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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终局(14也许…… 从故事的开头我便错了。)


顾璃嫣抱着我说着好多好多话。

  我怎么听都听不清。

  她松开手,笑吟吟地把我往前一推。

  我看着她模糊的笑容,想重新回去抱住她。

  一双有力的大手在背后接住我。

  回过头,游子卿的脸映入眼帘。

  !

  !

  ……

  我噌地坐起来。

  眼前是完全陌生的场景,宽敞的室内门窗紧闭,锁上的大门里竟然有一条流动的池塘,里面点着花灯。

  环顾周围,我躺在一张红粉交织的床上,抬高的木板下放着些许糕点。

  到处垂下的挂帘屏风阻碍了视线,我探下床去。

  掀开各种帘幕后,简单又有些温馨的家具布置在屋内错落有致。

  游子卿……

  我攥起拳头。

  他是想把我关在这里吗?

  咔吧一声,我猛地回过头。

  上锁的门缓缓打开,一身深蓝的游子卿扶着墙从门外向我走来。

  我冷笑一瞬,“我还以为,你指望用这里困住我呢。”

  真可笑啊,看见他的一瞬间,我竟然是安心的……

  等等,他的气息为何那么虚弱?篡夺天道的反噬吗?

  游子卿摇摇头,像是累极了,径直走到我面前的长榻坐下,道:“困着你又不能解决问题。”

  如果不是我的神识察觉到屋内异常的话,或许此时此刻我会信他的鬼话。

  游子卿在结界、机关、阵法、蛊毒等方面的造诣,高深的令人发指。我也不打算在他擅长的领域里与他硬碰硬。

  “我不能保证自己现在死去的话,天上的那个东西还会不会如计划运行。所以对不起,我采取了些必要的手段来遏制你。”

  这家伙一开口就似乎有读心术一样,一言道破我的猜忌。

  或许他对我真的有读心术吧。

  那么多的契约桎梏,总能方方面面监控我的。

  我转身坐到了长榻的另一侧,问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一定会杀死你呢?还是说……死其实也你的手段之一?”

  两万年前他可以用假死从九重天手中脱身,让天道判定他是死人,两万年后对我,同样可以假死。

  我们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鸿沟。

  迷雾散尽后满地骸骨,他站在败者堆砌的王座上俯瞰着我的闹剧。

  我同天下芸芸众生一道,是胜者的奖赏。

  游子卿没有立刻回答我,好半天才开口道:“你一定要这么想我吗?”

  听上去,他倒还挺委屈的。

  我瞥向他,降低几分音量:“那你希望我怎么想你呢?去自欺欺人当那些算计都不存在?还是说你希望我大度点,去站在你的立场理解你的苦衷?”

  游子卿摇摇头。

  呵!

  又是这副沉默的模样,不为自己做一点辩解,放任事态发展。

  我质问着:“游子卿,你既然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又该拿什么来相信你?”

  诚然,我是在乘虚而入。

  哪怕是强悍的他,承担扭转时间的代价也是巨大,此时此刻,游子卿第一要保障必定是确认计划完美收尾,不会浪费底牌在我与我无意义的情爱上。

  所以我才有机会,实行我的报复。

  游子卿话语温柔清冽地反问我:“你想要听我说什么?现在我都可以告诉你。”

  与过去如出一辙的温文尔雅霎时间夺去我的话语,明明带着疲惫却格外认真地瞧着我,仿佛他眼中真只有我一人。

  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冰凉。

  这就是他啊!

  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可以打得我溃不成军,原本准备查证帝玉珏的话而编排许久的说辞,顷刻忘了个干净。

  除了眼前这个人,什么都不剩下了。

  像有蚂蚁爬在我心头,一点点啃食着我的血肉。

  我最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可以做出那些深情又无情的举动的,明明教我自尊自爱,教我骄傲肆意,却可以毫不避讳掌控我算计我。

  明明在冷眼旁观,漠视我的情感,任由我越陷越深,却总是摆出关切我,为我谋求出路的样子……

  只是这会儿,苏静曾经的话这会儿跟个魔咒般来回萦绕不散。

  “你是圣母吗?错了就是错了,你调查清楚他的动机难不成就能说‘啊,你看他如此可怜,我就原谅他吧!’这种话吗?”

  是啊,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他的算计利用不管不问是事实,将顾璃嫣当成弃子也是事实。

  可……不问就不会等来答案。

  我真的想弄清楚,这一局里,我的意义。

  “游子卿,在你的世界里,我算什么?”如同一个精致的玩具,有闲情的时候来逗弄一番,忙起来后便再顾不得如何。

  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将我训练成听话的一把刀,却选择对我来说那么折磨的方式。

  是因为对清疏的不满憎恶吗?因为憎恶清疏,所以恨屋及乌将情感延续来戏耍我。

  想着,我又觉得讽刺。

  我在说什么?呵!听听这话,一副要哭出来的的口吻。把委屈露给他看又有什么用啊!不过是自取其辱。

  他忽然一声轻叹,眉宇间的温和同过去并无二致:“说了你会信吗?”

  “会。”我略过他话语中可能存在的点滴脆弱,应得极快。

  信与不信早已不重要了,我来的目的很明确,眼下我只想撬开他的嘴,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去偿还他给予我的东西。

  再怎么是利用,那些给予都是实打实的。

  他声音放的极缓,克制的含情脉脉中有着坚决:“你算是……我拼尽一生想要守护的人吧。”

  不等我开口继续问,游子卿自顾自解释道:“我知道,我的行为你无法理解。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一边控制你一边教你成长,你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在乎你的安危又忽视你的感受。”

  “……”

  我一顿,下意识抓紧衣角。

  是啊,他什么都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才显得格外残忍。

  用无关痛痒的漂亮话困住我的心神,将我视为他的所有物,方方面面监视算计着我的一举一动。

  明明从不在乎,却总是摆出疼爱的模样,让我时至今日还在说服自己原谅。

  “此局……太久,前路也太窄。

  为了达成目的,我必须竭尽全力,所有的事情在我这里都有一个优先级的排序。

  你的安危在排序里要高于我的目的,所以哪怕我想控制你,也会教你怎么在这个吃人的世界活下去。”

  言外之意,除了这条命,我的情感我的经历我的一切一切都排在所谓目的之后。

  只要我不死,为达目的怎样都可以。

  果然如此吗?

  “你年纪太小,阅历太少,许多事情我无法诉之于口,等你的世界观一点点长成,我意识到……也许,我并不适合你。

  ……我想让你活下去,站在所有人之上,以无人能敌的姿势活下去。

  与清疏的对弈并不是稳操胜券,为保证你不会被我的败局牵连,我一直在尽可能推远你。

  只是……当我以身入局很多年后才明白:人性最可控人性最不可控。”

  说着,他看向我,软下眉眼清浅一笑:“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这不是报应,是你的自负。”我道。

  自以为无所不能,毫无顾忌地去随心做事。

  明明有个虎视眈眈的敌人,明明有心中的执念,明明因为自大失败过,却仍旧信心满满认为一切尽可掌控。

  游子卿深呼吸慢慢向后仰去,一口浊气呼出后,他看着天花板道:“是啊,是我的自负。”

  我注视着他的侧颜,忽然有那么些唏嘘。

  无论是大义还是小情上,游子卿好像都是如此……

  妄图以一己之力决定世间所有人的未来,肆无忌惮地进行着荒诞的计划,把他人的意愿置于不顾,只为满足自己的理想。

  我扫他一眼后转过头,将毫无意义的问题抛出:“那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如果,他没有在顾璃嫣的死上推波助澜,我或许真的可以原谅他。

  话音将落,游子卿忽然坐正,侧过头隔着榻上的茶几看向我。我不知道他的目光投来是什么意思,下意识也看过去。

  “我做的事情是错的,但我不认为去做那些事情是错的。

  我是不配站在光芒照耀下的余孽,是在精致华丽的命数下碍眼的污秽。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得自己去争……”

  外露的情绪过于明显,游子卿似乎也发觉这一点,立马缄口收拾好心神,转而道:“这一生,我自认为没有做好的仅两件事,一是没有对清疏斩草除根,二是没有教对你。”

  “……”

  我避开他的目光。

  没有教对我?

  是想说他不该把我教的叛逆倔强,还是想说他不该教我那么多我本不该的知道东西、助长了我那微不足道的野心?

  “或许该严肃些,拒绝你的示好,这样还能在真相揭露的时候,堂堂正正站在你的对立面。再不济,当年少教你些无意义的是非对错,稍微在感情上引导你自立自强,都好过今日的局面。”

  游子卿补充着,让我觉得他还没认清我和他的现状。

  他还在当我是那个认为他心悦我的顾仪安。

  ……

  帝玉珏说,就结果来看,顾璃嫣或许曾有过一线生机。

  那一战是游子卿准备好的假死,摆脱在世间的身份后,他会前往天道之上与清疏正面交锋。

  如果我没有冲出生死门去,在第一世里他战胜过清疏后,可能她能活。

  ——‘当然只是一丝微小的可能,因为药灵假人从创造之初就注定是与创造者同生同死的奴仆。换句话说,清疏死了,祂也就湮灭了。’

  ……

  “今日的局面?”我故意冷笑一声,装作未听过帝玉珏的话语,摆出敌意的模样试探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放弃她呢?”

  若是时局所需的无奈之举,那眼下他必定会将错就错,把一切罪责认下。

  若是他故意为之,那现在他会极力辩解他为何放弃顾璃嫣。

  这是我对他的了解。

  游子卿恍若未觉我的试探,只道,“她是直接受清疏操控的棋子,我如何去保她?”

  “……”

  他见我不说话,只一瞬便推断自己回答的不妥,而后迅速思索一番继续解释:“药灵假人是清疏对付我至关重要的手段,你是我要保护的人,我不会坐视你为了那个易碎的人格,将自己置于险境。”

  “……”

  所以你可以大费周章地设计出一场她与你博弈的戏码来掩盖清疏的痕迹。

  所以你可以损耗巨大灵力念力将我关乎她的全部记忆尘封在蛊毒里。

  所以你可以布下天罗地网扭曲我、扭曲祂的记忆来压过她的存在!

  独独……

  你不愿意让我救她。

  她一个易碎的人格,何能何德得你如此针对?

  心脏的地方骤然发出刺痛,直击灵魂,眼前的画面模糊一瞬后归于清晰,手腕上多年未取下的黑环嘣得一声碎成齑粉。

  晶莹的飞尘纷纷扬扬,折射灯光发着亮。

  也许……

  从故事的开头我便错了。

  ……

  游子卿唰地站起来,面上的焦急恰到好处,明明他自己虚弱的不成样子,还要装出一副关切我的模样。

  他的手托起我的脸,一丝绵长柔软的灵力在神识的裹挟下进入我的身体,驱逐的念头闪过后被我否定。

  当年,如若我没有喜欢这张脸。

  一切是否会有不同?

  如若那时我再成熟一点,那个天真的理想是否有机会成真?

  “帝玉珏同你说了什么!”

  时至今日,直至此刻,你竟然还在以为,是帝玉珏告诉我的问题?

  我闭了闭眼,不知道是绝望多一点,还是失望多一点。

  耳边又有走火入魔那会儿的嗡鸣声,眼前的画面在溃散,聚聚合合凝成顾璃嫣模糊的模样。

  把她推上死路的人,其实是我才对吧!

  ……

  ——“好徒儿可别做什么以死明志的傻事,你就算死了,他也能保住你的灵魂本源让你重新活起来。届时会变成什么样可真不好说。

  与那家伙决裂然后好好活着才是对他最狠的报复,让他看着你起飞翱翔却再无法将你关回自己身边,让他明白,你的世界可以容纳很多人,却再不会有他的位置。”

  ……

  帝玉珏是在帮他的,我知道。

  因为他们利益一致,所以他的话我不能全信。

  只有卸下包袱长出翅膀的鸟儿才能飞翔,只有血债清算完毕的爱恨才配迎接终结。

  他欠我的,我欠他的,我们欠她的,一笔一笔我都要讨回来!

  我强撑着逐渐昏沉的意识,将这座屋子从里严严实实包裹住,拉起他的领口扯到我的面前,贴上去咬住他的嘴。

  游子卿没有挣扎,直至我咬开他的皮肤,鲜血涌出来,这家伙竟都没推开我。

  我将准备好的自述记忆包在血种子里,顺着他的伤口,送入他的体内,用最清晰的方式说出一段早已编制好的谎言。

  除开这条命之外,我全身上下的所有都是他不在乎的。

  所以我骗他,我会在替顾璃嫣捅完那一千九百五十七刀后将我的命还给他,以此,来掩盖我的布局!

  既然你总是习惯以置身事外的态度来对我。

  那么最后,我也会让你“好好”地置身事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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