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萩萩（11）

萩萩乃是浊气幻化而成，至于是什么浊气且还有待考量，

  若是些不正之气.....

  秋娘子看着那个更小些的孩子，拿着树皮嚼的艰难，

  可到底还是抻着脖子咽下去了，

  弱弱的一声：

  “谢谢哥哥。”

  那萩萩扯着干涸的嘴角笑着，将自己唯一的跻身之处让给了那个娃娃，

  自己曾蹲在了不避风的墙角，冻得瑟瑟发抖。

  秋娘子只观察了许久，见那幼童无异，甚至还睡着了，

  那萩萩守在身边，笑的一脸憨傻。

  秋娘子便觉得，这可能是个没心眼的萩萩吧，

  活了这么多年，世间百态属实见的太多，

  可挨着的那两个孩童属实可怜了些，

  秋娘子化了两只菜馍馍，趁人不备抛向了萩萩的方向。

  那萩萩先是诧异，随即如获至宝，

  直将身边迷迷糊糊地幼童喊醒，将一只菜馍馍分给了他，

  随即又将自己那一半小心翼翼的掰下，塞进了怀里，

  然后举着另一半吃的香甜。

  秋娘子见状，便也不再停留，

  世间万物自有命数，自己能做的，便是给他们稍许的果腹之感，

  其余的，便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谁知没过几日，竟又让秋娘子，

  遇到了这个萩萩。

  他看起来虚弱极了，

  比起秋娘子之前见他时，身上还多了好些伤口，

  萩萩的瞳孔有些涣散，明显便快没气了，

  不过是在这凡间最后的挣扎罢了。

  秋娘子见过很多人的死亡，

  不甘的，难过的，压抑的，淡然的，

  唯有这只萩萩，

  浑身青紫，瘦骨嶙峋，

  却还是笑着的，

  笑着看着头顶的天际，

  笑的，充满了希翼。

  秋娘子想起了自己曾经化形失败，一夜之间百年修为前功尽弃的那个夜晚，

  在同族的讥讽里，

  自己也是这么笑的，

  那种感觉，

  便是在绝望里，寻找希望。

  多年行走人间的经历告诉秋娘子，不过一只萩萩罢了，消散的浊气便是他的命数，

  无须动容，

  可却是鬼使神差的，将这只萩萩带了回去。

  她给萩萩炖了鸡汤，里面稍许融了些自己的灵力，

  那萩萩喝完之后，果然恢复了不少，

  连带着说话都有了气力。

  萩萩说，他叫阿丢，无父无母。

  秋娘子点点头，阿丢此名倒是应景，浊气而生，何来父母可言呢。

  出乎意料的，

  阿丢很勤快，

  干活麻利不说，做饭也很是可口。

  秋娘子便想着，那就带着吧，

  反正又不是养不起，

  权当是为自己孤单的凡间生活加点乐子罢了，

  若是...若是被她发现阿丢本性不好，

  自己还能及时除害，免得再伤了人去。

  于是，阿丢便跟着秋娘子，辗转多地之后，

  方才挑了个合眼的地方住下。

  长时间的相处，秋娘子发现，

  阿丢这个孩子，好了实在过分了些，

  没有同龄孩童的淘气，

  却比同龄孩童更加乖巧，听话，懂事，

  甚至勤快。

  洗衣做饭，洒扫擦地，甚至看顾铺子，收钱做买卖都不在话下。

  好到秋娘子时不时都在质疑，

  凝化阿丢的那股浊气到底是什么，

  怎么幻化出来这么乖的孩子。

  秋娘子不是个脾气多好的，这么些年不是和凡人接触，

  可无一不因为秋娘的泼辣性子而离她远去，

  唯有阿丢，

  无论如何责骂，只带着一张憨笑的脸，

  唯恐自己还有哪里做的不对。

  秋娘子知道，这孩子是苦惯了，如今好不容易寻的了一丝希望，

  便是久旱之人好不容易寻得了一丝甘霖，那样的珍贵爱护。

  起初，阿丢患得患失极了，

  每一件事都做的小心翼翼，

  甚至多吃一口饭，多喝一碗水都不敢，

  后来被秋娘子骂了好多次，方才改了些许。

  阿丢还是个极其容易满足的，

  一间破陋的屋子，一床被子，

  一件衣衫，一双鞋子，

  便能让阿丢欣喜好久好久。

  相处久了，秋娘子便越觉得阿丢这个孩子难得，

  可面上却不曾松动过半分，

  有时候骂的狠了，便是连过路之人都忍不住为阿丢抱不平。

  但唯有秋娘子知晓，自己对这个孩子，实在是关注多了些，

  秋娘子独身一人习惯了，突然养了个阿丢，

  不过是看他可怜，给一处容身。

  可阿丢到底是个萩萩，

  萩萩的命数是说不准的，

  能活多久，也是不得而知。

  对于秋娘子来说，阿丢不过是自己漫长的寿命里一处短暂的经历和风景，

  断没有因为阿丢而驻足停留的道理。

  于是，秋娘子开始教阿丢手艺，

  便是为了日后若是自己离开，

  阿丢也能有一技傍身，不会饿死。

  谁知，这一教实在是艰难了些，

  凝结阿丢的浊气里，有什么恶欲什么的暂且不说，

  秋娘子只知道，这浊气属实是没带脑子的，

  要不然阿丢怎的如此不开窍。

  整个人都往外冒着傻气，又憨又慢，

  好几次秋娘子都差点将阿丢给扔出去才算解气。

  不过，好在阿丢是个用心的，

  知晓自己天赋不高，便走了勤能补拙的路子，

  每日每夜的练习，

  手指都被草藤磨出了血泡都不曾抱怨过半分，

  但也却是如此，时日久了，还真让阿丢琢磨出一些门道来，

  做出来的东西，勉强也是有模有样了。

  如此，秋娘子也能放心下许多，

  若是以后自己不在此处，阿丢好歹还有个谋生的手艺。

  那段时日，阿丢一直因为自己长不高而烦恼焦虑，

  秋娘子看在眼里，却也是无可奈何。

  萩萩一族，寿命是有限的，

  不用和寻常精灵一般修炼，幻化之时便是人形，便已是它们的极限。

  身量如何，自由天定，

  隐隐约约的听说过，萩萩的寿命，只停留在他们面相所示的年岁，

  譬如阿丢，

  约莫着，也就三五年的光景了吧。

  既活不长，那能不能长的高，也作用不大了。

  阿丢的焦虑实属多余，可他不自知，

  秋娘子又不能告诉他身非凡人的事实，

  一则怕阿丢接受不了，

  二则，便是阿丢好不容易活下来，有几年的好光景，如今再告诉他是个精灵，还是个浊气幻化的，被灵族嫌弃的精灵，甚至寿命没有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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