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那年旧事
诛仙殿上，元潼站在后山坡看着眼前的四座坟墓，分别是南无夜，慕容琳，北斗七和北斗星的。
先前那场大火将昼夜宫烧的渣都不剩，元潼只能找些旧衣服旧物品，在山头堆了个衣冠冢。
"爹，娘，哥哥，我来看你们了。"
元潼手里拿着花，在四座坟前各放了一捧，她心情不好时便喜欢来这儿，有时困了躺在南无夜和慕容琳的坟前睡一觉，就好像爹娘还在身边一样。
楚旋在后方静静地看着，眼中出现了些许悲痛。
"主公，仙界黄山的掌门定了。"
"谁？"
元潼顿了一下，发现是楚旋后放松了警惕，哪怕是在诛仙殿，在她自己的地盘，她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着周围，生怕有仙界的刺客来杀她，虽然杀也杀不掉，但她就是害怕。
"回主公，是黄淮。"楚旋抱拳道。
"黄淮？"
元潼疑惑的喊了声她的名字，随后轻笑一声，"是啊，黄淮确实很合适。"
"主公，要出手杀她吗？"
"不用。"元潼皱了皱眉头，"不许动她，她是我的朋友。"
哪怕黄淮做了掌门，她也当她是朋友，因为她在这个世上的朋友真没几个了，她不想再失去。
"主公，你太感情用事了，你对她们掏心掏肺，她们未必对你重情重义，如果让她们在仙界和你之间选，她们肯定会选仙界。"
楚旋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元潼笑着摇了摇头。
"仙界毕竟是她们的家，她们选仙界是应该的，倒是你，你在仙界这么多年，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没有。"
楚旋不自在的撇过了头，"我恨仙界，恨凡界，若不是魔界收留我，我早就死在街头了。"
楚旋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恨的直咬牙，和元潼印象里那个儒雅随和，仙气飘飘的他完全不一样，现在的楚旋更暴戾，且浑身充满戾气。
"我记得你在仙界的性子不是这样的。"
元潼一屁股坐在北斗七的坟前，手搭在墓碑上，就像以前北斗七拍她肩膀那样。
"你…知道我做卧底的原因吗？"
楚旋坐在元潼旁边，手轻轻拍着北斗星的坟，眼中的戾气尽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温柔。
"不知道，你说吧。"
元潼期待道，楚旋看着她笑了笑，似乎又变回了曾经那个如沐春风的少年。
"我和你小哥北斗星，都是断袖，我们谈了很久很久，在你没出生之前就谈了。"
"什么……还有这回事？"
元潼有些震惊，她一直以为自己小哥不谈恋爱是因为他喜欢独身，没想到竟是早就有对象了。
"嗯，你小哥人特别好。"
楚旋抬头看着天空，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
"我小时候是人界的叫花子，和你一样，过得比你还差些，那时候人界当权的是刘治帝的爷爷。
在人界，没人瞧得起叫花子，我从小就被嫌弃，被唾骂，睡过臭水沟，也睡过别人家的屋顶。后来一路讨饭去京城，因为听说京城的人们喂狗都放肉，我没吃过肉，特别馋，就跟着大部队逃荒去了。
怎料京城的人们不喜欢叫花子，他们的肉宁愿埋在土里发烂发臭，也不愿分我们一点，我三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还经常挨打。
打着打着，我就学会了打别人，那时候我才十二岁，记得有一次，我为了半个菜包子，去和五六个老乞丐打，打的头破血流我也不肯撒手，可惜，最后那半个包子还是被抢走了。"
楚旋边说边咂了咂嘴，似乎是在想象那包子的味道。
"说来不怕你笑，我至今也很想尝尝那包子是什么味。"
"我不笑你，因为我也做过乞丐了。"
元潼听面色凝重，她不知道楚旋原来还经历过这么多事。
"没了包子，又受了伤，肚子饿的同时腿还被人打断了，我原本都躺在路边等死了，结果这时候你小哥来了。
我记得他当时捧着两本书，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给了我一张饼，我特别开心，他长得好看，气质又好，说话也轻声细语的，我当时还以为他是神仙。"
"小哥确实不像妖魔，反而一股儒家的书生气。"元潼笑了笑，看了眼北斗星的墓碑。
"嗯，他身上真的有很重的书生气。我抱着他的腿不撒手，想让他带我走，他也傻傻的，见我腿受伤，竟然真的把我抱回去了。
我第一次去昼夜宫，对什么都新奇，那些妖怪都是因为怨念和痛苦，所以才从人堕落成魔的，他们和我一样讨厌凡人，我和他们特别聊得来。
你小哥给我包扎腿，给我我从来没吃过的好吃的，我把他当成救世主，只要谁说他半句不好，我就拼了命的上去揍他。
慢慢的，我在昼夜宫长大，他教我读书，教我礼孝节义，我无意中了解到了修魔，知道他长生不老就是因为修得了妖身。
我不想变老，想一直陪在他身边，便央求他教我。
奈何他妖术不好，教我的人变成了北斗七哥哥，我特别认真的学，不到三年时间，我就修得了妖身，且煞气和妖术都有显着的进步。"
"三年？我上辈子十七岁了才得妖身呢。"
元潼惊叹道，可想而知楚旋当年是有多用功，才能在短短三年间获得妖身。
"嗯，三年，我也是十七岁那年修得的。
阿星晚上带了吃的来同我一起庆祝，我特别高兴，吃着吃着就有些得意忘形了，直截了当的和阿星说我喜欢他。
阿星同意了，我们是在我修得妖身的那天晚上在一起的。"
楚旋回忆着过往的快乐时光，忍不住笑出了个梨涡。
"所以，你去望天山也是为了我小哥？"
元潼看着他，有些难过，但这个难过从何而来，她也说不清楚。
"算是吧。当年阿星听说你要去望天山，想找个魔界的人潜入望天照顾你，我自告奋勇去了，因为你是阿星最疼爱的妹妹，所以我也很疼爱你。"
楚旋侧着脑袋看着她，元潼深吸了口气，将想哭的泪水憋了回去。
"我的性格本就暴戾无常，因为在人界摸爬滚打很多年，没点脾气的话，早就尸骨无存了。
遇到你小哥后，我跟着他读了几年圣贤书，受到他的影响，他不喜欢我充满戾气，所以我就努力静心，性格慢慢的就变得和他一样，一样儒雅随和，一样充满书生气。
直到二百年前，他去世后，我才一夜之间又变了回去，甚至性格变得更喜怒无常，狂躁难耐，但是他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照顾好你，所以我没有发怒，没有堕落，在仙界表现得和以前一般无二，卧底的身份才一直没有被发现。
白天我在仙界假装知书达理，假装自己是望天的大师兄，以宽容的心包容着望天山所有的弟子，乖乖当着赵山眠最满意的徒弟。
可谁又知道，每每半夜我都会惊醒，每次做噩梦都是北斗星的脸和死前的模样，我在夜晚想杀人，在白天却要宽容待人，装的我好累好累，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自己，以为自己就是望天的弟子，可半夜的痛恨又让我回想起了我真正的身份。"
楚旋慢慢说着这些往事，元潼坐在地上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是仙界害死了的北斗星，我现在天天抓仙界弟子，就是为了给北斗星报仇，他们杀了我唯一重要的人，我一定要反杀回去！
至于人界，是他们先瞧不起我的！富人对我恶语相向，乞丐也对我拳打脚踢，女人嫌我脏，远离我，男人在我身上找成就感，欺负我，大人讨厌我，小孩嘲笑我，没有一个人对我好，凡人都是群贪嗔痴怨的蠢货，我讨厌他们！"
楚旋越说越激动，末了又难过的趴在北斗星的坟上，眼泪顺着脸颊滴在了坟头。
"你的世界全是恶意，小哥是你唯一的烛火。"
"是。"楚旋点点头，"他死了，现在唯一的烛火是你，因为他让我照顾好你，。"
楚旋蜷缩在北斗星的旁边，闭着眼睛陷入了回忆中。
元潼不忍心打扰他，叹了口气默默离去。
原先她也有点介意楚旋天天杀人，现在她不介意了，因为楚旋的世界冰冷一片，没有人对他好，他把自己的痛苦怪罪到别人身上虽说不应该，可这份痛苦的源头，还是那些人。
这个世界怎么会这样，元潼想不明白，她甚至不敢想当年究竟有多少像楚旋这样的孩子曝尸荒野，楚旋不幸中的万幸就是遇到了北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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