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乌衣巷

　　凤仪的衣冠华服早有大夫人命人送了来，此刻她基本算是准备停当，正准备出门，云蓉却是从内室走了出来，手中似乎拿着一把折扇。

　　“小姐，你何曾有过这个东西？”

　　凤仪看了一眼，那分明是男子的东西，想必云蓉也是知道的，好在这屋内只有她们三个。香沫愣了愣，也是奇怪的看着自家小姐。

　　“拿来我看看。”

　　云蓉递了过来，凤仪拿在手里，看那扇坠儿，竟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这是父亲的东西，前日里长生带了来，我一时喜欢，便留了下来，你是哪里得来的？”

　　“正在那帘幕边的花瓶角落里，不仔细看，倒是发觉不了。”

　　“怪不得我找不到，你且放到那匣子里。”

　　正说话间，外头已经有丫头催了。

　　“小姐，大夫人让小姐赶紧去正门。”

　　“知道了。”凤仪应了一声，赶紧喝了口徐姑姑调的汤，领着香沫和云蓉，自是去了。

　　虽然是隆冬，洛阳城已经连着下了好几日大雪，但城内通往沁园的干道都已经清理干净。且今日天气晴好，比前几日都暖和许多，很多屋檐的冰凌竟有一丝融化的迹象。好热闹的洛阳人早就起床，或是在自家楼上，或是在自家墙头，甚至是站在道路的两旁，专门看着这一路的华服车马，浩浩荡荡的往沁园而去。除却除夕，这赏雪会大概是大梁冬日里最隆重的节日了。

　　凤仪的马车正是跟在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后面，按照时辰，皇室的车马大概刚出宫门。她们这些贵女都是要早早到的，依照凤仪前几日的了解，今年的赏雪会竟是由上官皇后亲自主持，据说与她同行的除了一些皇子公主，还有一位皇妃——如妃，这如妃正是七皇子的生母。听说是个难得的美人，年过三十又五，已然是深得皇上宠爱。如妃，大概也是这后宫的传奇，她十五岁入宫，便一直得到皇上垂怜，算起来，那七皇子也差不多已经是双十年华了，长了凤仪近五岁。凤仪对这个如妃倒是好奇的紧，听蓁儿说，确实是画中才有的人儿。

　　凤仪的马车随着车流，缓缓往沁园而去，眼看着就要到了，马车却是停滞不前了。

　　凤仪掀开布帘，往外看了看，见是一个贵女在训斥另一个贵女。那马车横在了她和大夫人的马车之间，仿佛是硬生生插了进来。大概是有了热闹看，连前面的马车也停了。她本不欲多管闲事，反正一会便会有人来收拾，但见那被训斥的贵女似乎是赵燕云，待仔细看时，那训斥赵燕云的可不就是高红酥，凤仪竟有一种冤家路窄的感觉。

　　“云蓉，且随我下去看看，香沫，你去看看大夫人那里可有什么指示。”

　　香沫愣了愣，还是快步往前走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凤仪已经不再称长房为父母，而是称为大老爷、大夫人。香沫不得要领，恐怕即便是凤仪，自己也是无从说起。这件事，仿佛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就像是你认清了一个人，无论以前多么的亲密，却也不动声色的生疏了。若是让凤仪再唤他们父亲、娘亲，她确实觉得为难。

　　凤仪走的近了，方听见那高红酥刺人的话语。

　　“我就说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原来不过是个侍郎的妹妹，连嫡亲的女儿都算不上。哼，既然有幸参见这盛会，就该安守本分，处处谨小慎微，你这样莽莽撞撞，成何体统！”

　　“是，小女知错了，不该冲撞小姐——”

　　“知错？哼，你溅了本小姐一裙摆的雪，这分明是想让本小姐在赏雪会出丑！依我看，你进了宫也是白搭，总归是要关入慎刑司，倒不如早早回去，免得受罪。”

　　“可是——”燕云一脸焦急，急于辩解，似乎又不知该说什么。

　　“我们小姐是接了赏雪会的帖子的，若是不去，恐怕会满府遭殃——”

　　燕云身边一个丫头，倒是激灵，见自家小姐说不出话来，立即站了出来。那高红酥哪里会买账，当下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掌嘴。

　　燕云一听却是急了，跟在高红酥后面的一个丫头一听掌嘴，仿佛是更加的活跃，立即走到燕云侍女的面前。

　　“跪下！”

　　“你是谁？我有自家主子，凭什么跪你？”倒是一个烈性子。

　　“就凭我是兵部尚书府嫡小姐的第一侍女采薇，你就该下跪！”

　　“还不跪下！”

　　兵部尚书自然是赵燕云她们惹不起的，那丫头立即跪了下来，那采薇见状，冷笑一声，上去啪啪打了几巴掌，左右开弓，凤仪刚要上前，却是被回来的香沫拉住了。凤仪看了香沫一眼，只是大夫人恐怕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凤仪想了想，今日对自己颇为重要，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高红酥就此作罢，那也就算了，若不然，她还是要站出来的。

　　“高小姐，求你放了灵珠，她也是无意的——”燕云哀求道。

　　“她是无意的？那你是有意的了？再打！”

　　又是啪啪几声，灵珠的脸立即肿了起来。燕云看了她一眼，突然一下子也跪在了雪地上，这让凤仪吓了一跳，立即站了出来。

　　高红酥见燕云都下跪了，正在暗自得意，突然瞥见有人站了出来。这种兴头上，站出来的人太过扫兴，令她非常不爽，她刚想开口，却是身边的另一个丫头拉了拉她。这高红酥，倒是有个不错的丫头。

　　经这一耽搁，高红酥自然是看清了来人，当下也收起了嚣张的气焰。上次在玲珑绣庄，毕竟是室内，她放肆一些，无伤大雅，但现在是大庭广众，不只很多贵女们看着，恐怕也有很多王公贵胄看着，她不敢太过造次，基本的尊卑，任谁也不能乱来。

　　“这也耽搁的够久了，宫里的马车怕也快到了，高小姐还不赶紧启程吗？”凤仪淡淡的笑道，绝口不提赵燕云。

　　“多谢宁小姐提醒，我这就出发。”

　　说罢，便冷冷的看了燕云主仆一眼，气势汹汹的去了。

　　香沫和云蓉立即将那主仆扶了起来。

　　“燕云，天寒地冻，还是赶紧进马车里吧。”

　　“多谢宁小姐，燕云他日定登门致谢。”燕云感激的福了福，知道耽搁不得，自是去了。

　　凤仪笑了笑，转身入了马车，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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