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合并哈~
果树上的众人丝毫不敢耽搁。
很快。
沈归荑跟前便聚拢了不小的一批人。
这里边,有些自然庄子里的人,但有很大的一批,都是被欺压久了的佃户。
尽管贺轻尘那日已经惩治了曹管事,也对他们做了补偿,但那些,对于已经灾荒了多年的佃农来说,那不过是短暂的富余。
他们不敢过于依赖那一份补偿。
眼下还能在庄子上帮忙干些活儿,左不过是为了能有一份收入。
或者,一口吃的。
能稍稍贴补家里,也是好的。
他们低垂着头,不敢问,不敢看,更不敢说。
沈归荑抿了抿唇:“你们不必惊慌,叫你们过来,是要与你们说,这果子尚不够成熟,先不摘了,等它们熟些,再过来摘。”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愣。
心里的慌乱胡乱地窜,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颤颤地抬起眸,几欲张口,却又抿紧了那道干巴巴的嘴,苍老深邃的眼,溢满了更多的恐惧和绝望不安。
沈归荑定定地看了他两眼。
稍一思索,与他们一一解释:“往日,依着王爷的意思,这果子需送往京城几个府邸和南境军营,庄子上的一应支出,都靠着王府支撑,总归是一份不小的压力。
往后,这果子便不必送到那几个府邸和南境去了,全部留在庄子上。
是以,这些果子,暂不必过早下树。
一会儿,你们便帮忙将庄子上的地窖收拾出来,地窖若是能装得下这一个庄子的果子,那便直接用,若不能,便在庄子上再挖几个大的。
工钱吃食一应诸事,本王妃都会交代下去。”
实际上,稍微想想,她也知道,这庄子上的地窖定是不够大的。
闻声,众人都炸开了。
要挖地窖?
将全部果子都放到地窖里?
沈归荑给大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行安排:“大壮,这里边的事你先处理妥当,再去寻几个擅工事,懂挖地窖的来。这些忙完,你再过来。”
说罢,她就走了。
大壮朝着她的背影看了眼,连忙应声忙了起来。
沈归荑并未回庄子,而是一路朝着庄子的后山慢慢地走过去。
周回跟在身后,终是没忍住:“王妃,莫再往前了,前边便是宋城山,山高水深,又多有野兽出没,实在是危险,不若,先回去吧?”
“无妨。”
沈归荑没当回事。
宋城山是京城唯一的一座山头。
山下横贯着一条河。
这河是京城里护城河的一条非常微小的分支,但与护城河不同,这条小溪非常清澈清凉。
走到河边,还能看到不少浮游的小鱼在水里溜溜达达。
沈归荑往前走了几步。
“王妃,河水凉,您……”
春岚连忙要拦,话还没说完,沈归荑便扬声打断:“王爷是带本王妃出来玩儿的,这也不许,那也不要的,还玩什么?”
“……”
“周回,你回去庄子上找几个粽子来,咱们沾几个知了下来玩儿。”
沈归荑没再管她,只转向周回,吩咐道。
她自小被送到乡下,与这天地自然最是熟悉,后来虽被舅舅接走,却也时不时的还会回去住上几日。
入京一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回到类似的环境中呢。
沈归荑看着满眼的绿意,耳边依稀是山里传来的细碎声音,远处知了一遍一遍地叫着的欢实。
周回愣了下:“王妃,您方才…说什么?”
他可能幻听了。
王妃怎么说也是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会玩儿这些?
“我说,去拿几个甜粽子来。”沈归荑连头都没回,没什么耐心的重复,目光却是死死地盯着水下的一条十分好看的小鱼,唇边笑的十分恣意。
周回愣了愣,连忙照做。
就连可以叮嘱身侧侍卫都忘记了。
约莫两刻钟后。
他匆匆跑了回来,环视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倒是不远处的灌木丛后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周回顿了顿。
脸色顿时凝肃了几分,他敛了声,迅速扫视了一眼附近,而后选定了一个地方,快速掠去,打算从后边绕过去,以免打草惊蛇。
然而,他前脚刚到灌木丛的后方。
后脚却又整个人怔住。
前边那几丛灌木,遮挡了她们一群人的视线,以至于他方才都没察觉,灌木的这边,也是一片同样石滩。
此刻。
石滩上或蹲或坐地聚了一群人。
他们眼前,则支起了两个小火炉,火炉上烤着几条大小不一的鱼,鱼香萦绕。
石滩上的每个人有说有笑,吃的正欢。
这里边,就包括了周回眼中那位,本该是大家闺秀的王妃,沈归荑。
周回人都懵了。
王妃怎么……
她在和他们一起吃烤鱼,甚至还有说有笑的?
他之前见的,难道是假的王妃吗?
周回有些怀疑人生。
沈归荑机警,立即便察觉到了有人盯着她们。
她一转眸,看到的便是愣在后边,手里还拿着几只粽子,还有一只改制过的长杆,显然,那是专门用于捕蝉用的工具。
沈归荑眼神一亮:“周侍卫,你来啦?”
周回一言难尽地‘嗯’了一声。
其中一个侍卫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鱼。
犹豫几息后。
他将整条鱼的边缘都咬了一遍,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
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对着周回喊:“周侍卫,快来,方才王妃发现这河里有不少野生的鱼,叫我们都给抓了上来,烤着吃,你快些来,再不来可就吃完了。”
众人抽了抽眼角,讪笑着给周回让出了一个位置。
周回拿着支长杆,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明明是很‘友好’的画面,生生地被他走出了六亲不认的严肃。
小六就坐在他身侧,连忙补了一句:“周侍卫,您别听他胡说,王妃知道您辛苦,单独给您留着,还没烤呢。奴婢这便将它们烤上,马上便能吃了。”
周回看了小六一眼。
随即一脚跨了过去,坐在了小六旁边。
坐下来以后,他这才发现,在石滩边上,还被挖了两个小小的水池子,其中一个还蓄着几尾与火架上长得极为相似的鱼,另一个,则养着不少田青(田螺)。
“这……”
王妃该不会是,还想要吃这个东西吧?
这玩意儿喜欢往沙子,泥池子里钻,虽说能吃,但又土又腥。
指不定还会吃到它腹中的沙子甚至它们的小壳子。
实在是……
难吃的紧。
他们在外边行军打仗,或者在外边执行任务。
除非是实在找不着吃的了,否则,绝不会想着吃这东西,便是没了干粮,他们也能上山猎些野物,断不至于沦落到要吃这东西的地步。
“周侍卫,您是在看这些田青吗?”
周回瞥了她一眼,冷淡地‘嗯’了一句。
“这是王妃叫咱们抓的,奴婢以前还没看过呢,王妃这东西做好了,味道不输这些鱼呢,不过,她说这东西脏,得养几日,待她把调料都给找全了,就能煮了吃了。”
“……”
还真是打算弄来吃的啊?
周回不自觉地多看了那些田青两眼。
小六见他似是认真在听,小嘴叭叭的又继续说:“周侍卫,您说,这东西长得这样丑,真的能吃吗?”
周回抿着唇:“……能。”
“真的能啊?这东西,奴婢看着,也不像是外边集市上有买卖啊,王妃以前是在乡下里吃的吗?那王妃以前过得,是不是好苦啊?”
小六低声呢喃,话语中还带着丝对沈归荑的心疼。
周回原本还没想这么远。
小六这么一说,他倒是想多了些。
听说王妃是自小便被送到了乡下里去教养长大的,喜欢这乡下里的东西,倒是不奇怪。
眼下这些,也能看出,王妃以前,怕是经常在外边走动。
只是……
王妃身上,是真看不出多少乡下姑娘的气质。
这是他苦想许久,也没想明白的事儿。
更让他疑惑的是,王妃怎会还跟他们玩作一起了?
还有小六。
她当着王妃的面儿,就敢嘀咕这样那样,跟王妃有关的事儿?
坐在周回斜对面的沈归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回,又看了看自他过来后,她好不容易才活络过来的气氛慢慢僵硬,她叹了一声。
随后将手中拿着的最后一口鱼肉扫进嘴里。
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站起来道:“你们吃着,本王妃在边上消消食。”
周回闻声,立即就要起身。
沈归荑看了看他:“不必跟着,就在这儿,你那长杆,给本王妃吧。”
周回:“……”
众人:“……”
沈归荑可不管他们想什么,看什么。
她径自越过众人,走到周回边上,将他身边放着的长杆拽走,再往肩上一扔,慢慢悠悠地就走了。
那杆子的一头,还挂着周回临时挂上去的粽子。
粽子随着沈归荑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走了几步,似是想起了什么。
她目光落在小六和周回身上,笑的有些邪气:“小六,周回,要辛苦你们多找一些田青啦,水池里边的那些,不太够吃呢。”
说完,她兀自走了。
要不是小六方才说了那一串,她还真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吃过的呢。
那是幼白带着她去吃的。
可以说,田青是幼白的最爱……之一。
“……不要啊。王妃,这……都没了啊,奴婢要往哪儿去找啊?”
小六一阵鬼嚎。
沈归荑压根儿就没搭理她,连回头都不曾。
周回倒是有些惊奇。
他就离开这么一会会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让小六都敢跟王妃撒娇了?
周回疑惑归疑惑,但还是朝着沈归荑的方向看着,丝毫不敢放松,生怕沈归荑一个人走远了,而他们顾及不到,会生出些什么危险来。
小六一把拽住了周回:“周侍卫,走吧。”
周回:“?”
他没动,只错愕地看向小六,似是在问她拽他干什么。
小六憋着嘴:“去河里找田青啊,王妃不是说了,这池子里的田青,还不够呢。”
“……王妃一个人去了那边,得看着。”周回拒绝。
他一把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又将手背在了身后,避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小六没当一回事,看了眼围坐在一起,依旧在大快朵颐,气哼哼地反驳:“不用,这还这么多人呢,他们会看着王妃的。”
周回找借口:“……我鱼还没吃。”
小六看了眼才刚刚开始烤的鱼:“还没熟,再烤一会儿,不着急。”
“……我不想去。”周回索性直说。
小六也不知是犯了什么轴,再一次扒拉住他,拽着他要去:“不行,方才可是你拉着奴婢聊这池子里的田青的,王妃也叫了你一起去的。”
“……”
不是她自己扯着要说的吗?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张口问她吧?
周回还从未这么无语过。
饶是心里不太放心,但眼看着小六一副不知道放弃的样子,他只能给其余的几个侍卫使了个眼色,叫他们都看住王妃,这才拖拖拉拉地被拽走了。
他们前脚才走,几个侍卫的眼睛,便都盯在了火炉上的那几尾鱼上。
***
宫里。
贺轻尘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宫里的时候。
议事殿内,已聚了不少人。
乍一眼看过去,他那些个好兄弟都到齐了,另外,还有几位朝中重臣,也都站在龙案下边。
一群人似在激烈的吵着什么。
贺轻尘回京的一路上,便将前世这个时候的事都稍稍地捋了捋。
前世的这个时候,倒是风平浪静的。
但就在端午后。
均州出现了规模不算大的一场地动,远不到要京城支援的地步。
可是,有人从源头上便打算瞒骗京城,消息传到京城,传到父皇耳边的时候,那儿就成了惊天动地的一场大地动,为此,父皇着急上火了好些日子。
朝中思量着派人前去赈灾。
照着朝中的习惯,朝臣是推举他去的,但贺承玦却是一反常态,坚决地反对他前去赈灾,理由冠冕堂皇,却又抓准了父皇对他的少许愧疚之心。
最后,贺承玦甚至还提出了一个人选。
那便是晋王。
然而,晋王人还没到均州,便死在了半路上。
自此,晋王的母妃便恨上了本该去均州而未去的他,也恨上了贺承玦。
也不知贺承玦是与她私下里说了什么。
她竟与贺承玦合谋,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当然,报复他才是最主要的。
贺轻尘回京的一路上都在想。
这个日子不对。
但前世的这个时辰,没有任何大事发生。
他的重生,改变了许多事的轨迹,怕是,均州那段被他遗忘了的地动,也是要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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