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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困极了什么都说


等到翊府的事毕,顾银韵打着呵欠、皱巴着黑圈浓重的眼皮坐上回太子府的马车时,街边已有零星的早茶铺子开始支摊了。

  先是结束了这场混乱的宴会,再是等到姜也处理完顾钰的肩伤。

  再之后,顾银韵追着晟夏到了内院寝殿,亲眼确认了他将顾钰背回床上放好。

  寝殿里还是红纱漫漫,围绕着一方石床,顾银韵担心顾钰身体虚弱,会被冻出个好歹来,硬是让晟夏找来褥子铺上,才算罢休。

  忙完这些,天边已是晨曦渐起。

  顾银韵困得不行,想着不如就在翊府凑合一晚,明日再回太子府去。

  谁知季寰竟还没走。

  当她踽踽行至自己在翊府的卧房,令婉秋稍微收整下床铺,头脑昏沉准备栽进榻中大睡特睡之时,季寰气势汹汹地找来了。

  他掀飞了传话的晟夏,突破了内院的幻阵——当然,也有可能是“翊府”欢迎他来,故意没有对他设防。

  总之,他轻松闯进了姑娘家的闺阁,一把捞起摇摇欲睡的顾银韵,架在肩头便扛了出去。

  “不许留在翊府。”他霸道地宣誓主权。

  顾银韵上一刻还在想象着蓬松被褥的柔软触感,下一刻就双脚离地,地转天旋,腰腹被季寰的肩骨硌得疼痛不已。

  “季寰,我好困,我就要睡在这儿。”

  她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下巴磕在季寰的肩上,撞的她一句话断断续续地念了好久。

  季寰不答,只是快步走着,像一阵疾风。

  “回去还要坐好远的马车呢,你放过驾车的桐戈吧,他忙了一夜,这会儿肯定也困得要死。”

  季寰脚下依旧没停。

  同时冷笑一声:“你对桐戈倒是体贴。”

  “烦人,你明明知道我不是在说那个。”顾银韵撅起嘴,不情愿地胡乱扑腾起两条腿,想让季寰把自己放下来。

  然而她怎能反抗得了季寰?

  挣扎无果后,她困到发飘的大脑换了个思路,软下声调劝道:“季寰……睡哪儿不是睡?我请你到我以前的屋子里,我们一起睡在那儿可好?”

  不得不说,她的这个提议有些诱人。

  季寰顿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

  一瞬后,他驳回了顾银韵的提议,提高速度,三两下将她扛回到太子府等候在外的马车上。

  一路的颠簸受罪,顾银韵困瘾散了大半。

  她揉着腰跌坐回车厢内,拳一下季寰,埋怨道:“我的腰好酸,差点就要散架了。”

  “你就不能用个别的什么姿势吗?背着抱着都好,非要沙袋似的把我给扛过来……啊。”她忽然想起什么,“婉秋又被我丢在翊府了。”

  “嗯,那就不要婉秋了。”季寰语气平淡,“我们先回去,反正过个三五日,她自己就会找回太子府来的。”

  “过个三五日……”

  顾银韵揉了揉眼睛,仰躺着瘫倒在季寰的腿上,“过个三五日,临雪轩岂不要乱成柴房了?没有婉秋在身边跑腿儿,我可活不下去。”

  “凝冬倒是差事办得利索,可是她死了。”

  说到这,顾银韵眨眨眼睛,盯住季寰两个圆圆扁扁的鼻孔愣神,过了许久,她俶尔长叹出声:“季寰,死了好多人啊……”

  “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死了那么多人呢?”

  她抬起手臂,舒展五指,用另一只手点着指头计数:“我想想,最先死的是……是沈家那个庶子,然后是宋家满门倾覆、谢瑶、凝冬,再就是今天的谢夫人……”

  “再加上翊府的丫鬟,谢夫人身边的红香。”

  她收回手臂,因不知宋家究竟死了多少人,而不得不放弃这项计数工作。

  失神地看着季寰棱角分明的下颌,顾银韵又发了会儿呆。半晌后,她疲惫地叹息、重复:“季寰,真的死了好多人啊……”

  “我知道。”季寰点头。

  他抬手覆住她的眼睛,感受着簌簌羽睫在掌心轻颤。奇异的,他那颗受顾钰挑拨而烦躁不已的内心随着眼睫颤动渐渐平静下来。

  他忽而发觉,顾银韵真是好轻好小的一个人。

  枕在他的腿上,就像羽毛般没有重量。

  “这座皇城每天都在死人。”他安慰道,“无需自责,他们死了,是因为他们没能躲过皇城这个庞然怪物的贪婪吞噬。”

  “如果有一天我们跑得慢下来,我们就也会被这怪物追赶上,一口吞吃掉。”

  顾银韵瑟缩了一下。

  她知季寰是在告诉她不要想得太多,皇城中,权力倾轧一日不停,既身处阴谋算计的漩涡中,就不可避免遇见死人。

  这死亡是公平的,并非因为他们的存在而格外惨烈,也不会随着他们离开而稍作收敛。

  季寰是在安慰她。

  但季寰安慰人的本事着实不怎么样。

  “季寰,我们不要死。”她握上季寰的手腕,“谢家的军队远在天边,皇城的禁军大半在你手上,老皇帝的近卫寥寥无几,而且,他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了。”

  “你要顺顺利利地度过禅位礼,然后安安稳稳地当白鸾帝国的新皇帝。”

  “你不会疯,也不会傻,更不会无可救药到亲手葬送自己的生命。”

  顾银韵说着说着,语音渐落。

  近乎彻夜未眠,她懒散惯了的身体哪里受得了,清醒不过一小会,困顿便再度汹涌袭来。

  “到时候,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太和翊府计较好不好?”她思维涣散了,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一股脑吐噜出来。

  “我的兄长,他是个误落凡尘的仙人,应该闲云野鹤、白鹿青崖,他不该被困在这儿的。”

  顾银韵浅浅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困了出来。

  车厢外天已放亮了,可车厢内,被季寰温暖的大手遮住眼,不禁让她觉得天幕刚沉、夜色初降,正是睡眠好时间。

  “季寰……兄长说,他会联合沈家对付你。他把自己卖了,要和沈家联姻。”

  “他还说在太子府安插了眼线。”

  “他还要继续给你下毒,哦……对,就是先前他让我下在你茶水里的那种毒,好像说,那种毒人吃着吃着就会死掉了。”

  “他还让我……还让我……”

  掌下,季寰察觉到顾银韵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弯腰凑近了些,去听这困迷糊了的小人还要说出哪些秘密。

  “啊,对了。”顾银韵噗嗤一笑,“他还让我欺骗你的感情,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笑过又疑惑起来。

  “……我会吗?”

  她会吗?想不明白。

  顾银韵习惯地歪了歪脑袋,连带着身体也侧向有季寰在的那一边,呼吸逐渐变得徐缓而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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