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中反间范增遭黜
第七十七回 中反间范增遭黜 行诈降纪信被焚 2
【从陈平用计,到虞子期中计,一步一步推展开,如行云流水,决无半点咯噔。】
汉王回宫,想到粮草将尽,霸王又不肯罢兵,一时间,心乱如麻。正愁闷不乐,只见一人从外面径直走入来,是那陈平。汉王心里道:“不是昏了!放着奇才之士不问,只顾在此胡思乱想甚么。”等陈平礼毕,汉王便道:“先生来得正好,寡人现有句话要问你。这天下纷纷,何时能定?”陈平道:“大王莫不因眼前之困而问此话?”汉王道:“形势危在旦夕,令人忐忑不安。今观满朝之中,唯先生一人能解得此难,故而相问。”陈平道:“臣于城上见大王气愤已极,亦知形势之危急矣。故未等大王召唤,便自来相见。”汉王道:“先生既有脱困之计,何不早说?”陈平道:“此乃阴谋,只可说与大王一人听,未可示之于众也。”汉王道:“先生请坐了说话。”陈平对面坐下,说道:“自古道:‘命由天定,事在人为。’项王为人,恭敬爱人,是以士之廉节好礼者多愿归从。然至行功爵邑,却贪恋勿舍,士亦因此不附。大王慢而少礼,士廉节者不来;然大王能饶人以爵邑,故士之顽钝嗜利无耻者亦多归汉。诚能各去其两短,袭其两长,则天下指麾可定矣。然两长又安能集一身哉?大王素来随性,恣意侮人,不能得廉节之士,故有今日之困。而观西楚,亦有可乱之处。彼项王骨鲠之臣,唯亚父、钟离眛、龙且、周殷之属,不过数人耳。大王若能出捐数万斤金,行反间计,间其君臣,以疑其心。项王为人意忌信谗,听闻传言,终当内讧相诛。汉到时举兵而攻之,则破楚必矣!”汉王听罢,抚掌大笑道:“此计果然歹毒!”对陈平道:“如能破楚,寡人又何惜万金?”当下命左右,取来黄金四万斤,交予陈平,道:“先生尽去使用,寡人自不问出入。”陈平拜辞回府,即唤来心腹十数人,简单吩咐了。众人心领神会,各暗自行计去了。
却说霸王一连攻了数天,却不能成功,只得罢手。这日,正在大帐中与项伯说话,道:“刘季此次定难逃脱。”项伯道:“只怕有人与他串通一气,来坏大王好事。”霸王问道:“叔父可听到甚么?”项伯道:“这些天来,营中多有传言,道钟离昧、龙且、周殷等人为大王将,功劳极多,却终不得裂地为王;三人正思
与汉结为一家,只等灭掉项氏,再分王夺地。”霸王笑道:“他几个,皆寡人亲信之人,岂肯轻易叛我?此乃流言,不足为信。”项伯道:“军中传言甚广,恐不是空穴来风。且此三人,终非项氏宗族,岂肯奋身尽忠?今楚汉僵持,前途不测,三人心怀两端,亦未可知。”霸王听了,顿觉惶恐,道:“如三人真同传言所言,将奈何?”项伯道:“如今真假难辨,不可妄然动作。”霸王道:“叔父有何筹划?”项伯道:“今三人皆为一方大将,若无故撤换,势必逼其造反。不如分派监军,各去提防。”霸王道:“没奈何,今下只得如此。”乃命族中称贤者三人:项思、项问、项成,去钟离昧、龙且、周殷营中为监军,以防不测。此令一出,军心惶惶。
却说当时,季心为中军司马,忽见人心不稳,赶紧来告道:“前日流言,怕是汉王所为。”霸王道:“何以见得?”季心道:“这三人皆大王心腹之将,想来不能有异心的。而汉王今日,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迟早城破身俘。会此当口,偏有这等流言传出,岂不蹊跷?”霸王听了,也不安起来。季心道:“今情况不明,真假难辨,闭门猜想,又于事无补。前日,汉王派人来议和,大王未许,今不如反遣使者到城里:明为催降,暗去打探。虽得不来详细,亦必有所收获。”霸王道:“此须精明能干者,方能胜任。”季心道:“大王身边,正有如此之人。”霸王道:“你说的可是虞子期?”季心道:“子期胆大心细,行事干练。除了他,都做不来这件事。”霸王点头,便召来虞子期道:“见着刘季,限他三日内出降。顺便打听其虚实动静,回来告我。”虞子期依命,便带了心腹数人,来叫城门。
早有军校报知汉王。陈平道:“为项羽谋划者,唯范增一人耳。今项羽遣使者来,大王若能依臣之计,当教范增死无葬身之地。”上前附在汉王耳边,如此这般说了计策。汉王大喜,道:“此计若行,范增休矣!”乃教陈平密去安排圈套,只等楚使来。
且说虞子期进入城来,石奋接了,报过家门,道:“汉王酒醉,现还未起身,请使者先去馆驿内歇息。”只管在前面引路。走过几条街巷,绿水边柳树旁停下脚步,石奋指着旁边的那座楼阁道:“这座驿馆,是荥阳城里最好的,平常不让人住,只招待贵客。”引到门里看时,果然一片清静,没个闲杂往来之人。虞子期甚觉诧异,又不好相问,只得听任摆布,且在驿馆内住下。
等了半日,天将黑了,却无人理睬。虞子期心焦,乃与心腹道:“也不知汉王何时能召见?”话未落,石奋推门进来,上前施礼道:“汉王昨夜大醉,身体乏力,今恐不能见使者。”虞子期道:“岂不要多耽误一天时间?”石奋笑道:“使者往来,多一天,少一日,岂能由着自己?既来之,则安之。贵使且暂宿一宵,明日一早,等着在下来请。”随叫安排饭食。一息功夫,就见几个下人,每人手里端个精细的大盘子,里面盛着牛、羊、豕三牲肉食,另有河鱼、蔬菜,诸般酒肴,都摆到众人面前。虞子期见他拿太牢之礼来招待,愈发觉得奇怪。正不知所措,却听石奋问:“历阳侯可好?”虞子期一怔,随口道:“虽已老,身板却硬朗。”石奋道:“着实不易啊。”便请众人用膳,自坐一旁陪酒。才饮了一盏酒,石奋又问道:“使者相貌英俊,是亚父何人也?”虞子期笑道:“我乃项王身边虞子期是也,奉项王之命而来,与亚父并无相干。”石奋听了,佯作吃惊,道:“汉王只当是亚父之使,故令我来接待。原来弄错了,而是项王派来的。”把袖一拂,径自离座而去。
虞子期正纳闷,就见刚才的那几个下人,都换了副脸色,匆匆进来,话也不说,便把面前的盘馔全给端走了。虞子期心中茫然,正在寻思,那几个下人转个身又进来,手里端的都早已换成了粗食村醪。虞子期见了,气满胸膛。欲待发作,心里却道:“这是在人家里,如何凶得?”强忍着吃了。当晚,若大个地方,只剩下一个服侍的人,除了供回热水,别的再没甚么。
捱了一夜,次日五更,虞子期与众人起来,洗漱罢,胡乱吃了些早食,等了半天,只不见石奋来。心腹道:“他昨夜变了脸去的,如何再来?”虞子期道:“岂有此理!堂堂项王使,却被如此戏弄!”心腹道:“也不知为何,正当享用太牢具,一句话,便改了恶草具。敢情项王使者的待遇,反不及亚父派来的人。”虞子期道:“这倒算不得甚么。只是现今被冷落在此,当如何是好?”正心烦意乱,忽听外面马蹄声响,门推开,进来一伙人。当头是个内侍,来虞子期面前道:“汉王有令:楚使如来议和,则见;若不愿罢兵,请回。”虞子期心里道:“看来汉王已铁定了心,要死守这城。我今去相见,必遭尴尬。”便道:“在下奉项王之命,只来劝降。汉王既已回绝,再见自无益。”内侍见虞子期如此说,引了人转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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