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赌约
洛清影逝世的当年,慕允邺悔不当初,他追忆妻子的往过一切,终了解到洛清影的身世,才明白,从前为何洛清影说她做的噩梦总是一片海,海的那边是她的家,她回不去的家。
他却总是温柔却自私地安慰她,他的身边,便是她的家。
她,是想去海的那边看看吧。看看她父母生活过的地方。
慕允邺自责不已,他爱洛清影吗,还是把洛清影当做雪菱的替身?
他需要的,只是这个人陪在他身边,却从未真正关心过她,从未想过要去了解完整的她。
他仍对雪菱念念不忘,对于洛清影的前世今生,慕允邺甚至刻意忽略模糊,仿佛是要将雪菱与洛清影,融为一体才好。
在洛清影去世的次年,苍吾国多了一个重大节日,冬菱节。
冬菱节供奉的,是雪菱仙子的本命花灵,冬菱花。家家户户折的纸船,百姓们只知是祭祀所需,并不知,是为洛清影而做。
那些船,会在海面连成一座桥,通往海另一头的家乡。
那年,慕允邺执念深重地要为洛清影报仇,他要杀了洛霆,灭了海隅国,甚至将绸缪多年的伐天大计抛诸脑后。
但海隅国运与国主命数早已天定,卿圣云只得潜入冥界偷阅生死簿,查知洛霆寿元七十有余。
一国之君的气数牵涉甚广,若是有变,惊动冥界,倘若再上报天庭,岂不横生枝节,有暴露身份之险!
要知道,为了鬼神无觉地取代隋无涯,避免隋无涯死亡而入冥道轮回打乱计划,卿圣云至今仍将施法而长眠的本主,毫发无损地藏于暗处。
而这其中一环扣一环的诸多关节,更是耗费巨大时力,才得以瞒天过海。
在卿圣云的极力阻拦下,慕允邺不得不将为妻报仇的计划暂且搁置,但心里与日俱增的思念、愧疚,怎可能轻易放下?!
他只能麻痹自己,浑噩度日,一晃六年过去,在华玦帝君觉醒后,那个深爱雪菱与洛清影的慕允邺,从此,消失于天地间。
吴幽被隋暮寒送入紫宸宫内医治后,隋暮寒在这殿外,守了一天一夜。
翌日清晨,一名背负长刀,身着靛蓝武袍的俊秀青年从殿内出来,传国主口谕,宣隋暮寒觐见。
那名青年,使着极其重的无锋钝刀,却是如此苍白消瘦的文弱模样,与他的刚劲功法强大内力,天壤之别。
紫宸大殿中,隋暮寒将魔牝珠呈予他的父皇。
而坐于大殿王座之上的,并不是苍老的隋无涯,竟是一中年男子?!!!
立在王座左侧的,虽穿着熟悉的国师道袍,却也是陌生的面孔。
此二人,皆样貌精绝,气度不凡。
卿圣云将他二人的真实身份告诉了隋暮寒,包括他的母亲,洛清影的故事。
也有几点为隋暮寒解惑,其一,荠州地牢被囚试药的百姓,并非隋无涯授意。正因江墨明不知魔蛊丹配方,故暗自指使蒙斯年试炼。其二,荠州林间与凉州战场的鬼面人,是江墨明的部下。其三,魔牝珠,乃隋无涯所有。他,是魔域的实际控制者。他,要一统三界,重缔秩序。
这天下午,海隅国皇宫,无疆殿外的阔庭广场上,前刻万里晴空一望无云,刹时乌云密布,一道惊骇电光将这灰暗的厚重云层瞬间撕裂,从天而降一只蓝绿鳞光的巨型凶兽,与一名银发玄袍的男子。
无疆殿外的精锐护卫军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一道极其强大的威压将他们震慑禁锢住,整个空间仿似被凝固急冻,众人无法动弹,僵立原地。
那名银发男子,从凶兽的背脊上如风落地,身形瞬移至大殿门前。
同是这扇门,阶梯之上,他曾在此为他的仇人,于谋逆篡位之危时,拨乱反正力挽狂澜,这是何等荒诞讽刺?!!
这扇门内,散发出与那夜如出一辙,却更为浓重的腐朽死气。
就在昨日,妄回海的边界,段元磊命接应备援的战船停泊于此,这艘船上的亲信兵士,沉痛悲愤地目睹了一艘即将凯旋的巨船,毫无征兆地冒起火光,升起黑烟,更以极快的速度沉没,丝毫不给他们救援的时间!
洛霆于今早得知段元磊身死的消息后,不过半天时日,这位企望万寿无疆的野心帝王,精神状态斗转直下,那副坚如铁的苍老身躯,猝不及防地“崩落坍塌”,眼下已是油尽灯枯。
褚红色的殿门被一道烈风轰击而开,接而殿内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廊道内针落可闻,神态行动各异的内侍婢女们,仿佛瞬间被抽了魂魄,一动不动。
一阵疾风霎时震开一间茶室的竹门,室内垂落及地的缕缕明黄帷幔随风肆意舞动,帷幔交错的后方,立着一道颀长黑影。
洛霆稳如泰山闭目端坐于茶桌内侧的蒲团之上,他缓缓开口道,声音低沉闷重,“你,来得正好。”
“赌约,你输了。”隋暮寒从帷幔间徐徐踱步而出,面对这个篡权夺位的弑亲仇人,他的眼中,没有从前该有的愤怒杀意,却是冰冷的藐视。
洛霆骤然睁目而视,“回禀的人,说段将军的船突遇怪物袭击?!真相,究竟为何?!老夫,定要为段将军……”
他那凹陷的眼眶中,苍老混浊的眼珠死死地“咬住”隋暮寒不放,似要把隋暮寒的所有秘密,看个透彻。
洛霆的此般反常嗔态,令隋暮寒只觉可笑可悲,他冷哼道,“谋朝篡位的卑鄙小人,妄图皇族禁地秘宝,必定万劫不复!替你送死的犬牙走狗,你还知怜悯吗?!”
“一派胡言!!!”洛霆重重一掌拍在茶案上,“纳命来!!!”
机关触发,桌案另一侧射出无数密集毒针,他也因气急攻心,口中溢出乌红鲜血。
隋暮寒正与洛霆对峙而立,离茶案不过五尺余,形势危急他却不闪不避,飞射而来的“密雨”顷刻间在空中凝为冰晶,接而爆碎化尘。
“你?!到底是什么人?!”洛霆对眼前这个年轻小辈深不可测的实力感到惊愕。
隋暮寒并未正面回答,只不耐烦道,“既是我赢了,就请遵守赌约。我要你把杀害洛谦,谋朝篡位的经过,昭告天下,载入史书!”
“简直荒谬!混账!”洛霆凶厉地瞪向隋暮寒,若是御林军能来救驾,洛霆定要当场将隋暮寒生剐活剥,凌迟处死!
“想清楚了再说!”隋暮寒冰冷地道,“否则,整个海隅国,都将给你陪葬!”
事到如今,穷途末路,海隅国的“蝼蚁”与他何干!洛霆却只放心不下他“唯一”的亲人,洛宇曦。
踌躇片刻,他不得不委曲求全缓和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道,“那个家仆,是洛谦的后人?你何必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于你而言,百害无益!你若想要海隅国的任何奇珍异宝,老夫都可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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