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讨论
（第三视角）
万俟温与游若君正在设了结界的六角楼里讨论着什么。
游若君义愤填膺，万俟温紧锁眉头。
他们的低语声微乎其微，仔细看去游若君的表情更是愤怒到狰狞。
忽地，一声暴怒打断了这份窃窃私语，在万俟温想拦没拦住的动作下，游若君重重拍着桌子站起来，怒道：“他游子卿当真是草芥人命！为了他那点私欲不惜让世界陪葬吗？！”
万俟温连忙拉住了他，示意他坐下冷静冷静。
“这算什么？他死了统治不了世界，所以他就让世界再无人能统治？他的宝贝顾仪安活不过两百岁，所以他就让世界都陪着终结？若不是睿王阁下发觉不对劲，这泄露的混沌一旦爆发，整个西部平城区域都得完蛋！”
游若君慷慨激昂地说完一段，只觉得嗓子干疼，他抄起桌上的水杯狂灌大口。
万俟温只能安慰他道：“起码现在，我们摸清了规律能破他的局了，比起前些年一直被动地补救要好上太多。不得不说，顾仪安确实是他最大的软肋，这二十年里我们察觉到的处理到的，可比过去的两万年都多。”
闻言，游若君气恼得哼了一声。
思索了半天后，他才愤愤道：“当年若是不那么算计……”话语出口，游若君似乎觉得不妥，改口道，“算计也好，若是不算计也不会把狐狸尾巴暴露在父君眼皮子底下。”
这个当年，当然是指第一世。
万俟温回忆一下，很快想到了，自然而然地接道：“他的算计不也把自己算计进去了吗？勾人心魂不成反被勾。”
阅女无数的游子卿喜欢上顾仪安，甚至为她谋划诸多，真真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败笔。
本该赞同附和的游若君却没有出声。
他顿了顿，看向万俟温的神色里闪过一丝诧异后又湮灭于烦躁下，继而自然而然地岔开了话题：“世界都快撑不住了，那些宗派还在为了一丁点儿的蝇头小利吵闹，还在为他们鸡毛蒜皮的情感掰扯……简直就是一摊烂泥！”
说是这么说，游若君也知道事错并不在他们。
若非当年游子卿攻入九重天之前把世界上珍贵的灵脉灵材等等资源清洗一空，后来的宗派也不至于为了发展这么小家子气，两万年的资源枯竭把所有灵师都逼得放不开目光。
确实天才还有，两万年来成为破命十觉的巅峰灵师数量也不少，但是这其中的灵师质量就一言难尽。
天地灵气少了，灵师修炼获得的灵气都不再纯粹有力，需要更多的时间来吸收空气中需要被精挑细选的灵气。
稀有灵兽少了，以往在二族四家八宗里常见的高级兽核所铸成的灵器，如今是个动辄几百万的稀罕货。
灵材……这才是游子卿做得最绝的地方，整个大陆，孕育天材地宝的奇异灵脉都所剩无几，别人夺取天材地宝都是摘走果实留一个根，等着若干年后再来一株。
游子卿则是拔掉灵材毁掉后再将孕育的灵脉连根拔起摧毁。
他统治不了的世界，那便从根基里摧毁。
除开顾仪安这等惊艳绝伦的顶世天赋，剩下的所有灵师都活在游子卿两万年前制造的恶果里。
灵气稀薄、高阶妖兽难寻、天材地宝质量下降、不知节制的血脉杂交还有不知何时才能除去的暗杀队。
看着这些宗派不得不为了本可以不那么稀薄的资源去争个你死我活，游若君说不出的愤恨。
两万多年啊！
数十代的普通灵师的未来！
就这么轻飘飘地被游子卿毁了。
见游若君如此模样，万俟温腾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道：“稳住，等到解决完游子卿的余孽再料理这些宗门也不迟。”
刹那间，万俟温的面庞上闪过一丝不屑。
游若君瞧见了，他张张嘴，疑惑道：“万俟先生？”
万俟温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不满，他严肃地回应着：“愚民终归是愚民，就算是游子卿作孽又如何？他都已经死了！人性的不足这块，真是让他驾驭玩弄明白了。”
面对着毫不避讳表露自己厌恶的万俟温，游若君沉默着想到了更多。
苏静之前问他喜欢顾仪安什么之后他突然就开始反思自己了。
游若君知晓，自己一直自欺欺人，觉得自己种种想法是为了苍生大义，是正义的。
可他那么正义换来的只有周遭亲朋的不理解，得到的只有一些含蓄隐晦的提醒，就连和他理想一致的父君都曾说过，多关注一下身边的人。
换成以前，万俟先生表达出对普通灵师的不满话他少不得要争论几句。
现在他想的却是，连一心救世的万俟先生都看不起这些普通灵师，那自己真的还要坚持下去去为他们调解吗？
“少君在想什么？”万俟温见游若君许久没说话，便开口问道。
游若君看向万俟温，缓缓答道：“在想……我是不是做人很失败。”
闻言，万俟温示意他说下去。
“自幼我便长在父君膝下，父君教我如何做一个正直无私的人，等我大一些又开始教我如何为君……表面上看来我一直都是父君倾心栽培备受关注的小儿子。
可是他们都不知道，父君心里最重要的儿子是被帝云兮逼上绝路的游子卿。”说着，游若君的脸色黯淡了不少。
这些话也就只有在万俟先生面前他会说出来，若是换成顾仪安在这儿，他恐怕会被骂的狗血淋头。
“父君是把我当接班人来培养，却不是把我当儿子看待……这是我后来，游子卿兵变的时候才想明白的。
万俟先生你知道吗？直到游子卿他兵临城下父君才相信他的长子要杀他！之前我和那些神王们辛辛苦苦搜罗来那么多证据，他都视而不见！
我该埋怨的，可我更知道我没资格埋怨，父君培养我尽心尽力，我没有资格说他的不是。可……
前世当我被顾仪安一剑刺穿胸膛我才发现，我早已被养成了只知道如何当一个仁厚君王的性子。她当时冷着脸，带着嘲弄地对我说‘游若君，你可真好骗’。”
其实游若君很想问问顾仪安，过去那副让他怦然心动的明艳大方到底是不是假的？
为什么冷漠的她要用那样阳光明媚的笑颜进入九重天？
回应游若君的是万俟温久久的沉默。
好一会儿，万俟温才开口道：“其实你父君游书旭做人也挺失败的。”
自己尚且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怎么给自己的孩子启示呢？
“是啊，”游若君惨然一笑，“娶了两个女人，两个都恨他；生了两儿一女，没一个教好的；而他的错误，却要整个世界为之还债！”
若说游书旭无情，他对帝云兮和带有前朝血脉的游子卿可谓是偏爱不浅，几次力排众议为之保全；可若说他有情，帝云兮被他屠戮全族、游子卿自幼活在各路人马的摧残逼迫下，游若楠更是自小被抛弃。
他爱的妻儿在受辱时他从未出手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中。
狠不下心，又深情不起来。
重来一世本该快刀斩乱麻将一切不稳定因素剔除，可偏偏他舍不得杀死游子卿和帝云兮，甚至给了游子卿逃脱九重天神王层层桎梏的机会，导致事态从九万年前开始就在一步步地走向崩溃毁灭。
若能将游子卿斩杀在萌芽时期，现在世道也不会千疮百孔。
万俟温忽然问道：“顾仪安呢？你是怎么个想法？”
游若君沉默了。
“帝玉珏与我传信说她的两百岁死结被天道解开了，既然解开了，你与她命定的姻缘，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万俟温补充道。
其中的消息让游若君诧异不已，他下意识问道：“解开了？怎么解的？”
万俟温摇摇头，道：“不知道，帝玉珏说完就没影了，我本来打算去询问一下大祭司，但想了想还是算了，那女人反正不会和我们好好说话的。所以你和顾仪安……”
和顾仪安？
游若君扯了一下嘴角道：“她满心满意都是游子卿，我和她能有什么可能？以她那对天道桀骜不驯的模样，便是低头，也低不下来。”
今世，顾仪安并不是记忆中让他倾心的模样，甚至可以说大相径庭。
“哼。”万俟温冷笑一声，与他平时周正温和的模样浑然不同，“命数本就该如此，她还能逃了不成？”
游若君皱起眉头，他并不是很能接受万俟温对顾仪安的古怪情绪。
有时候万俟先生对她就像是父亲对女儿般的疼爱，有时候又表露出瞧不起与厌恶的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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