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已至(三)


  徐蔼南坐在一个小的皮质沙发上,眼神散漫的游弋着,机械性地抿着那一杯热气四溢的茶。听到楼内的声响,才忽地回过神来,起身相迎。

  “许总。”

  “徐总,坐。”许厌点头致意。

  “今天我是来作为诺亚的合作负责人……”

  “我已经看过相关的资料了,而且裴怜岸已经和我交涉过了,这方面的会谈和相继需要展开的会议以及项目,我会组织安排。贵公司来的负责人很有潜力,有待提拔。”

  “嗯,许总费心了,但是小岸多少有些生疏,练手的工作,先放一放也未尝不可。这次还是……”

  “不经大事怎可磨砺,以后要继承诺亚也需要一份自我的魄力,而且,”许厌向后轻扫了一眼,飘忽不定的眼神,忽而聚焦到裴怜岸身上。

  “我相信他。”

  许厌话说得轻飘飘的,有时还故意拉长了尾音,带了点微醺的意味。徐蔼南被许厌这满面悠然堵得说不出话,想不到裴怜岸这个天不管地不管的浪荡公子是怎么在这短短几个小时内就受到这位金主的青睐的,但表面上还是得应付过去,尽力挤出一个欣慰的表情,同他满脸的纹路和在一起。继而朝裴怜岸的方向望去。

  “小岸啊,许总这是看重你,你也该多锻炼锻炼了。我这不是担心你嘛……看来我是多想了,你们洽谈,我先回去了,那边还有事。”

  “你这是怎么了?吃火_药了?我都说过了我不在乎。”徐蔼南走后,裴怜岸趴在在沙发上,用手撑着脖颈,一脸了然的样子却又问许厌。

  “我在乎。”许厌垂了垂眼睫,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刚蒸好的茶的热气,毫无保留地扑在眼镜片上,一层雾气自心底涌了上来。

  “我也想过抛下一切,去追求我的东西。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我自己都不相信。与其等待别人改变自己的一切,把自己套进一个冥顽不灵的轮回,还不如早早就掌握命运。你可以抗争,但是梦想与力量,是先有力量,再有梦想,而你,”许厌抬起头,薄唇向内一敛,发丝散落拢住了半边脸。“我不愿意你多受伤。”

  是惺惺相惜吗?是心甘情愿吗?裴怜岸的记忆又与以前相重合。许厌虽说比他大,但同裴怜岸自己比,瘦弱的不只是身体,更是一种精神。他家里变故颇多,裴怜岸也多少知道一点,这时却有些心疼他的圆滑。不明白许厌的精神世界中,人的形象到底是要如何塑造。

  更需要保护的,是许厌啊。

  想真正走进他。

  裴怜岸不自觉地想摸摸许厌的头,手不自然地停在半空中,顿了顿,又缓缓地收了回去。

  “来吧,被我的善解人意尽情感动吧,”许厌合上眼睛,目光却又在缝隙中,扫过裴怜岸马上要落下的手。

  “我准了。”

  十足傲慢。

  裴怜岸现在觉得他自己刚才在放屁。

  “许厌,下来一趟,有发现。”穆若枫在调准的监控中找到了一个清晰的正脸。“这个人在11:30到12:40之间进出打印室一共两趟,后续的录像也同样不全,明显是被动了手脚。”

  “是康宴清,周祺的秘书,昨晚我确实找过他,他频繁地进出打印室是为了给我拿资料,我们在谈事情。”

  “别怀疑康秘书,他绝对不会做出来这种事的,昨晚他和许总谈完事情就走了,他人很好,肯定不是他。”

  说话的人是王明稳,许诺大楼的保安之一,是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人,看到了许厌马上立正站好,有些过分拘谨。

  “没事的王哥,别紧张,我们就是在弄清事实罢了。”许厌朝他微微颔首。他真的很会抚慰人心。

  “那凶手是怎么做到从分部出来,再顺利进入许诺大楼的?我们看过安保系统,显示一切正常,并且许诺大楼的监管系统及其严密,人人均持卡进入,尤其是监控室,仍需人脸识别……”严款一边做着笔记,一边陷入了沉思。

  “那有人接应呢,很好办到了吧。”,许厌转过身来面对大厅,“况且我这里人才最不缺,要是连个监控都搞不定,岂不太对不起我了。”裴怜岸竟然从许厌的表情中看出了一闪而过的欣慰,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是内部的人搞的鬼吗……那我再去看看昨晚都有谁进入了这间房间了。”

  “回来!人家要删监控就都一起删了,谁还给你留一段。你这是在碰运气,你是不是觉得万一他忘了呢。”裴怜岸像逮小鸡一样,眼疾手快地抓住说风就是雨的严款。

  中央办公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面容姣好,妆容精致却有些褪色了,显得有些萎靡憔悴。她用手揪着一个男人的头发,高跟鞋被她踩得嘎吱作响,大喊大叫着。

  “是他杀了小格!是他做的!”一看见许厌,便浑身脱力,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东歪西撞,摔进许愿的怀里。

  “怎么啦,洛洛。说清楚,先冷静一点。”许厌站稳了脚跟给,把她接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小声抚慰着。而红衣女子却如一滩稀泥,怎么也直立不了,只能靠着许厌的前胸苟且偷生。

  “是他!就是他杀了刘温格!我昨天还见过他带人打小格,今天早上人就没了。就是他做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扭回头蹭着许厌的衬衣,愈发粘人,甚至直接挂在他身上哭了起来。

    “来来来,你等会,你先给我下来。”裴怜岸虽说事不关己,但见到美人被无缘无故地糟蹋,心里还是不舒服的,而且这个女的用意还不纯,今天非要用悲伤这个完美的理由来让自己和许厌挂上一腿。裴怜岸连抱带抢地把这个包袱从许厌身上接到自己身上。

  “来吧,哥的肩膀借你,更宽厚。”

  洛洛瞟了他一眼,拍了拍手,“啧”了一声,便自行跳开了。

  穆若枫可没有什么闲工夫管他们,直接问洛洛:“你口中的那个阿牧,是他吗?”跪伏在地上那个男子此时也哭得昏天黑地,直不起腰。穆若枫单膝跪地,扶起他的胳膊,轻声问道:“来吧,说说你做了什么。”

  “我也……我也没做什么,就是与刘温格有一些小争执,就……就打了他几下。”

  “什么叫打了几下,打成什么程度说清楚,别在这里含糊其辞,我想你也不愿意和我们回警局开茶话会吧。”严款声色俱厉,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没,没有。我是昨天下午……只是下午找了几个人去打他,他一直欠着我的钱,我就……”男人哭得更厉害了

  ,在为洗脱自己的嫌疑奋力挣扎着。

  “欠多少?”

  “……二百。”

  穆若枫回想着,刘温格身上的钱多于二百,没有被人动过。若是这个阿牧真的为钱而杀了他,那钱应该全被拿走才对。况且只有二百,人也不至于为此丧失理智。

  “你还有其他同伴吗?”

  “有。我和韩朝当时一起去的,他也……踢了两脚。后来我们俩就分开了,后面我也不知道。人真的不是我杀的!”

  他的衬衫后面已经湿透了,额头上还有豆大的汗珠往下流淌。

  “好,我知道了。”穆若枫上下打量着这个男子,怎么也看不出能够杀人的潜质。

  “都累了吧,案子追得紧,今天辛苦大家了。我准备了一点心意,请移步。”

  下午本就是又困又饿的时候,而现在一张张小桌子上摆好了甜点与饮品,不失为一次高档次的下午茶。在许诺大楼的较高层,整个城市一览无余,宽阔了心情。许厌此时撤下了领带,西装外套松了几个扣,狭长的桃花眼若温泉一潭,散发着柔情。众人眼中的他简直是灰姑娘的仙女教母,说句不好的,还真希望到他这里多半几次案。

  “有急事的可以先走,出口左手边有已经打包好的咖啡,自取。”许厌说完便默默地退了出去。而大家此时此刻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大块朵顾起来。

  “这样的生活我什么时候能过上啊,什么时候能一夜暴富啊!”严款拿起一块蛋糕,若有所思,却被穆若枫一把拉起。“唉唉唉,等会,干什么!”

  “这里还有这么多事,案子还没查清楚,你还有心思吃。跟我回警局。”穆若枫扯着严款的领子就往外拽,头也不回。严款只得跟着她走,还不忘在嘴里再塞一块蛋糕。

  “姐,不是我说你。小心你嫁不出去。”

  “你再说一遍!”

  “你!嫁不出去!”

  穆若枫气急想要打人,却被许厌覆过来的手一惊。许厌的轻柔地将她抬到半空的手压了下去,还拍了两下以作安抚,然后扭头对严款说:“我会再送一份去警局,管够。”

  严款这才安静下来,“哼”了一声表示不满,坐上了车。

  “怕什么,不是有我呢。”许厌付之一笑,阳光慵懒地涂抹在眼睑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柔软。

  “……”

  得了,刚才在车上的话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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