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永寿宫
上官皇后年轻时颇擅舞蹈，是以当年皇上便是在永寿宫专门修了一座乐坊，专供皇后修习舞蹈所用，此乐坊名为揽洲，正是取自楚人屈原的《离骚》，所谓“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洲之宿莽”，虽然不太应景，好在屈子颇受大梁人民爱戴，并无人觉得不妥。那个时候，上官皇后爱极了这揽洲阁，日日笙歌，夜夜献舞，那才是一个皇后最辉煌的时候。
卯时过半，凤仪、燕云、红酥，以及另两个贵女已经是齐齐候在了永寿宫的殿外。因着赏雪会的提议，她们五个人，外加雪妍，便是此次冬至向皇上献舞的人选。今日齐聚永寿宫，正是为了那日的献舞做准备。未免惊扰了皇后，众人皆是屏气敛神，直至三公主到来，众人自是见礼，不在话下。
“各位贵女不必多礼，此后数天，本公主需同你们一道习舞，若是规矩多了，岂不是很累？有些规矩，可暂且一放。不过，大家可都到齐了？”三公主扫视了一眼众人，貌似不经意的问道。
“回公主，正是宁王府雪妍小姐尚未到来。”高红酥笑道。
“这也是了，她本来跟着母后住，想必一会也是见到了。”
“三公主不也是跟着皇后住吗？她倒是比公主的架子还大。”
“高小姐可又是忘了，宁王府的小姐，不也是公主吗！”
“三公主说的是，是红酥健忘了。”
“既如此，下次该好好记着点。”
“是。”
“先随本公主去向母后请安吧。”
“是。”
众女答应着，自是跟着公主入了殿，依尊卑依次坐下，自有宫人奉上茶水。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上官皇后便是走了出来，身后跟着月琅姑姑，扶着皇后的确是雪妍，而皇后的另一边则跟着一个有孕的妃子，正是十皇子的生母赵婕妤。
“近日天寒，本宫的腿总有些不适，起的晚了点，让各位久等了。”皇后坐定，淡然说道。
“臣女不敢，愿皇后万安。”众女听闻，立即下跪。
“都起来吧，和硕，这便是你精心挑选的舞者吧？”
“回母后，正是。”
三公主说着，便是将五位贵女一一向皇后介绍一遍，皇后只是颔首微笑，并未多言，虽然诸如凤仪、燕云等人都是她见过的。凤仪注意到，三公主介绍燕云的时候，皇后的眼眸闪了闪，凤仪仔细看时，却又什么也没发现。毕竟尊卑有别，她也只能暗中观察，许是遗漏了什么吧。
“和硕倒是好眼光，以各位贵女的天资，想必那《霓裳花容曲》定能展现新的面貌，博得皇上的欢心是必定的了。”
“多谢母后夸奖。”
“皇后娘娘，嫔妾见三公主和众位贵女都集于永寿宫，可是将那揽洲作为练舞之地？”
“可不正是——”皇后笑道，却突然被赵婕妤的惊呼打断。
“哎呀！这可使不得啊！”赵婕妤惊呼着，竟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月琅，还不扶好赵婕妤，若是摔着了，究竟是本宫的不是。赵婕妤你也是，都有了身孕，又是十皇子的生母，凡事都该惊醒点，不要一惊一乍的。”
“是嫔妾失礼了。”赵婕妤在自己宫人和月琅姑姑的帮助下坐稳，面有歉意的说道。
“你有什么话只管慢慢说。”皇后看了一眼赵婕妤，复又看向凤仪等人，凤仪她们自然大气也不敢出。
“是，嫔妾只是觉得，三公主要用揽洲，却是万万不能的。”赵婕妤说道。
“不过是一个乐坊，有什么能不能的。”皇后饮了一口茶，似乎很不以为然。
“皇后娘娘，那揽洲是皇上当年特赏赐您的，饱含着皇上对娘娘的爱意，里面的一砖一瓦，无不是皇上对娘娘的深情厚谊。那个地方，便是皇上与娘娘的圣地，他人岂能踏足。”
“妹妹你多虑了，说起来，本宫已有十多年没有踏足那个地方了，如今荒着也是荒着。”
“娘娘可以不在乎，那么皇上呢？”
“皇上？”
“不错，娘娘想啊，谁人不知娘娘舞艺绝佳，冠绝六宫，那揽洲便是最好的明证，宁可荒着，也不能随意令旁人踏足。”
“哪里就有这么严重了，近来雪灾颇多，国库日渐吃紧，断然不能为了这练舞再生事端，揽洲虽已衰败，略微打扫一番，也是足够公主使用的。倘若为此专门开辟地方，委实不合适了。”
“娘娘忧虑的是，只是揽洲对娘娘意义非凡啊。”
“三公主并非旁人，即便各位贵女，多半也是自家人，妹妹不必多虑。”
“娘娘考虑的是。如今时候不早了，妹妹就先回去了。”
“你去吧，小心脚下。你们也都惊醒点，万勿摔着了赵婕妤。”
赵婕妤向皇后行礼后，自是去了。此时，皇后方才将注意力放到各位贵女身上。
“和硕，听说你重新编排了《霓裳花容曲》？”
“回母后，正是。昔日的《霓裳花容曲》，母后已经跳出了最高境界，和硕怎敢班门弄斧，是以，便改了一下，也是对母后的尊敬。”
“亏你有心了。”
“母后，儿臣觉得赵婕妤说的有一些道理，恳请母后准许儿臣另选他处。”
“不必了，揽洲正是在永寿宫，你和雪妍去来都方便，况且，本宫也正好可以去看看你们，也是对本宫的一番安慰。本宫如今年长了，却是跳不动了。能看着你们跳，本宫便能回忆起那时，心里很高兴。”
“母后既如此说，那儿臣便从命了。”
皇后与众人又是说了一些冬至宴会的事，约莫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是准备去那揽洲，恰在这时，凤仪发现地上掉了一个玉坠，正是方才赵婕妤所坐的地方。凤仪拾了起来，月琅自是呈给了皇后。
“这仿佛是赵婕妤的东西。”
“回娘娘，正是。”月琅答道。
“凤仪，既是你发现的，便劳烦你去一趟月影轩，也算是她承了你一番情。”
“是。”
得了皇后的命令，众人跟随着三公主退出了大殿，三公主自是领着雪妍等人去了揽洲，而凤仪则先要去一趟月影轩。本来是云蓉跟着，但云蓉对这后宫也是陌生，三公主便着自己的一个宫人领她们二人过去，这宫人正是名唤海棠的。
凤仪等人正是往月影轩而去，谁知刚走一半，便看见赵婕妤带着自己的侍女，正在一树丛后赏雪。凤仪与她们隔着树丛，正是不容易被发现，她本欲走过去，但听见赵婕妤在发火，便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娘娘不必生气，凭她再怎么，也是无用的，她已年老色衰，又不如娘娘这般恩宠。”
“你知道什么！谁不知道她与皇上的那一段佳话！揽洲夜夜笙歌，皇上懒理朝政。那个时候，她可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啊！本宫都没有这个时候。”
“娘娘，她的恩宠再多，那也是以前了，如今，在皇上面前，娘娘才是心尖上的人。”
“怕只怕，皇上听到揽洲的歌声，又念起她的好来。”
“那又如何，皇上见了她衰败的容颜，顶多宽慰几句，不还是要来娘娘这里。”
“哼，如今是来我这里，以后呢？本宫也会年老色衰，这不，明年的选秀马上便开始了。”
“娘娘，天寒地冻，早些回去吧，您得保重啊。”
“是啊，本宫是得保重，凭她国色天香，也抵不过本宫有儿子。”
赵婕妤等人说着便是去了，凤仪站了一站，方让海棠带着去了月影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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