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64章 【番外】难道就没错么
第64章 【番外】难道就没错么
一双红本本到手,张睿轩耀武扬威的表示要发个朋友圈儿显摆显摆,丁萱照例给了前者一个白眼儿:“好了好了,少嘚瑟吧,也不是谁和导师说今天是出来有事儿。”
“咱们俩找了个好日子一起请假,导师又不是傻子。”张睿轩耸耸肩,满不在乎,“再说了,就算是导师怪罪,不还有师娘担待么?”
别的不说,老师和学生这怕老婆的倒是一脉相承!
“你学点儿好儿!”每次看见张睿轩这幅委屈巴巴的样子,丁萱难免怒其不争。可要前者真是什么事儿都要和自己争一架、吵一架,丁萱和张睿轩之间也没有结婚的可能。
再看看张睿轩,自己一点儿不觉得不说,更是没忘了欠儿欠儿的来上这么一句:“这难道不是好儿么?”
“我是让你学学导师,你看看人家这半辈子拿了多少荣誉,又做出多少成果来?”丁萱有时候真想薅着张睿轩的耳朵,对着里面大声吼几句,看看后者还能不能装作没听见,又或者话不过脑,直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老婆,今天晚上刚好有一场好戏……其实也不算是好戏吧,老带新的演出,我买了两张票你陪我去呗?”
“我还有……”
这会儿张睿轩倒是知道什么时候儿该说话了,趁着丁萱还没有把借口找完,赶紧把话儿跟了上去:“咱们总得找点儿不一般的结婚纪念方式吧?”
“那文献综述你替我写?还是这些文献你读读给我听?”
导师也是个山玉因材施教的人,对于张睿轩的要求和丁萱当然是不一样的。前者有自己的奇思妙想,而后者更能踏下心来读透文献,干脆派下去的要求也各不相同。
“老婆……”哼哼唧唧的摇晃上老婆的胳膊,张睿轩念念有词起来,“你想想,我这个票好早就买了,一张票三百八呢!”
“行吧。”丁萱略带娇嗔的翻了张睿轩一眼,“那赶紧的吧,你自己算算这眼看着五点多了,回去吃个饭,溜达着往戏院那边儿走,你又卡着点儿!”
“不知道那会儿天天在朋友圈儿哭诉自己拿不到节目单儿的是谁!”
精心的把结婚证儿收进早就准备好的小袋子里,张睿轩美滋儿滋儿的往前走着,一扭一扭的,好像完全没把丁萱说的话放在心上——脚下的步子少说得比刚才快了一倍。
“哎,你要这么说,还不是他们的错儿?这不是摆明儿了吃节目单儿么?”意识到自己的步子太大,老婆已经被自己落在后边儿的时候儿,张睿轩少不得停下步子来等一等。
“都是人家的问题。”
“退一万步来讲,错的也不是我。”拿到了红本本,张睿轩好像狐狸尾巴也漏出来了一截儿。
丁萱眸子一睁,作势要打,张睿轩早就跑到五米开外去了。
戏院里敲过了录制好的锣鼓儿,眼看着还有五分钟就要正式开场,周边儿才陆陆续续进来些许的东瞅瞅、西看看的人,叽叽喳喳不知道再说着些什么。
“哎,待会儿开演别再聊了。”张睿轩显然受此荼毒不小,戏还未开场,嘴里就已经念叨开了。
“行了,你先别念叨了。”把手机调成夜间模式,顺带着关掉声音,丁萱看着节目单儿上的演员表儿开始琢磨,“这也没写谁演哪几折啊。”
“就是呢,平时都……”
没说两句话,剧场的锣鼓儿又放了一遍,眼看着没两分钟就要正式开场了,两个年轻人也不再念叨,提前进入了观戏状态。
戏院里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人声也一定程度的合着灯光向下压了压。
锣鼓声儿一响,胡琴儿紧跟着接上,早就有观众顺着侧面儿看见上场门儿站着的是谁了。角儿还没上场,观众的好儿就已经响起来了。
“俺刘备……”
“好!”
“这不是往腮帮子上喊呢么?”张睿轩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了一句。
【姓张的:我真服了老婆,你瞧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那儿给人家叫到好儿呢!】
【亲亲老婆:嗯】
“好弦儿!”
张睿轩不知道台上的演员什么感受,有没有觉得这一句词儿被噎回去半截儿,反正自己是又被吓得一哆嗦。
【姓张的:啊啊啊,估计是有送票出去了,这次的《龙凤呈祥》实在是开票太晚了,就提前了一周,而且也没说俩老师演几折儿,肯定票没卖出去多少】
【亲亲老婆:嗯,这里这声儿好弦儿确实没必要】
【姓张的:我觉得一会儿应该不用盯着屏幕,青年演员毕竟还是差点儿,能直接听出来】
【亲亲老婆:所以早就买好的票?刚开一周?你什么时候儿买的?】
这下儿张睿轩也不发微信了,转过头儿去看着自家老婆,一个劲儿的眨么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眼睛抽筋儿了,得立马儿往医院送呢!
【亲亲老婆:行了,先好好儿看戏,回去再和你算账!】
眼看着都到了这一场戏里边儿旦角儿最出彩儿的地方,一拉幕,再打开的时候儿,两侧滚动的台词LED屏上,饰演孙尚香的演员已经变成了刚才进团没多久的青年演员。
【姓张的:这步子不应该啊】
【亲亲老婆:你看台词儿屏了么?】
【姓张的:没,角儿咬字儿都清楚着呢,不看也能听得懂】
“微哇与谷……”
步子跑得不稳首先就不能算了,能进省市院团这最基础的台步儿说什么也不该有绽儿。再说说这一开口,简直是没法儿听。
【姓张的:这呜哩哇啦的是忘词儿了么?这句不应该是飞马越过了柴桑关么?这最后的尾音都没发出来,真搁这儿唱半截儿了?老师也不可能这么教的他们吧】
【亲亲老婆:你问我我问谁去?】
一句不正常也就算了,原本最能让观众叫好儿的这一段儿《跑车》,愣是以演员呼哧带喘的什么词儿没唱清楚,还差点儿把自己摔出去告终。
后边儿几折倒是没出什么过错——不知道是临时安排,还是早就知道青年演员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除了这一折之外的部分,全都是两位老师搭配来演的。
戏院里一般管的不严,有的更是允许拍摄。这原本规划的好好儿的老带新,没想到新演员没带出去,两个做老师的还被牵扯进去怀疑了一通儿。
【李克用的黄蟒:看大家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刚才差点带着我的手机去维修店维修】
【别人演的不像,某老师怕老婆不像演的:回复@李克用的黄蟒,别说是你的手机了,我刚才差点儿打算挂个耳鼻喉科的号,我还说呢,这是听戏听多了,耳朵出问题了?】
【今天也在磕be的CP:中国戏曲完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虽然事情目前还只是看戏的戏迷们刷到为主,但张睿轩敢打包票,不久之后,这视频就得传得人尽皆知。
省市级的院团,加上一个根本比不了票友儿的发挥,这放在谁身上也要啐两句!
“你怎么看?”丁萱的眼睫毛不可查的抖了抖。
“我觉得其实也不是……”
从自家老婆的神色中,张睿轩似乎看到了什么不一般的隐情,叹了口气,还是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可确实是离谱儿了点儿。’
“老婆,你怎么了?”
被身边人关照到细微的情绪,丁萱心里边儿自然是高兴的:“之前大学的时候儿辩论赛,代表学校出去参赛,明明是我擅长的话题,那天‘嗡’的一下儿,真得就像是脑子被清零了一样,想什么都是一片空白。”
“所以,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也得理解理解,可能和老师同台演出,比较之下真的是非常有压力的吧。”
原本欢欢喜喜的一晚上,一场《跑车》没演好,不知道掰坏了多少人的心情。原本张睿轩也想跟着评论区说上两句。
就算是演员解释了因为紧张又怎么样?难道就能说没有错了么?
难道说青年演员年轻就应该原谅么?退一万步来讲,难道老师就没有错么?
只是冷静下来,听着丁萱的解释,张睿轩也意识到了一个最要紧的问题:学生上台发挥不好,不但丢自己的脸,也丢老师的脸。
老师站在舞台上那么多年,就算是和学生有矛盾,也大可不必连自己的面子一起丢进去,只为了让学生丢脸,又或者舞台上边儿长记性——紧张是唯一的解释。
“我明白了。”
“可是这个时候去说包容青年演员,恐怕有很多人会觉得……”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是说她紧张就不是自己犯错误,要想改变别人对她的看法很简单,只要以后发挥好了,慢慢儿的在观众面前的形象就会有所改观。”
“角儿也不是上台就是角儿的,角儿也有三快三叫小番儿翻不上去的时候儿。”
“嗯,有道理。”
观众很多时候儿也只是希望演员能够更进一步,真得盯着谁不放的不多,更不会上升到网暴的地步。
“其实说起来,这对于演员来讲,也是个很难过去的坎儿,有勇气再站上台弥补这次的过失,就是很难得的了。”
后半夜,两个年轻人聊了许多小时候儿的事儿。关于丁萱那一次之后,看见学校的辩论赛甚至不敢报名参加,觉得自己给学校在外面丢了脸……
“老婆,那后来呢?”
“后来还是我们一位老师在课上的话启发了我。”丁萱叹了口气,“等到我想明白的时候儿,再去问老师,老师却说不是刻意说给我听的。”
两个年轻人都知道这个回答到底是真是假恐怕永远也不会得到答案了,只是这样的机缘其实难得。
“但愿那个青年演员也能遇到这样儿的老师吧。”
“但愿所有非遗都能遇到这样的弘扬人吧。”
感觉到对方语气中那份挥之不去的“伤春悲秋”,张睿轩和丁萱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哈哈哈哈。”
夜深人静,哪怕是最繁华的街道上也不复白日里的车水马龙。天地寂寥,人也跟着落寞,张睿轩不知道突然想起来什么,嘴里念念有词:“退一万步来讲,难道我们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么?”
“如果我们这些戏迷、票友儿实在听不下去,就应该学学早些年那些祖宗辈儿的。言派老祖儿就是票友儿出身,还有昆曲大家,那都上了清华了,舍不得自己会的戏,不还是推动了昆曲的研究和发展?”
“嗯?”再习惯张睿轩的想一出儿是一出儿,丁萱有时候儿也不是那么能跟上前者的思路,尤其是在伺候这咪咪,铲猫砂的时候儿,“你说你自己也不知道管管,都我管了是吧?”
“哎哎哎,老婆你放下我来!”咪咪放到母亲家养了一段时间之后,张睿轩渐渐忘记了自己每天收拾咪咪起居的习惯,这会儿让老婆提起来了,赶紧放下手边儿的事儿,接过了老婆手里的猫砂铲,“我的错,我的错。”
“你再晚来点儿我都收拾完了!”
小两口儿打打闹闹,该收拾的也算是收拾清楚了。这会儿丁萱才问起刚才张睿轩没说完的话:“所以你刚才那一大串儿铺垫到底想说什么?别告诉我你就是单纯想给我讲讲戏曲史。”
“嗯……我的意思是,退一万步来讲,我们就没有错么?”
“我们要是也能出俩仨像是这两位老祖儿那样儿本事的,这戏曲不是也不用着急了么?”
丁萱就说自己跟不上张睿轩的节奏,瞧瞧,这么会儿从吐槽京剧演员变成了自我反思了。
“这样儿也有个好处。”
“什么好处?”丁萱倒是想听听张睿轩还能说出点儿什么离奇的理论来!
“到时候儿人家要是有人说,你们又不会唱的时候儿,就能有人站出来说票友儿也能自成一家了!”
“你这要是搁相声舞台上边儿,我该给你轰下去了。”
显然夜已经浓的不能更浓了,清早的白光已经刺破天边,张睿轩再这样儿“梦”下去,就成了白日梦:“哎,现在很多非遗倒是没濒危,原料濒危了!”
一副好嗓子是原料,高岭土是原料,紫砂、蚕丝也是原料,甚至一汪锻剑的泉水、一份期待的时间、一个跟着时光同乐的人……都算得上是“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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