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绯红子衿
魔族暴戾凶残,滥杀无辜,为完成冀黎的命令,逼迫各岛国在海中遍撒捕兽网。
此网牢不可破,由高阶魔兽筋脉皮毛掺合魔蛊乌晶编织而成。
一千年前,海隅国大祭司,名为,玉临筠。
那天,他在海岸边虔诚祝祷,恳请天神,平定灾祸,拯救苍生。
那天,是他作为巫师,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天神,如此英明神武,俊美惊鸿的仙人!......
翌日,又是一旬一次的“视察日”。
魔族会照例派兵前来验收海隅国布撒捕兽网的数量,以及“成果”。
一日抓不到鲲雷,魔族便要多奴役折磨他们一日。
每次视察,捕兽网中若是尚能捉获多些海底魔兽,他们便能暂且免于责罚。
若是魔兽数量太少,或者一无所获,那么,烧杀抢掠,便是魔兵们说了算。
海隅国国主年幼,只是个五岁孩童。
前任国主突发恶疾,临终托孤,玉临筠作为大祭司,既是巫祝,且是冢宰,国家虽小,却重任在身。
朝炀帝君此次下凡,本也打算要查明鲲雷兽作乱的真相。听玉临筠说完魔族种种罪行,决定留下肃清毒瘤,还人间安宁。
翌日,前来视察的魔兵嚣张残暴,被朝炀帝君所灭,留一活口回魔域报信。
冀黎得知鲲雷兽竟被天界派来的神官轻易收服,怒不可遏,隔天便杀到了海隅国,他要弑神,夺回他的坐骑!
上神朝炀帝君与魔族长老冀黎,大战于东海之滨!
此战,风云变色,巨浪滔天,鬼泣魔颤!!!
冀黎战力高深莫测,在魔域可谓一骑绝尘,难逢敌手。作为魔族四大长老之首,其所享尊荣甚至高于届时的傀儡魔尊,噬魂珠与魔牝珠任其调用。
过于自负使他终究轻敌败北,在朝炀帝君要给其致命一击,千钧一发之际,冀黎以心头魔血献祭魔牝珠,刹时召唤万千妖魔重重围困负伤的朝炀帝君,自己因伤及脏腑无力再战,只得趁机逃脱。
朝炀帝君耗尽灵力斩尽妖魔,身受重创。因与天帝有所嫌隙,他没有选择立即返回天庭。
玉临筠在那片海滩将满身血污伤痕的神明“捡”了回去,设法为神尊掩去身份,在其府邸悉心照料朝炀帝君半月,二人志趣相投,相谈甚欢,结为知己好友。
之后两月,二人不时出游赏景,于山水间恣意徜徉。
上神在这人间有了新的身份,他用法术敛去容貌,平平无奇泯然于众生,仅是海隅国大祭司的好友,杨朝。
为防他日其返回天界后魔族再犯,朝炀帝君将一法器相赠,授予玉临筠御符之术。
玉临筠只是普通凡人,不懂功法,仙术根基浅薄。
御符之术威力巨大且能速成,适合其修习,但因没有灵力,无法驱动符咒,故需有法器作为灵力支撑。
混元宝鼎,此仙器,状似七尺熔炉,它能吸收天地日月之灵气精华,转化为仙灵之力。一旦滴血认主,它所产生的灵力,将尽归主人驱策使用。
但也有一弊,混元宝鼎,与主人的寿元力量相生相附,若是主人体弱或者身死,鼎内的混元真火,将越来越弱,直至焰灭。
仙凡有别,世事无常。
凡尘三月,仙界不过三日。禀请下界的时限已至,哪怕是上神,也得返回天庭复命。
更何况,他,是天帝的“左膀右臂”。
别离的那夜,海潮低诉,月色凄美。
朝炀帝君将自己亲手雕刻的一枚白玉,送给了玉临筠。
那夜,玉临筠接过玉佩,用尽了毕生勇气,抛弃了世俗伦常,忘却了肩上重任,对他的神尊说了一句十恶不赦大不敬之语,“仙师,我,心悦你!”
“......!!!”
本是无情神明,在这人间数月,却因一人,而对凡尘俗缘懵懂初识的朝炀帝君,只觉心跳连同呼吸难抑地窒了几息,喉头发紧微颤,周身僵硬绷直,惊诧而激动地不知如何作答,唯恐自己听错。
在玉临筠看来,神尊此刻的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却只能用近乎“麻木不仁”来形容!
这便是庙宇高堂中,神明“睥睨众生”的一贯姿态么......
玉临筠偏要“撞了南墙亦不回头”!“头破血流”又如何!
过了今晚,他应是再也见不到他的仙师了吧。
“神明再度显灵降世”的概率,难道不比“神明有情”的概率,还要低上百倍千倍?!!
既如此,便豁出去了!!!
“那日,在梨园中,我所说,心属而不敢相告之人,正是...仙师你!”
......
就在几天前,春分之日,海域国迎来了一年中最隆重的祭天大典,天子携万民,祈求苍天庇佑,国泰民安。
五岁的海域国国主洛宣,坐在过于宽敞的王座中,一张粉粉的圆嘟嘟小脸写满疑惑好奇,目不转晴地望着高台之上正在“施法”的尚父。
玉临筠身着一袭绯红长袍,头戴雀翎冠,墨色长发垂泄至腰。
祭台上,摆着九鼎八簋,玉之六器。
绯衣巫师,卓绝出尘,以玉壁,礼天地四方。
万千臣民仰首望着高台之上的大祭司,在他们眼中,倍受崇敬爱戴的冢宰大人,不是神明,胜似神明!
那天,朝炀帝君,作为贵宾,亦在观礼台上。
他对人间的此等仪式不甚了解,天界“日理万机”的神仙们,更不会去理会凡人的“愚昧”行为。
但那位虔诚祝祷的绯衣“仙人”,其俊采神姿,已烙印在他的脑海里,令这位上神,亦为之动容!
祭天大典结束后,玉临筠在日坛中的梨园里稍作休息。
园子里,一树树“白瓣堆雪”开得烂漫,空气中,飘散着清新淡雅的梨花香。
玉临筠与朝炀上神,坐在花枝簇簇的梨树下,赏风饮茶。
洛宣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一行兵士侍从,神色张皇地紧跟其后。
“尚父...尚父......”洛宣开心地喊着,在稚气未脱的小国主心里,对于君臣还没有什么概念,玉临筠对他来说,就像父亲一般和蔼可亲。
“陛下,勿疾行。”玉临筠忙从石凳上起身,迎上前去。
“嘻嘻......”洛宣拉住玉临筠的手,“尚父今天真好看,好像......嗯...新郎官!”
虽是童言无忌,玉临筠却反常地面颊微红,他稍稍用余光看了看朝炀帝君,尴尬笑道,“陛下说笑了,这是巫服,微臣这便去更衣。”
“对了,方才好几个大臣请奏,要我给你赐婚。要把他们女儿的画像拿给你看看。”
洛宣只是个孩童,完全不懂男女之事,那些大臣一阵撺掇,他以为这是对尚父天大的好事,非得要给尚父娶妻。
玉临筠一顿劝说不得,只得破釜沉舟道,“陛下使不得!微臣其实,已心有所属。”
朝炀帝君闻言,赫然一怔。
“太好啦!她是谁?我这就给尚父赐婚。”
“他...并非朝中大臣的亲眷。住在非常遥远的地方,且身份尊贵无比。与微臣......如云泥之别。臣,实配不上他,更无勇气相告。”玉临筠眸光黯了黯,颓丧之色一闪而过。
......
和风暄拂,梨树下,飘起“香雪”,几瓣落于其墨发间。
再抬眸,玉临筠面上又是一如往常的神采奕奕,曜目昂扬,仿似他从不会病,不会累,不会倒。
朝炀帝君静立一旁,默然不语,绯红衣衿投入其沉沉眸底,似有一簇火光,在暗影中,被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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