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静室里的老太太
红木椅上端坐着一位老太太，一头银发盘在脑后，耳边别了一只粉兔子发卡。
横眉竖目瞪着地上的苏老，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众人围在周边，一脸担忧。
不一会儿，从外面传来救护车的笛声，医护人员将苏老爷子抬上担架，匆忙离去。
管家见老爷子已经被接走，苏家子孙也随之而去，没有一个主人来接待盛霆和凌肖鹤。
他正在措词准备打发这两位大佬，却没想到对方先行提出离开，管家松了口气。
方才热闹的静室，忽然冷场，几人陆续往外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红木椅上的老人。
凌肖鹤虚伪寒暄，盛霆只顾着应付人，根本没注意到身后的‘儿子’并没有出来。
此时，静室里一片祥和。
椅子上的老人一飘两尺高。
飘到少年跟前，又惊又喜，“小鱼儿，你怎么在这里？”
盛千鱼浅浅一笑，完全不似人前那般冷然。
她从侧边口袋拿出一个木簪，双手递过去，“琉璃奶奶，祝您生日快乐。”
老人惊呼一声，温和的眼眸透着难以置信，右手发颤，小心翼翼地接过木簪，透明的手指，轻抚每一道花纹。
“像……太像了……”
苏琉璃满是皱纹的脸上缓缓落下一滴泪。
看到琉璃奶奶如此喜欢，盛千鱼愉悦地勾起唇角。
凡是送给‘他们’的东西，经过异瞳注入奇怪的能力，都能被‘他们’使用。
所以，盛千鱼既冷傲又自卑。
生而为人，她却与人格格不入。
身有异能，却又是肉体凡胎，会痛会病会死亡。
她就像个怪人一样，横在人与鬼之间，不知自己是什么。
但盛千鱼也很洒脱，想不通的事情，便丢到一边，不给自己添烦恼。
兴许某一天，答案会自己冒出来。
苏琉璃把木簪揣进怀里，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哽咽道：“小鱼，谢谢你，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
少年笑着摇摇头。
一人一鬼坐在摆满牌位的静室里，盛千鱼认真倾听苏琉璃讲起往事。
原来，这个木簪是琉璃奶奶的女儿，在生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送完这个木簪，第二天就跳楼了。
听到这里，她有些疑惑道：“为什么？”
苏琉璃的眼神霎时黯淡了几分，双手交叉握在一起，搁在腿上，沉默片刻才开口。
“她有抑郁症。”
“我居然不知道……每次回来，她都好好的……”
“明明他们一切正常，为何到死我才知道……”
身旁的老人越讲越激动，早已泣不成声。
盛千鱼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握住她发抖的双手，嗓音温柔道：
“奶奶不哭，既然已经结痂，就不要揭开了，说不定阿姨又开启了新的人生。”
苏琉璃抹了一把脸，看着她，神情坚定地摇摇头。
“不会的，阿柔她不会轻易去投胎。”
至少现在不会。
“那这么多年，您可曾见过她？”盛千鱼问。
提起这个，苏琉璃像霜打的茄子，瞬间蔫了。
看着如此落寞的琉璃奶奶，盛千鱼不禁想起小时候的事。
很多年前，林美依还没嫁进盛家时，她自己在家无聊，想要够衣柜上的气球，哪怕站在凳子上，她短手短脚依然够不到。
后来遇到路过寻找女儿的苏琉璃，老人见她一个小孩独自在家，又在做危险的事，立刻冲进家里，飘到衣柜上，帮她把气球吹了下来。
正要离开，却听到盛千鱼面朝她，甜甜地喊道：“谢谢奶奶，您是来陪我玩的吗？”
苏琉璃当场愣住，后来反复测试，确定盛千鱼真能看见，甚至能触碰她。
听说之前她去看外孙，对方浑然不知，甚至被她弄出的动静吓哭了。
从那以后，只要林美依出门，她就陪盛千鱼玩，有时还会给她编东西，守了她半年才离开。
思绪渐渐回笼。
盛千鱼拉着苏琉璃的手，郑重其事道：“琉璃奶奶，以后我若见到阿姨，一定带她去墓园见你。”
苏琉璃的唇抿成一条线，用力点了点头。
上一秒还潸然泪下的老人，下一秒就怒气冲冲地飘起来。
“我得去医院瞅瞅，不知那个老不死的东西死了没。”
“苏老是您的……？”她不解地看着对方。
苏琉璃一脸嫌弃道：“龙凤胎弟弟！”
盛千鱼恍然大悟，怪不得两人同一天生日。
不等她开口，苏琉璃的灵体骤然钻出墙壁，在外面扯着嗓子跟她道别。
“小鱼我先走了，有空去灵山墓园玩！”
应下琉璃奶奶的话，她猛然想起这是苏家，盛千鱼起身往门口走去。
“好奇怪，爸爸出去那么久，居然没有找我。”
她的疑惑，在开门的一瞬间得到了解答。
门外伫立着两大门神，一个魂不附体，一个镇定自若，正是她父亲和苏家的管家。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站了许久。
管家惊魂未定，看着一脸淡定的少年，牙齿发颤，结结巴巴道：
“盛……盛…盛小少爷，刚刚在……跟…跟谁说话？”
盛霆把盛千鱼拉到自己身后，冲管家儒雅一笑，“我这儿子一到晚上就爱幻想，平时还梦游呢。”
“不用在意。”
管家一怔：“……是，是嘛。”
他捂着胸口，安抚差点从嘴里跳出来的心脏，背后冷汗淋淋，听到盛霆的解释，瞬间好多了。
先是老爷子晕倒，再来个盛小公子在静室跟祖宗聊天，这大半夜的，实在吓人。
送走盛霆父子俩，管家吩咐人将静室打扫干净，自己却躲得远远的。
***
盛家司机平稳且匀速地开着车。
时不时偷瞄一眼后视镜，车内安静如鸡，后座两个人各自看着窗外沉默，不知在想什么。
左侧车窗玻璃，映出一双紧紧皱在一起的眉眼，盛霆望着外面的绿化带沉思。
其实，方才他和管家只听到盛千鱼在里面问‘苏老是您的…’，然后便是道别。
至于有没有聊别的，他们茫无所知。
若搁以前，盛霆并不在意，可今晚苏家静室里的贡品，散的太过蹊跷。
不像苏老碰倒的，更像人为掀了，紧接着，又碰到盛千鱼发病。
这一刻，盛霆第一次对女儿的病产生了怀疑。
又或许，盛千鱼真的能看见别的东西？
两人一路上沉默无言。
直到车子停在盛家别墅门口，盛千鱼拉开车门准备下车，忽然听到盛霆喊她。
“小鱼，你能告诉爸爸刚才在静室，看见了谁吗？”
说完，他笑着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这些年，盛霆还算了解她，不愿说的事，逼死她都不会说一个字。
就在他以为盛千鱼不想说的时候，车内响起一道清冷低柔的嗓音。
“是琉璃奶奶。”
盛霆惊问：“你说的…可是苏琉璃？”
盛千鱼在他诧异的目光中点点头。
走进大厅，盛家除了佣人外，都在沙发上坐着，看起来像是等人。
先发现他们的人是盛泽礼。
清俊的男人猛地站起来，阔步朝他们走来，其他人见他行动，也往门口方向望。
看到他们，激动地追过来，围着两人各说各话。
“苏家情况怎么样了？”
“盛小四，你是不是翅膀硬了？不让你乱跑，还非要去沾晦气！”
“霆哥，苏老怎么样了？”
七嘴八舌的问题，把盛霆问懵了，根本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苏家没事，但小鱼……”他的视线慢慢移向后方。
见盛霆刻意停顿，又看着上楼梯的盛千鱼，盛家几人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急脾气的盛淮之最先开口：“小鱼儿怎么了！被脏东西吓到了？还是她把苏家人打了？”
嗓门之大，把盛千鱼都惊动了。
她停下脚步，眼神落在楼下咋呼的盛老三身上，悠悠道：
“三哥，没想到在你心里，我是个爱打架的暴躁狂。”
大厅众人：“……”
盛淮之心里咯噔一声。
完犊子！盛千鱼一口气对他说了19个字！
上次对他一句说了那么多字，好像是三年前。
他送了一条裙子，想让盛千鱼穿出来试试。
结果……
他穿着那条裙子在花园里跑了三圈！
盛淮之揪着自己后脑勺上的一缕卷毛，仰头看着二楼神色淡然的少年，讪笑道：
“怎么会呢！你在三哥心目中，一直是柔软小猫咪！”
一拳把他打拉稀的金刚猫。
刚刚紧张的气氛，刹那间被盛淮之贱兮兮的声音冲散了。
盛家一片祥和，路管家默默走过来，在盛霆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你说什么？苏老要见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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