
玄微摇头说着,倒也不见遗憾、羞愧之类的情绪,笑容豁达。
众人顿时被勾起了兴趣。
老人说传承要断,确实是有这个可能的,毕竟陆小悠修的是天庭道经,老人又没有别的徒弟之类的。
可既然有功法,为何玄微只是个普通人呢?
几人都难忍好奇,竖着耳朵听,就连旁边的王雄都凑了过来。
这位年近八十的老人,面容已沧桑,可要说世事见闻,恐怕也不比在场几人多多少,连山下小小的村子都没出过几次。
他本就是山下小村出生的,可年幼时父母便过世,当时的长生观还有好几个道士撑着香火,见他可怜,便带上山来收做了小道童。
那年,玄微刚满十岁。
同年秋天,南方爆发了极严重的妖祸,据说有大量奇形怪状、凶厉残暴的妖怪从山脉里冲出来,短短几天就席卷了两个县,所过之处,人兽俱绝!
可那时候的玄微不过是个小道童,整天除了在师兄们的教导下读书识字背经书,可以说是无忧无虑,哪管山下是什么情状。
直到某天早上。
那天一大早,玄微就被大师兄唤醒了。出来一看,师父、几位师兄都站在院里,肩上挂着行囊,背后还各自背了把一直不让自己碰的精钢长剑。
似要远行。
师父拍着玄微的脑袋,温声说:“我和你师兄们要下山一趟,你就在观里好好守着,千万别遭了贼,听到没有?”
睡眼朦胧的玄微点点头,问师父要去哪,师父沉吟了下,才说:“救人。”
玄微似懂非懂,师父会医术他是知道的,也常给山下乡亲们治病疗伤,便点点头说‘好’。
玄微站在观门口,目送道袍负剑的师父师兄下山。
一贯温和的大师兄还回头摆摆手,笑容灿烂说:“小师弟,等我们回来!”
他那时还不懂师父那两个字的意义,只是听他的话,守在观里等他们回来。
这一等,就是七十年。
没有人回来。
……
说起这些事,老人脸上没有悲恸,只有淡淡的缅怀。
说者无意,听者却已动容。
王雄沉声说:“当年那场妖祸,我听老人提起过,当时横断山脉还没这么多重兵把守,不知怎地出了妖潮,附近的天庭驻军、帝国部队都扑上去,也没在短时间内把那些玩意消灭,后来不少民间修行者都出手了,听说甚至还有邪修出手,打了两个月,才把妖潮扑杀殆尽,很是惨烈。”
众人面色都有些难看,玄微的师傅师兄,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你们不用这样,这么多年,老道也想开了,有什么过不去的?”
看几人的表情,玄微反倒是豁达得很,笑道:“可惜了那一屋子的道藏,无人指点,我翻了几十年都没悟透,白白吃灰尘咯!”
见他都如此,几人的心情才算轻松了些。
就在这时,陆小悠已从厨房里端着一个大盆走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浓郁的腊肉香气。
“吃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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