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忧心忡忡的首席弟子

黎山仙宗，彩云峰。

  彩云峰顶有一座巨大圆台，圆台之上一青一白两道倩影正持剑缠斗，二人身法飘忽，剑势玄奥精妙，战斗空间不局限于地面，仿佛重力根本不存在，在圆台上方的半空中上下翻飞倏忽游斗。

  明明是人形，交手却如二鸟空斗，凌厉之中却又凸显出独特美感，有如舞蹈禽戏。

  圆台四周围绕着许许多多彩衣少女紧张地观战，这些少女身上或多或少具有一定的鸟类特征，或是背后仍有双翼，或是双脚仍是鸟爪，或是头发装饰着羽毛。

  彩云峰是黎山仙宗一代弟子彩云仙的山头，这位女仙作为黎山老母的亲传弟子，早在封神大劫前就已渡劫登仙，万仙阵败退后不离不弃追随无当圣母至此。

  彩云仙已有开宗立派的资格，但未曾自立门户，在黎山山脉一座高耸入云的偏峰建立道场，作为黎山仙宗的分支。

  彩云峰的弟子多为鸟类化形的妖修，且全部为女性。

  这是因为黎山老母素来不喜男性，只招收女性弟子，寄望于培养出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压过男性一头。后世传说钟无艳、樊梨花、刘金定、穆桂英、白素贞都是黎山老母的弟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黎山老母的收徒规矩，也很有特立独行的截教特征，阐教、人教、西方教更喜欢招收男弟子，反倒是女弟子很少，也不重视培养女弟子。

  除此之外，当下黎山仙宗女弟子绝大多数都是化形妖修，这是因为封神大劫才过去五百年，黎山仙宗身上的截教标签仍旧很重，人族依旧由西周王庭统治，在周王庭其他三教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宣扬下，截教在人族中的声望不佳，几乎与魔教等同。

  正经的人族修真好苗子，谁愿意加入支持殷商的截教在凡间界仅剩的余孽宗门呢？不正经的魔种人族就算主动求上门来拜师，本就是正道仙人的黎山老母也不可能收。

  眼见在黎山开宗立派后人丁凋敝，黎山老母无奈之下派遣座下五大亲传弟子四处搜寻些不染业障、品行纯良且资质不俗的小女妖精带回宗门培养。

  就这样几百年下来，单是彩云峰一脉，就已经有百余女性妖修弟子了。

  彩云仙乃是水灵化形的天地异种，原型是一朵浩渺云雾，她收弟子也有偏好，那就是喜爱鸟类，这是因为她在产生灵智却未化形的那数万年寂寞浮荡生涯中，只偶尔有鸟类翱翔在身侧相伴。

  除过彩云峰，黎山仙宗还有仙水池、东西绣岭、镜花泽、紫玄洞四处分支道场。

  仙水池道场之中多为水生动物化形的弟子修行；东西秀岭多为走兽化形的弟子，东秀岭为食肉走兽，西秀岭为食草走兽；镜花泽多为昆虫或植物化形的弟子；紫玄洞则是五行精灵或生出灵智的奇物化形的弟子。

  如此划分区域，也是因为门内妖修弟子种类太多，不同种属的弟子习性迥异甚至天性相克互为天敌，很难和睦相处。

  黎山主峰上建有朝元阁，乃是黎山老母的居所，阁中设有三霄殿，供奉着云宵、琼宵、碧宵三女仙神像。

  朝元阁原本想作为人族弟子修行之所，只是现在宗门内连一位人族弟子都没有，暂时空置。

  彩云仙的化形形象是一位彩衣纱裙、飘带浮荡的雍容仕女，身姿丰润饱满，面庞明明玉唇冰肌看起来很年轻，却因容颜端庄秀丽，笑容慈蔼可亲，令人生出她是奶奶辈长辈的错觉。

  关注着台上局势，彩云仙不由得微微侧头，露出几份疑惑之色。

  台上激斗的二人皆为二代弟子中的翘楚，正是棋逢对手，以往彩云峰门内大比二人都要斗上几百回合才能分出胜负，只是今日比斗却明显看出青衣少女很快落入下风。

  以她天仙的境界，自然是轻松就将位得意弟子的实力看透，论修为青衣少女比白衣少女高出不止一筹，然而论起对敌技巧和心境，白衣少女却如戏耍孩童般，将青衣少女拿捏在掌心，完美地掌控着战斗节奏，引导青衣少女一步步踏入死局。

  终于，久攻不下耐心尽失的青衣少女再也不愿继续进行处处受制的近身缠斗，身形猛地急退，边退边发动本命神通，她的青色衣裙燃烧起来化作团团湛青烈焰，火舌向四面八法喷吐，高温焰流组成蓝焰旋风卷向白衣少女。

  彩云仙不由一惊，门内比斗施展出这等威力惊人的本命神通，很容易造成错手误伤，在那一瞬她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护住白衣少女，但很快看出端倪放下心来。

  青衣少女也是出于无奈，以前比斗中就算偶有落败，她也未曾施展过本命青焰，只是今天打得实在太憋屈了，空有更高的修为和一身本领却无从施展。

  以往和白衣少女斗剑，都是放出飞剑中距离交击，比拼控剑技巧。而这次白衣少女却是一照面就欺身近前，持剑与她贴身搏杀，不给她放出飞剑的机会。

  二人持剑近斗的情况下，剑术水平差距不大，但青衣少女控剑技巧和飞剑品质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

  青衣少女所持之剑乃是本命飞剑，是她化形时一根最长的翎羽所化，唤作“青翎剑”，这把本命飞剑与本体契合度极高，本就是身体的一部分，操控起来挥如臂使。

  且青鸾这种传说神鸟，本命翎羽带着一丝先天之气，化形为剑达到灵宝位阶，要比门派统一下发的法器位阶制式飞剑高出不止一筹。

  白衣少女不知开了什么窍，学会扬长避短、攻敌不备，欺身近战施展出本命神通鹤舞翩跹，身法上压制，还时不时猝然踢出长腿，招法愈发多变难防，剑腿配合之下攻势连绵不绝，压得青衣少女都快喘不上气来。

  若是再不想出破敌之策，不下十招青衣少女就要被一脚踢翻，真正意义上的一败涂地了。

  发出本命青焰之后，青衣少女也是心中后悔，同门较技下此重手，伤了同门姐妹属实不该，她寻思着事后一定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灵药给白衣少女治疗，只求千万不要落下伤疤。

  然而青焰散尽，白衣少女所住位置却不见她踪影，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小坑。

  土能克火，即便本命青焰威力不俗，火焰龙卷也只在坑中留下红炽灰烬痕迹和几缕焦烟，未能烧穿大地。

  青衣少女一愣，寻思自己的神通虽然厉害，但也不至于将对手烧得灰飞烟灭。

  正诧异间，青衣少女正下方的地面突然破开，一道灰突突的身影破土而出，卡着青衣少女视线死角向空中突进，与青衣少女擦身而过，身影定在半空，门派制式飞剑已架在青衣少女粉颈之上。

  白衣少女立刻收剑，飘落到地面，持剑向青衣少女抱拳拱手：“承让啦，鸾师妹。”

  青衣少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败了，而且是完败！作为底牌的本命青焰出手，反倒加快了落败的速度，本来还能再撑十几招……

  彩云仙笑眯眯地朗声道：“本次彩云峰门内大比，胜出者鹤凌云！好孩子，进步很大呀，真让姐姐刮目相看。”

  鹤凌云抿了抿嘴唇，却是不见喜色，讪讪道：“多谢师尊夸奖，弟子只是侥幸罢了。”

  “叫什么师尊呀，都把我叫老了，要叫姐姐呢。”

  彩云仙缓缓飘向鹤少女，眉眼弯弯地张开双臂，保持着这个动作，满眼慈爱地看向少女。

  鹤凌云迟疑片刻，有些羞涩地上前，投入了彩云仙的怀抱。彩云仙双臂合拢将她揽入怀中，宠溺地与她贴贴。

  彩云仙的怀抱温暖、蓬松、香喷喷的，鹤凌云霎时间身心疲惫感尽去，就连低落的心情都治愈了不少。

  放开鹤凌云，彩云仙又对青衣少女敞开怀抱：“青羽，一时胜负而已，别挂怀啦，来来~姐姐抱抱~”

  青衣少女瘪着嘴，眼眶微红地投入彩云仙怀抱，彩云仙温柔抚摸着她的秀发，帮她整理了两鬓有些凌乱的羽毛，柔声道：“姐姐相信，小青羽也很快会觉醒战斗意识，和小凌云一样脱胎换骨。”

  松开青衣少女，彩云仙飘到半空，对在场的弟子们朗声宣布道：“妹妹们，门内大斗结束啦，胜者勿骄、败者勿馁，期待下次大比也能看到你们尽情展露英姿。我宣布，从今天开始放假。大家都是鸟儿，盼望这一天很久了吧，去自由自在地飞吧，不过千万不要离开宗门范围哟。”

  言罢，她就飘飘然朝着黎山主峰方向飞走了。

  本来还挺安静的彩云峰一下子充满了叽叽喳喳声，就好像鸟群受惊一般，扑棱棱地飞起一大群彩衣少女，朝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

  天性自由的鸟儿们为了准备这场门内大比，已经在彩云峰闭门修炼许久，一朝放飞是片刻都不愿停留。

  鹤凌云却毫无放假撒欢的兴致，皱眉暗暗叹口气，门内大比轻松击败老对手鸾青羽，获得了最高的灵石配额，明明得偿所愿，五十年内可安稳修炼精进，心头却依旧像是压了块巨石，比之前飞剑损坏时还要忧虑无数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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