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尾声
在修炼者乘坐的帆船上，我和同修们一起静待启程，船舱内，竹筒悬挂于壁，几只硕大的储水囊中满载着清冽灵泉，挂着的食物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破损的古铜油灯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不久后，船只踏入浩渺海域，胖猴跃上甲板，我们合力扬起帆篷，乘风破浪向着遥远的未知驶去。背后，一道修真者的晨曦破晓缓缓升起。
然而天道难测，世事无常。刘工尽管精心策划了行程中的气候、风向、航路以及饮食、水源乃至照明，但他却忽视了那不可捉摸的天意。似乎是苍穹有意要在我们返程的路上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行舟不过两日有余，一个漆黑之夜，我们遭遇了一场狂烈的雷暴海啸。
幸而船只未曾被风浪击溃，而是意外地与一艘无人驾驶的空船相撞。我记得船身剧烈摇摆不定，船上修士们皆惊慌失措。两船瞬间相撞，船头高高翘起，经历一次致命的俯冲，所有人纷纷摔向船尾，我在混乱之中紧紧握住王子晴的手，随后便陷入了昏迷。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时，已身处一艘外域货船之上，更令人困扰的是，船上的所有生灵竟然都无法使用仙言交流。随此船漂泊至他们的领地，历经数日后，我才得以辗转返回故土。所有的同伴均已四散天涯，生死未卜。
当我重返故乡，似乎丢失了某种联系，直至两天后的某刻，我不由自主地走出屋门，这一切并非出于本愿，而是久别的双亲硬生生将我拽了出来。
“瞧你那副萎靡模样，问你什么都不肯吱声。”父亲拧皱了眉头，松弛的眼皮下，严厉的眼神如同利剑刺向我，“你说说，你说说！”
“我能说什么！”我愤然反驳，“你们究竟关心过我吗？”
“小毅，你爸也是为了你好啊，父子之间哪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我都炖了一锅仙兽肉，快来尝尝，陪你爸喝点灵酒。”母亲卸下围裙，发间的几根银丝显得尤为醒目，离别这段时间，她的容颜明显衰老，肌肤松弛黯淡。
家乡的一切仿佛都变了样，宽阔的庭院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只跛足犬在我脚边徘徊。母亲将小桌搬到老槐树下，午餐一道道摆放其上，我尽力调整心态。海难之事已成为过往云烟，如今无人再提起，而我也并未告知双亲详情，他们不常关注外界消息，以为我只是外出历练归来。
“小毅，先吃饭吧。”母亲轻叹一口气，站了一会儿，转身从厨房取出半壶陈年灵酿倒入杯中，同时也为父亲斟满一杯。
在村里人眼中，我是个彻底的失败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父亲对我颇有微词。上次回家时，由于两手空空，既无修为晋升又未能寻得道侣，被他责备一顿，我一时冲动离家出走。但终归是血浓于水，父母并无大错，他们在世俗生活中求的就是家财万贯、子嗣繁茂。
“什么都别提了，以后我也不再说你了，来，喝酒，一切都是我的不对。”父亲低下头，举杯示意，收回时浅尝一口。
见他如此表态，我的内心也随之柔软下来。在家的感觉终究安稳许多，身为修行者，我又何必这般怄气呢？
"父亲，弟子知错，仙侣……"我心头一阵苦涩翻涌，曾几何时，弟子我亦是手握星辰之人，若非那次与妖船相撞之劫，此刻本应携仙侣王子晴安然归来的。
"多饮些灵液，饮毕再入定修炼一番，这凡尘之事……能避则避吧。"父亲轻酌一口陈年灵酿："食此灵兽肉，你素来对此极为喜爱。"
"仙侣……"
"仙侣无需忧虑，你年纪已长，宗门尚有数万枚灵石储蓄，其中一半乃你在外历练所得，又从二叔处借得些许，为你觅得一门亲事，让你少外出是为了那位晚间来访的修士能够安心前来相看。"
"啊？"
"啊什么啊，此事不可延误，此回须听父尊之言。"
"父亲，弟子已有仙侣了。"我目光闪烁地望着父亲，即便失联的仙侣也算数吧。
父亲并未理睬我的话，便是母亲如今也对我之前的类似言论有所怀疑。
如此行事，未免过于仓促。
"待会儿那位修士带来其子，你需做好心境调整。这位姑娘虽曾嫁为人妇，育有一子，并将子女留在了前夫家中抚养，但这并非大事。"
这般情形，我又能说什么呢？
"罢了，弟子愿意见上一面。"心中秉持百善孝为先的原则，届时只需向那女子表达自己的修为不足，令其对自己生不起好感便可。
日暮时分，遵照此地的仙俗，修士间的相亲皆在夜晚进行，女方在用过灵膳之后才会前来，在庭院中静坐片刻，各自携带长辈陪同，相互寒暄几句。
双方对于彼此的家庭境况早已知晓，故而交谈并不繁多，多半是由长辈与青年修士之间进行交流。
村庄内外众多修士聚集于我家门口。
实话说，这位女子容貌尚佳，静坐在那里更显娴雅，只是我午后却听闻她性格高傲，高中毕业后还修习了仙童教育之术，后来更是嫁给了一位县城的修士。
"文家少年此番真是机缘巧合，这女子确实不错，听说她还是一位教书育人之仙师呢。"
"不过听说她已育有一子。"
"现如今是什么年代了，还会在乎那些过往之事？他能寻得一位仙侣就已经不易了，看看他的修行环境就知道了。"
"嗯，我们也就瞧个热闹罢，别乱说话，人家是否看得上他还未可知呢。"
门外的议论声虽然不大，但我们听得清清楚楚。那位中年媒婆，年龄与我母相差无几，舌灿莲花地道："大家不妨畅所欲言，不必拘束于此，小文这孩子我了解，为人诚恳稳重，在星河巨舟之上担任厨神，此女有幸，日后你可尝尽他的烹饪之艺。"
女子微微点头，回应道："嗯，我听说过，那个……"
"有何指教？"见她似要询问于我，便立刻接口道。
"能在县城购置一座灵居吗？"此女直截了当地发问。
我摇头答道："不能，弟子财力匮乏。"
女子沉默不语。
"咳咳，这就不太好了吧，小文，你该说是目前尚未有能力购置，日后凭借修炼积累自会有那一天。"媒婆热情洋溢地予以建议。
然而这一切似乎并无作用。
那女子冷哼一声："直言相告即可，无需修饰言语。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啊？"母亲连忙擦了擦手中的炼器围裙，尴尬地看着媒婆，而媒婆也无法阻止女子离去，只能目送其渐行渐远……
"那个……送送到灵桥吧。" 父亲也起身，满脸苦涩地看着我，尽力挤出一丝笑容，送别仙使与那修真女子离去。
门口，我被父亲强硬推进，期望我能再争取一下机缘，未曾想接近那女子时，我听见她在低声细语。
"他修为尚浅，不过是炼气期七层左右，这是我最难以接受的，我前夫已经是筑基后期，且家族底蕴深厚，你下次能否寻觅一个更好的匹配？我已耗费了不少灵石。"
我轻轻抚额，并未表露丝毫情绪波动。
此时，围聚在门口的村民们表情各异，母亲自对岸的小商铺买了几瓶灵液丢进出租飞梭内，供那女子路上饮用，又强行塞了几枚中品灵石给仙使，请她在女子尚未离去之前再加把劲。
我和父亲神情黯然地立于门侧，这类事情，我们早已习惯由母亲独自承担。
"看来此事无望了，老文家的脸面怕是要受损了。"
"仙使这次恐怕难以交差了。"
仙使在出租飞梭前与那女子商议着，显而易见是在提出更高的修炼境界要求，这下我父母又要四处筹措灵石了。
我俯身坐下，点燃一根灵烟深吸一口。
几位同样修炼的年轻人也随之蹲下，他们是儿时的伙伴，不同于那些只会看热闹讥讽我的旁观者。
"毅师兄，一切皆是浮云，修炼之路才是正途，你看我们婚后不都如同奴隶般辛劳，何来幸福可言？"
"没错，那女子太过傲慢，显然与你无法共修同道。"
"哼，傲慢？我所见过的修士中有比她傲十倍，美貌亦胜之十倍者，在我面前也得恭顺如小鸟依人。"
"嘿，你还真会说，那得是像杨仙子那样的存在了吧。"
"瞧瞧，"身旁一位师弟掏出通讯法宝，滑动几下："你看这位如何？前几天传出消息，她已经回宗了。"
"别乱讲，那是我师姐。"
我轻吸一口烟，心中暗喜，杨师姐安然无恙，这让我的心情略感宽慰，但愿明日仍有好消息传来，子晴师妹也定能渡过难关！
"没错，她是你的师姐，那我岂非成了你的师姐夫了？"
"呸，一边玩去！"
"哈哈，蚊子，我跟你打赌，只要你叫声师姐，她要是应了，我就把新建的三层练功阁给你！"
"免了，我才不在乎。" 我将烟蒂弹出，起身欲唤回母亲，却听那修真女子突然大声喝斥："这般纠缠不休，已是我极大忍耐，勿再拖延，出发！"
仙使与母亲被其训斥得哑口无言，仙使尴尬一笑，只能无奈地上了飞梭。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辆镶有九幽兽图腾的豪华灵车自远方疾驰而来，村里的青年们看到这一幕惊讶不已："我勒个去，咱们这旮旯竟然也有这样的灵车出现……等等，它停下来了！"
路虎灵车稳稳地停在门口，车内走出几名身着华丽修行服的年轻人，排成整齐的队列。紧随其后的是一辆火红的跑车，也同样停在了路边。
接着，一人从车上缓步走下，身着白色法袍，宽松的黑色修行裤，佩戴一副神秘的黑玉墨镜，朝我们徐徐而来。
所有人的眼光瞬间聚焦在这些陌生人身上，尚不知他们的到来有何目的……
"寻道者前来，容我前去接待。"身旁那位修士捋了捋发梢，迈步走向前去，淡笑开口："姑娘可是迷途需指引？"
"非也，并非寻路，而是来访故人。"女子含蓄一笑，嗓音宛如仙乐，令在场的所有男修皆不禁吞了一口灵液，想来此夜必定难以入眠。
听见这熟悉的嗓音，我也随之轻笑，径直走去，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将她抱起。
她柔声浅笑："小友，如此举动恐怕会引来流言蜚语，你就不怕遭受师门责罚么？"
"有何惧之，即便传出流言，受其影响的也不会是我，或许还能借此提升些名气呢。"我将她轻轻放下，取下了遮掩真颜的灵瞳镜："此刻又是夜晚，竟还戴着灵瞳镜，倒显得颇为独特。"
灵瞳镜落下之际，在场的众修士皆是一愣，纷纷取出法宝辨识符箓，再瞧眼前这位绝美的女子，皆是瞠目结舌。
"师姐，能见你一面，可见你心中尚存些许情义啊。"
"师姐...竟然真的是师姐？"他们咽了口灵气，惊讶不已："没听错吧。"
"自然是我，今日前来并非专程看望于你，而是奉师尊之命为你引荐一位贵客。"杨师姐微笑着回应。
"引荐他人？引荐...?"心中不由得一阵涟漪涌动，几欲泪奔而出。
一辆赤红飞梭之前，立着一位修士，身着修炼服，马尾束颈，看似寻常，然而所有人的视线却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此人气质，似乎比起那些世俗明星还要出众几分。"几位修士再度吞了口灵气。
在出租车与小卖部前明晃晃的灵灯照耀之下，我望向王子晴眼中泛着泪花。
"哎哟，意不意外，还有我呢!" 徐菲琳疾跑而来，身形飘逸，直接朝我扑了过来。
"天哪，这也...太...太..."身边的几位修士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此时的徐菲琳身着一件黑色低胸长裙，露出修长美腿，紧紧抱住我不愿放手。
"喂，你快下来，这样可不行。"
"不，我不下去。你知道我也在这里，你还私下跟王子晴培养感情，你应该补偿我，虽然现在我不再生气，但你也别想轻易摆脱我。"
"此事还是平心静气地谈为好。"被徐菲琳紧抱在怀中，她这般摄人心魄的装扮让我几乎无法自持。
"我今天打扮得不错吧。"徐菲琳娇媚地说道。
"的确，非常美丽。"我喉头微微滚动。
"可是你还是那么不爱干净，回到家都不记得沐浴更衣。"徐菲琳轻哼一声，终于松开怀抱，然后牵着我的手来到王子晴身旁。
她缓缓地也将王子晴的手握在手中，将我们的手交叠一处："好了，他便托付给你了，我......"
"多谢师姐，徐师妹。"我略带感激地回答。
徐菲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鼻尖突然传来抽泣之声，眼中闪烁着晶莹泪光，随后松开手，躲进了飞梭内。
我深知我对不起她，看向车内，视线仍旧无法从王子晴身上移开。
这一刻，将成为一生铭刻于心的记忆。
她调皮地一笑："莫非你相了个亲，结果被拒了不成？"
"相亲？谁相亲去了？" ...
以为我看不出其中玄机，这分明就是一场修缘之会，车内那位仙姿出众的女子，我看便极为契合修炼伴侣之道。“确实出类拔萃，然而据说人家要求修为至元婴后期，并且在城池中心拥有灵居一处。”
“你达到了么？”
“我尚未达到此境。”
“唉，如此又该如何是好？”
“罢了，这般天仙般的存在，吾辈难以企及，那就勉为其难地收你为道侣吧。”
“痴儿。”
我心中暗自苦笑，旋即转身几步，敲击了一下车窗，目光投向车内那位女子，此刻她的神态已全然失去了先前的傲骨。
“前方道路多险阻，还需谨慎行走。”我含笑对她言道。
女子默然不语，低头羞涩不前。
“即便是痴儿，也是你的痴儿。”我转身一把抱起子晴，朝庭院大门稳步而去，今夜整个修真界都将为之震动。
我并未挂怀于外物，孔子曾言：珍视眼前之人至关重要。
“退避三舍，今日乃我洞府结缘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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