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寒疾缠身
"受你影响的人，多到数不过来。"寅武掰了掰手指，"说难听点，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是吗…"
元潼皱了皱眉头，这句话她听过太多次了，以前赵山眠对她说过，现在寅武又对她说，被人说出生是个错误，其实还挺难过的。
"你还记得上官嘉颜吗？"
"记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元潼激动了一下，没想到寅武竟然还知道上官嘉颜，果真六界的事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哼，最好的朋友？她听到这句话会气的活过来扇你一巴掌。"
"为…为什么？"
"她死前对你说的话，你没长耳朵吗？"
"她说的话……？"
元潼怔了怔，上官嘉颜临死前和她说了很多话，但她当时只顾着哭了，没能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也没能发现她对她浓浓的情意。
"你生命中有很多人，最惨的还是上官嘉颜。
她从小生活在父母的疼爱关心下长大，家庭美满幸福，还有哥哥和一群弟子疼她，爱她，她从小到大，周围都充满了爱，别人爱她，她爱别人，她对你好，是因为她知道怎么去爱你。
而你，从小混迹街头，得不到来自父母长辈的关心，在丐帮里获得的一点幸福，也只是朋友间的互相依靠罢了。
偶尔在街头打打架，抢抢地盘，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长大，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你从小到大都没有体验过真正的爱。
她对你好，你觉得很幸福，把她视为最好的朋友，因为你小时候的幸福全来自丐帮的朋友们，所以理所应当的认为这种幸福就该是朋友之间的。
她横冲直撞的爱你，有意无意间说过许多情话，无条件信任你，你都没懂是什么意思，你幼年缺少来自他人的关心，导致你根本不懂爱，不知道该说你迟钝好，还是该说你可怜好。"
寅武嘲笑般看着她，他说的没错，元潼从小在丐帮混大，没人教她什么是爱，她也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而上官嘉颜不一样，她从小生活的环境，无时无刻不充满着爱，所以她很会爱别人。
"可我喜欢林子衾，这是事实，你不能说我不懂爱，只是上官嘉颜…可能……我当时弄错了，我太迟钝了，没察觉到。"
元潼结结巴巴的辩解着，寅武看着她，那双蓝色的眼睛似乎能将人看个透彻。
"别狡辩了，南无潼。你这辈子喜欢林子衾，不过是因为她在你五岁的时候突然出现，以前从来没有长辈关心过你，她是第一个，你在她身上找到了一丝‘家’的幸福感，所以你记她记了很久，在心中留下了执念。
拜师之后，她对你的照顾，对你的关心，恰好填补了你小时候没有来自父母和长辈的疼爱，她厉害在仙界的地位又高，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她帮你解决，给了你十足的安全感。
你依恋这种被疼爱被关心的感觉，也依恋林子衾，久而久之，你对她的感情便不再只敬仰，可你们之间的关系不允许你产生这种想法，你压抑的太久，最后这份爱就变得有些畸形，不伦不类，你不敢直视她，不敢开口跟她说，但心底又纠结，又痛苦。
至于你上辈子，南无潼，你上辈子真是幸福的很啊，可惜离家太早了。五岁的孩子只身一人去仙界，十年来接触时间最长的人也只有林子衾一个，本来你不知道情爱是什么，可刘悟和箜儿的事，给了你对于情爱的启蒙。
后来的十年你只能接触到她，偏偏她长得又好看，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又久，你懵懂青春时也只有她陪着你。
不过那时你还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感，你寻仙侣的标准甚至都是按照林子衾来说的，直到柳淼一句话道破，你心中的那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才被撕开。"
寅武悠悠道，他短短几句话，就把元潼的心理捕捉的一干二净，一些埋藏在心底深处，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情愫，都被寅武说了出来，这种感觉，挺吓人的。
元潼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哑口无言，沉默许久才继续开口。
"我只是想要一份最纯粹的爱而已，林子衾她刚好能给我，可她不喜欢我，所以在你们看来我的爱才畸形。"
"谁说她不喜欢你？"寅武坐在冰晶鹿上，挑了挑眉。
"她又比你好到哪去了吗？她小时候父母死的早，性格又这么孤僻清冷，谁和她玩？谁搭理她？你上辈子好歹有昼夜宫家人的疼爱，这辈子好歹有丐帮的友情，她小时候可什么都没有，她比你更不懂爱。
你上辈子无意间对她释放太多爱意，你自己都没察觉到，她几千年平静的生活泛起了一丝涟漪，她对你也有种暗暗的情愫。
可你们的关系，你们的身份，她的性格，都不允许她将这种情愫说出口，她也揣摩不好这种情愫到底是什么，最终她默默将你划入了责任的范畴，而不是爱的范畴。
她如果不爱你，为什么要丢半条命来为你换取投胎的机会？仅仅是出于对徒弟的负责吗？恐怕远远不止这么简单吧？"
寅武又说了许多，元潼这下彻底无话可说，他看透的东西太多了，心境远在她之上，愿意站在朋友的角度点拨一二，已经是对她的仁慈了。
这么一番谈话下来，元潼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没想到就算是成了仙，成了神，心中还会有这么多杂念。
"你们都说我这一世的出现是个错误，到底是为什么？受我影响的人到底有多少？"
眼见二人之间的场子要冷起来了，元潼连忙问出了自己最开始的问题，寅武顿了顿。
"首当其冲被你影响的就是上官嘉颜，这么和你说吧，她喜欢你，但她原本命中的仙侣是黄淮，她们二人的性格，脾气那么相像，缘分也很重，本该在一起的，可因为你这辈子的突然出现，导致她的命运被改写，为了你开膛破肚死在十九岁那年，死不瞑目啊，这不是你的错吗？"
寅武反问一句，元潼听的心里颤了一下，"还有谁？"
"还有上官凌叶，他那么有天赋，又那么勤奋，本应该成为祝融殿最厉害的一代掌门，可因为上官嘉颜的死，他现在颓废的很，还丢了条胳膊，幸好他和宁扶桑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没有因为你而分开。
上官震，白参，苏广这三人本来还能活很久，退位后刚好享受天伦之乐，可你把他们杀了，元行鹤虽然失了仙身，但有仙气和仙丹滋养他，再活一两千年不成问题，若不是担心你在外面吃苦，为了指导你修行私自离山，也不至于去世的这么早。
刘乾是秋汉的中兴之主，镇压起义，改革官权，杀兄杀妹重夺皇位，功绩超越了她爹，她爷爷，她太爷爷，史官会不惜笔墨记录下她这位明君。
可她本就不应该去望天山，你报名的途中碰见了她，带她上山，这倒也没什么，可白芷却欠了她一命，俩人还一见钟情，要不是你带她上山，白芷又怎么会喜欢她，还不要命的替她挡刀去世？
白芷出身好，拜的师父又是望天山灵药阁长老，她原本应该在合适的年龄接任黄山掌门，成为名震天下的医师圣手，受凡人爱戴，香火敬供，可你的出现，害得她早亡。
黄淮身为她的至交好友，本来应该成为黄山派长老，和上官嘉颜开开心心，幸福甜蜜的生活，现在却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命中再无姻缘，还被迫坐上了掌门之位，一辈子孤独，像我一样。
许山蓉就更不用多说了，她因为你，误打误撞碰见了火炎焱，二人又莫名奇妙的互生好感，仙魔是不能在一起的，这段恋爱注定痛苦。
还有白术，苏妙妙，楚旋，北斗七，陈浵，方熠………牵一发而动全身，数不清的人因为你命运被改写。"
寅武一口气说了许多，元潼听后心中的负担更重了，没想到自己的存在，竟然害得这么多人家破人亡，内疚感迅速占据了她的内心。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上官嘉颜她们再次与亲人重逢？或者复活？"
"有。"寅武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们的魂魄还在，可以从冥界捉回来养在储魄罐中，这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得承受和林子衾当年一样的寒疾。"
"我愿意，你把她们找回来吧。"
元潼坚定的点了点头，既然所有的事都是因她而起，那也应该由她补偿，反正也没几日可活了，不如在死前造福苍生，林子衾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
"好，也算有几分骨气。"
寅武眉梢一扬，随后发动神术，在魔界找回了上官嘉颜，白芷，白术三人的魂魄，随后放在了储魄罐中，三个透明的罐子亮晶晶的，里面有星点在闪烁。
"上官嘉颜，白芷，黄淮，许山蓉，她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尤其是上官嘉颜，我去望天山第一个认识的就是他。"
"今晚开始，你就会体验到林子衾的痛苦，做好准备吧，后悔了别来找我。"
"我才不会后悔。"
元潼捧着三个罐子，坐在了冰晶鹿身上。
"对了，你到底为什么光着脚？"
元潼在最后一刻，问了他一句话，寅武依旧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摇了摇头，挤出一丝苦笑。
冰晶鹿飞一样的跑出岭子，元潼眼前闪过刺眼的白光，白光消失后，她已经站在了诛仙殿外面。
"谢谢你，小鹿。"
元潼回头一笑，冰晶鹿高兴的甩甩蹄子，走向远方。
"你可算回来了，太医们煎药给她喝，灌都灌不进去，没办法，我只能在她周围设结界，只要不下床就是暖和的，耗费了我好多仙气。"
元潼刚踏进殿中，刘乾就拉着她叽叽歪歪的说了一堆，太医们跪在地上声都不敢吱，元潼看着熟睡的林子衾，心里有种道不明的苦涩，都是因为自己，她才变成这样的。
"你们回去吧，师父身上的寒疾已经解了，谢谢你们！"
元潼对着太医们深鞠一躬，太医吓的连忙给她叩头，刘乾看的莫名奇妙，她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你改口叫师父了？不是直呼大名林子衾吗？"
"她是我师父，叫她师父怎么了？"
元潼伸手摸了摸林子衾的头，有了些温度，不像先前那般冰凉。
"哦，好吧。"
刘乾耸耸肩，已经习惯了她现在多变的性格，"你和我一块回皇宫吗？我有好多话想问你。"
"嗯，刚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元潼点头，现如今，她唯一能托付的人也只有刘乾了，俩人毕竟有这么多年的交情，无论她提什么要求，刘乾肯定都会答应。
"你们几个，照顾好师父。"
元潼指了一队小妖过来，叮嘱了几句后便转身离开。
太医们不愿意和她一块飞，套了几辆马车慢悠悠的往京城赶，刘乾元潼二人则"嗖"的一下御风飞向了皇宫。
路上俩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毕竟真要细说的话，怕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这半年内发生的事，幸好还有时间慢慢说，不急于一时。
元潼看了眼身旁御风的刘乾，突然觉得如果她当年如果能入望天山，肯定也不比现在差，有天赋，又有实力，搞不好掌门之徒还有可能会是她。
"若你当年进望天了，黄山论剑第一名肯定是你，如果林子衾收你为徒，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你说什么？"
刘乾疑惑地盯着她，飞的太快，风声太大，她根本没听清元潼在说什么，只看见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没事，我在想很早之前的一个朋友。"
"朋友？有多早？"
"二百多年前吧，有过几面之缘。"
元潼皱眉苦笑，刘乾"哦"了一声，云雾下方，皇宫的金顶缓缓显现在俩人眼前，俩人十分有默契的往大殿方向俯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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