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太过含蓄
江瑀并不看他,专心张嘴等喂,他头发夹在衣襟里,刺得颈间有些痒,江瑀抬手想将头发弄出来。
结果他手才抬到一半,淮瑾就蓦地护着碗往后退。
这动作熟练的让江瑀有些尴尬。
他是扒拉掉了几只碗,但也没必要吓成这样吧,你是买不起这几个碗还是怎么地?
江瑀把头发拨了出来,张着嘴“啊”了一声。
淮瑾抱着碗睨了他一眼,重新坐回原位。
吃完了饭,江瑀端着茶盏漱口:“阿瑾呢?”
“你要哪个阿瑾?”淮瑾夹了鱼,捏着筷子挑刺,慢悠悠问道。
“洗澡。”
淮瑾吃了口酥鱼,才将叶拕唤了进来。
“阿瑾,去洗澡啦。”江瑀在柜子里拿了自己的衣物,顺手将淮瑾的衣服扔的满地都是。
叶拕偷偷望了眼淮瑾,见他眉宇平静,仍旧不疾不徐的用着饭,才引着江瑀往侧室走去。
淮瑾搁了筷,叫人来撤了小桌,乔篱走了进来:“主子,京中来人,万岁爷催您回去。”
淮瑾漱着口,漫不经心道:“就说我这里有事。”
他想起江瑀被乔四抽的一鞭,将床帘钩上的鞭子取了下来,扔给乔篱道:“你去一趟京中,打他五十鞭。”
乔篱:“年尾有祭典,这……”
“那你就守着,等祭典完了再打,正好可以吓他一段时日。”
乔篱捏着鞭柄上挂着的金穗,心底有些不安。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那也是打万岁,他觉得自己迟早得死在这事上。
屋内地龙烧的热气腾腾,淮瑾捏着玉竹扇轻轻摇着,温润的声音里透着凉意:
“不必留手,年后复印开朝能站得起来就行。”
乔篱见他热得额上都沁出一层薄汗,将窗户打开了一点。
“不要散了热气,”淮瑾连忙阻了,“江瑀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乔篱合上窗棂,躬身回禀:“据江家族中人说,江家二老年轻时分散,直到师弟两岁时他母亲才被江父寻回来。江家二老去的蹊跷,师弟好像知道内情,但他拦着没让报官,只将家中夫子赶走了。”
“他那时才七岁,能做得了什么主,不愿报官的怕是另有他人。”淮瑾合了扇子,在手中掂量着,“这个夫子查了没有?”
乔篱:“夫子名顾灿,出身晋州顾家,现在不知所踪。”
“晋州顾家?”淮瑾看了他一眼,问道:“无影剑很出名的那个顾家?”
乔篱点头应是。
淮瑾挑了挑眉:“那顾灿怎么会做了夫子?”
乔篱:“据底下人来报,顾灿年轻时文武双全,在江湖上名气也不小,只是不知为何,被顾家逐出了家门,后来弃了武艺,以教书为生。”
他垂眸想了想,又说道:“他被师弟逐出江家没多久,江家族中就有位族老被杀,我让人查了府衙里的案录,是个用剑高手杀的,招式狠厉,折磨致死的,只是年代久远,仵作记录模糊,不能确定是不是顾灿所为。”
淮瑾点了点额角,沉思了片刻,说:“先将顾灿找出来。”
还不待乔篱领命,淮瑾蓦地抬头:“你刚刚说,阿瑀两岁时才回的江家?”
乔篱点头应是。
江束比阿瑀正好小两岁,淮瑾眸光微闪,“江母是孕时被找回来的?”
乔篱颔首:“江家族中就是为了此事,一直质疑他们二人的血脉,曾多次逼迫江父过继子嗣继承家业,江家二老去世后,他们闹得更厉害,师弟就是为了寻求庇护才进的落霞谷。”
淮瑾:“江父是何时结识江母的?”
乔篱面露为难之色:“江父生了一副闲云野鹤的性子,只好山水清漪,友人甚少,连家中产业都是交于管家打理,他的事无从查起。”
淮瑾热的不耐烦,扔了玉竹扇往屋外走去:“那就查江瑀的母亲是何时认识江父的?”
乔篱头都大了,忐忑不安的跟在后面:“师弟的母亲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不知从哪被江父和顾灿领回杭州……”
“被江父和顾灿领回来的?哪有孩子没有着落,夫子先请回家的道理。”淮瑾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冷冽,“乔篱,你少跟乔希在一起厮混,脑子都快变得跟他一样傻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说。”
乔篱将房门关上,跟在后面不敢答话。
屋外飞雪飘零,寒意沁人。
淮瑾吹着冷风,挑了挑眉,说:“或许江家族中人质疑的没有错,江瑀兄弟二人确实不是江父的血脉。”
乔篱站在他身侧:“可江家偌大的产业,若不是江父的血脉,他怎会甘愿送给一个外人?”
“若这外人与至亲之人有关,也未尝不可。”淮瑾被冷风吹去燥热,语气也温和了一些,“派人去晋州,查顾家嫁出的女子,十七年前可有遭逢大变的。”
乔篱颔首领命,他心中实在不解,主子不是要弄清江瑀为何厌恶断袖之人吗,怎么又查到顾家身上去了。
淮瑾伸手接了几朵雪花,在指尖捻成冰水:“你去京中顺道挑两个内宦带回来,要身手好的,最好是出身江南,会说乡音的。”
乔篱想到不愿出任务的乔希,他犹豫了一会,说:“主子若是为着师弟的病,不如让乔希来,他一向依赖乔希师弟。”
淮瑾幽幽道:“你舍得让他净身就将人送来。”
“宫中内宦应当更好,属下这就去办。”乔篱迅速躬身告退。
*
凝霜阁的侧室有个通出去的温泉,自从上次那事之后,江瑀再不肯往后院去,每日洗漱都只在这。
他刚刚吃的饱,这时泡在热水里,困乏劲儿就冒了上来。
江瑀虽然无比享受这短暂的独处时刻,但也不敢在这睡过去。
他将白皙如玉的指节掰得咯咯作响,好歹去了一些倦意。
江瑀心中实在不解,那桃花庵主的法子怎么到自己这就不管用了,他都傻了,这人还不肯将他赶走。
想了许久,他得出一个结论。
应当是他傻的太过含蓄。
“阿瑾,衣服。”
叶拕站在屏风后,也不应声,默默地将烘得热乎乎的里衣搭在椸架上。
他继续在炭盆上烘着披风,视线无意间瞥向池边的铜镜,就看到水珠从江瑀发上坠落,顺着纤薄的脊背蔓延,在昏暗的烛火中泛着微光,犹如锦缎上滚动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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