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行则将至，失则无安

只是这次数多了，也就容易被人发现。四里八乡的邻居被李大白折腾的受不了，又不能当场捉住这个小鬼，就顺着他说的地址找上门来。

  清风观前，聚集了七八个来讨债的人。

  “李老头！你给我出来，看看你的崽子都干了什么！偷我家包子！小贼！”卖包子的老板拿着擀面杖叫喊着。

  “疯老道！还我儿子糖葫芦！这已经是第8串了！还有没有王法了！”之前被李大白骗了吃的的小孩他妈，抱着孩子指着道观大门骂道。差点鼻子都气歪了，龇牙咧嘴着。

  “汪！汪汪！”一条小狗也跟在人群中吼叫。

  李大白躲在道观背后的老槐树上，注视着这一切。

  “乖乖，这些人真找上门来了！”他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拿着刚刚从村里卖烧包谷的老头儿那儿顺来的包谷啃着。

  没多久道观大门打开，李老头从道观里面出来了。

  “诸位父老乡亲，贫道有礼了。”李老头拿着浮尘对他们行礼，

  “哎哎哎！大娘看着你家小孩儿！别扯我袖子！”

  “去你的！”李老头踹了一脚旁边的小狗，“哪儿来的野狗跟着来凑热闹！”

  “哦哦，各位，各位安静！听我说！”李老头赔笑道，一丝不慌，嘴角的两撇胡子跟着抖动。

  “啊～孽徒的事我早有耳闻！这里是一些铜币，还望各位笑纳，不要跟小子一般计较！有得罪的地方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呐！”李老头说着将铜币分给众人。这是这几日他在远方给人做道场法事得的报酬。几乎每个月镇里人都回来三两次，每次都是李老头给李大白收拾了烂摊子。

  待众人走后，李大白从树上跳了下来。拍拍身上的灰，跟在李老头身后走进屋去。

  “爷爷，你……”李大白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没开口。

  “有什么事你就说，别支支吾吾的。”李老头关了道观门，从里面上了锁。

  “爷爷，你怪我吗？”李大白眼睛睁的老大，对李老头说出这句话。

  李老头斜着眼看了他一下，给观内的三清上了一炷香。

  然后缓缓说道，“怪你什么？”

  “我做了错事。偷了乡亲们的东西，不过我只偷了吃的！还从小孩子那儿骗东西吃，甚至从狗嘴里抢吃的。但是这也怪您，您从我五岁起，每天就只给我一顿饭吃，我实在是饿的呀！我虽然愚钝，但也从镇上教书先生那儿听了几堂课，认得些许字，懂得一些道理。我做的事，无一不是错事！可我实在是没办法，我……”李大白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想哭眼泪却又流不出来，从他记事以来就不记得自己流过眼泪，这也是他和镇里其他小孩儿不一样的地方。

  “坐。”李老头踢过去一个草埔。两人于三清泥像前端坐下来。

  李老头心想着，（愚钝？你这小子要是愚钝世上就没有聪明的人了！从小什么都没教跟着别人学就学会了，我长这么老还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如今世道不太平，穷人家的孩子最难过。我没有收你为徒，因为我没什么好教你的，老道士我本事平平，做不得你的老师，你说以后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怎么办？”

  李大白平视前方烛火，听着李老头说话。

  “你所做的不过求生罢了，而且只偷食物，也算不得错，我之所以每天只给你一顿饭食，就是想让你能够独自活下去，也只有活下去，才能讲其他的！你懂了吗？”李老头说着声音逐渐提高。

  李大白听罢，重重对着李老头磕了一个头。李老头见李大白如此，眼神下坠，眼球下黑眼圈很重，烛光晃动着人影，显得他的身子如此单薄。

  又过一两年，今年李大白十岁，秋季雨夜。

  “李老头！李老头！快出来迎接我！我回来了！给你带了烧鸡和酒！嘿嘿嘿，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弄到的，绝对合法获得，放心吃啊！”李大白淋着大雨一路小跑着冲进院中，“哎呀我去，好大的雨啊！”

  （噫？李老头没在吗？）李大白心想道。

  他推开房门，满屋的酒气扑面而来（又喝酒！）。

  半截蜡烛还在燃烧着，火苗被风吹的左摇右晃。于三清泥像下卧倒着一个人。正是养了李大白十年的李老头，喝醉了酒，倒在地上。

  李大白站在门口，盯着地上的李老头，不惊也不动，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烧鸡和热酒，将李老头扶起来靠在泥像前边。拿了三个碗，倒满酒，一碗放在三清供台上，一碗放在李老头前边。只是没有叫他，李老头也没有伸手去接。自己端起一碗喝了一口，“好酒！呸！”他嘴里含了一下，但没有喝，吐了出来。又扯下来一个鸡腿放在供台上，自己抱着烧鸡开始啃。

  他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大口大口的啃着鸡，一口咬大了，卡进了喉咙，咳嗽两下又吐了出来。李大白吃着吃着，觉得脸上好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流了下来了，他用手擦去，继续大口大口吃着，只是不停的抽泣令他无法进食。吃够了，再次端起碗焖进一口酒，然后倒在草铺上睡过去。

  次日清晨，雨停了，白光透过瓦缝射进来。李大白清醒过来，摸索着发现原来李老头的身下压着一张纸:

  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驾鹤西去了。我疯了几十年，你的到来让我清醒了10年。我是在道观背后的老槐树下捡到你的。我不能做你的师父，你的师父应该是这天地，应该是这世间的万物，或者你以后遇到的每一个强者。你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我知道凡是让你完整看过一遍的东西，你都能学个七八，这是你与生俱来的本领，你要好好珍惜。以后的路，你应该知道怎么走的。我没什么好教给你的，唯一传授给你的东西你已经学的很好了——活着。活下去吧，不惜一切代价的活下去。

  从此后，道观背后的老槐树下多了一个土包。而李大白的人生也迎来了第一次转折。这一年，他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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