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二更(抓虫)
云程硬要下来,叶存山就不背着他继续走,挑了块大石头,坐后头还能靠上面,仰头就能看见星星。
古代空气没污染,星河就在头顶罩着,甚至过一会儿,就有星星快速划过。
是现代时很难看见的景象,现代空气污染严重,云程在家是不能实现看星星自由的。
来这里以后,晚上他不出门,更没细看。
可惜他不认识星象,不然还能跟叶存山多说说。
现在说的是这几天还有什么事要做。
如果杜知春来,叶存山需要招待他,这事对他而言不算累,种地都是本能了,到时还能看看那大少爷种地的窘态,想想就解压。
云程则是要教人织带彩毛衣,他给叶存山说:“其实不难,没有彩线也能教,就让她们拿两团线交换着来就能教,但是我之前没说。”
叶存山总说他没心眼,其实他也有。
就一点点的小聪明罢了。
教得慢,他们才知道珍惜,知道这手艺来之不易。
云程能拿月钱,也能借教学名义,把叶存山最在意的弟弟留县里。
说到这个,叶存山也想到了,“哦,我先前准备把羊毛线的事情交给存银来接手,都给邱家兄弟说好了,他们还没接触,我得再挑个人。”
族里亲近的兄弟不多,要挑会识字算账的,也得挑机灵点的。
旺祖是不行了,他忙村里。
庆阳也不行,他当账房先生又画画,没空。
要说,肯定是叶延最合适,关系近,也会读书,对县里也熟,就是性格太软和了。
云程听着烦,“管他呢,咱们要走了,村里不比我们急啊?他们不催,咱们瞎操心干嘛?我们说说风筝怎么做。”
叶存山往远处看了眼,造纸作坊隔着窗纸能看见里头人影走来都去,他们俩隐于夜色,难以被人注意到。
他勾着云程肩膀,侧身亲吻他。
说什么风筝。
做做喜欢的事好了。
今晚云程很乖顺,从外头到家里,胡来一场,又被叶存山翻书选姿势,眼尾孕痣都成了艳红色,也没说一句扫兴的话,更没骂他。
叶存山得了便宜,没卖乖。
晚上清理完,抱着云程在他蝴蝶骨上落了个吻,“明天给你做风筝。”
云程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他的确很怕叶存山给他一句调笑,要真这样,他以后就不瞎心疼人了。
放松了,就睡得快。
早上起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叶存山借了板车,把存银的东西一次搬完了。
家里人都下地,只有陈金花一个人在家,她想搭讪,叶存山说:“我们兄弟搬出去不是挺好?给你的孩子挪窝。”
陈金花一声不敢吭。
兄弟俩回家,叶存山还帮存银一起收拾。
府城路远,东西都买也贵,宁愿路上辛苦,都不能处处花银子添置。
存银衣裳都还好着,现在正热,只拿薄衣服和平时需要用的东西就成。
其他的能先叠好,就在这小房间里放着。
书院学生有秋收假期,照顾农家子,到时叶存山也能回家一趟。
等到秋收时,他帮帮忙就没啥,叶大辛苦一年,他秋收帮忙还能落个好名声,叶大来年也不敢再种那么多地,随便是租是卖吧。
存银这边收拾时,云程醒来的。
他听外头动静,起来穿好衣服,也红着脸不敢出去。
说是存银会当做不知道,实际真碰上了,他想想都头皮发麻。
坐屋里反复回忆昨天有没有出声,越想脸越红。
叶存山进屋来看他,云程脸红得能滴血。
他也才忙完,用冷水洗过手,掌心也热乎着,往云程脸上一贴,竟然还能被烫着。
“你这脸皮,以后还是少撩拨我。”
云程闷不吭声。
害羞是害羞,撩拨是撩拨,招惹是招惹,这些都不一样。
等他缓过来,他想干啥就干啥。
叶存山可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坐炕边问他话,“风筝线用细麻绳,我记得堂哥家里有,他以前带婵姐放过风筝,我待会儿借过来用用。其他材料也准备好了,你要不要画个样式?”
云程看他,“你怎么这么忙?”
叶存山真被他逗笑了,“这就已经是很闲了,我昨晚都没背书,哪还能啥也不干,真什么都不做,我心里也不安稳。”
懂了。
操劳命。
要他歇着,他还筋骨酸。
云程又问存银什么反应,叶存山没忍住亲他,亲完了,才回话,“他不是答应过你,要装不知道么?反正在我跟前没瞎咧咧。”
叶存山心里还补了一句:昨晚又没骂又没叫,能有什么动静。
云程可算放心了。
今天出来,三人主要是凑一块儿做风筝。
他们三人都是地上跑的生肖,说白了,是不威猛的类型,画出来不威风。
云程就拿红印泥的颜色,涂涂抹抹,弄了只舞狮时看过的红色狮子头。
这风筝做了两天才算完工,期间存银还是因为心软,回家帮忙做饭送饭。
陈金花肚子大,不方便洗衣服,存银也一起洗了。
家都分了,孩子要尽孝,云程跟叶存山都没拦着。
就是他回家帮两天,再要出来跟着哥嫂放风筝,就被叶大挤兑,说他装样子都不会装,要么就别来,要么就帮到要离开的时候,来两天就不来了,像什么样子?
存银都被气哭了,本想直接走,又怕气着大哥大嫂,坏人心情,愣是憋着没讲。
他不说,叶存山跟云程就不知道,还说后头抽空再带存银放风筝也一样。
地里忙,他俩不好太招摇,叶存山带云程往村外走。
村里划地种树种竹林,这里住着很多外姓人家,往外还有许多空地,上头一层青草冒出来,踩着很柔软。
唯一不好的是,“可能会碰到云仁义。”
云程不介意,“他现在可没好日子过,碰到就碰到,我就当看了乐子。”
结果云仁义没碰到,碰见了之前骚扰过云程的几个流氓。
云程还没有反应,叶存山就问他,“我去揍他们一顿?”
云程顿时不知道该作表情,本能否认,“别了吧。”
自古小人难缠。
他跟叶存山已经越来越好,不必要给人落井下石。
这些流氓懒汉家底薄,日子难熬,品行不好。万一逼急了,人家走极端,他跟叶存山招架不住。
而且老远看着,那三人也想躲,看叶存山一直盯着他们,才硬着头皮走过来,隔着两米远停步。
“你俩来找云仁义的,还是来找我们的?”
问话的人是吴大力,他住云仁义隔壁,是个鳏夫,也是三人里年纪最长的一个。
云程等他们走到近前,才对昨晚叶存山的话,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觉。
叶存山突然决定去参加科举的原因,应该是这里吧。
云程连夜敲开他家门,打乱了他所有计划。
然后又因为有流氓上门骚扰威胁,又让他计划再变。
云程心口有点堵。
他试探过叶存山,知道他是个好人,所以才赖得毫无顾忌,但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叶存山为他的事,还有这么一个变故在里头。
云程拉他手,“我们走吧,放风筝去。”
叶存山想想,找人麻烦,其他时候也行,今天陪云程放风筝,不坏心情,就跟云程绕过竹林,去了后头的一片草地上。
后头吴大力、张小黑还有刘耀祖三人都很莫名其妙,“来放风筝,盯着咱们做什么?”
吴大力说:“还能怎么?肯定是看见咱们想揍呗。”
人家现在是秀才公,真要揍,他们也不敢还手,就当为以前干过的错事还债了。
没挨揍,那就是走了大运。
三人状态比去年差了很多,特别是吴大力。
他跟云仁义家住得近,一天天被吵得睡不着觉,肉眼可见的憔悴苍老下来。
本就年纪不小,现在看着跟四五十岁的老头子一样。
张小黑跟刘耀祖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前混就混了,在家里赖着也能有口饭吃。
现在不行了。
他们外姓人,本就不能去造纸作坊干活,本来还能做蜂窝煤和藕粉,也因为云程放话了,他们不能学。
叶根拿到册子,找人尝试做出来,满村愿意学的都去了,云广进都能带着云香去学,他们三个不行,他们三家都不行!
后来只能自己去买一册。
反正人多,费用平摊下来也没多少。
但因为那时没转暖,也嫌弃冷,等到现在再做,竞争大,东西难卖。
他们又没牛车驴车,每回租车都是一笔钱,不舍得就亲自挑着,挑过去,还被砍价。
多等等看,东西也能卖出去,可他们不住县里,要回村,总不能来回挑着东西跑,憋憋屈屈卖了,辛苦干一月,没挣几个铜板。
今天三人碰面,也是互相诉苦。
家里人都埋怨他们,现在不干活不给饭吃。
吴大力还好,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张小黑跟刘耀祖要仰望家里,是闲不下来。
人就怕有对比。
以前这一片的外姓人家都过得不怎么样,现在其他老实的,都有营生贴补,去年赶上好时候,不辞辛苦不怕冷,得了钱,几家凑凑买了牛,现在春耕能用,去街上买炭卖蜂窝煤也能用。
眼看着日子好了,别人家都能吃上肉了,他们还都苦哈哈的,心里自然更加苦闷。
这日子,只能跟云仁义家对比。
一提云仁义,就很难不想到云程。
虽然云程只是不让村里教他们做蜂窝煤跟藕粉罢了。
但有的怨,他们就甩锅。
张小黑说吴大力,“你说你当初去招惹他干嘛?他都能嫁叶存山,咱们外姓人家攀上一个大姓男人嫁了都难,你去找他坑钱?脑子被驴踢了!”
刘耀祖也怨他,“就是,还被人杀了回马枪,你看看,咱们现在要是不被针对,日子也蒸蒸日上,能吃肉喝汤了!”
这就是屁话。
他们不能吃肉喝汤,纯粹是因为自个儿懒。
吴大力不服气,跟人争辩,张小黑跟刘耀祖被踩到痛处,更是不满,吵着吵着,动起了手。
先是张小黑跟刘耀祖合伙把吴大力揍了一顿。
两个人要走的时候,吴大力说张小黑偷过刘耀祖家的鸡,刘耀祖跟张小黑又打一场。
云仁义恰好回家歇脚喝水,平白看了场热闹,还冷笑:“有这力气,不如下田种地!”
他们三人正是一肚子憋屈时,哪里能被他这么嘲?
现在这一片,谁不笑话云仁义家从富户成了最大的破落户?
吴大力要他别得意,“你以为你闺女老实种地呢?她每晚都往外头跑,等到她找到人嫁了,你以后真就孤家寡人一个!”
他还指指自己的屋子,“跟我一样,你有什么好笑的?你还不如我,我没儿没女我不惦记,你有儿有女他们不养你!”
云仁义水也不喝了,急急忙忙跑地里去找云丽丽。
家里现在没人干活,他已经好久不敢动手打人,但要骂人,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张小黑问:“云丽丽真往外头跑啊?”
才打过架,吴大力懒得理他,但听着远处传来的骂声,他又得意,“跑什么跑?这一片住的啥人你心里没数?云丽丽敢往外头跑吗?”
也不怕黑灯瞎火被人拉回家生米煮成熟饭,这辈子还不如在她亲爹手里熬着有盼头。
云仁义好歹还想要人养老,也想要钱。自己跑出去,能碰个什么人?
纯粹就是看不顺眼云仁义,也被他家吵得烦了,加上云丽丽以前从不正眼瞧他,落魄成这样,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嫌恶,他随口挖个坑罢了。
隔着一片竹林,三个流氓打架,云程跟叶存山能听一耳朵热闹,云仁义追地里去骂云丽丽,他们就听不见了。
风筝被叶存山放得很高,云程牵不动线,他握着两头,叶存山握他手,帮他稳着。
两人身高差合适,这么从后头拥过来抱着,各方面都很贴合,云程甚至有一瞬觉得不长高也可以。
这想法太可怕了。
他跟叶存山说,“你都不知道我多喜欢你。”
叶存山要他大白天的别说这话,“留着晚上说。”
云程才不留,“你都好意思在外头抱我亲我,你有什么听不得的?你脸皮厚,你还问我爱不爱你,你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叶存山在他耳朵上咬了下,算他不听话的惩罚。
回话脸皮相当厚,“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好收拾你才是。”
云程就踩他脚,在深色布鞋上留个鞋印。
他其实很想找叶存山确定一下,当初成亲不久,叶存山是不是因为恰好碰见他被流氓骚扰,所以才又决定科举。
话到嘴边几次,又没问出口。
有些答案,亲耳听见了反而心酸。
隔天,云程特地去找人打听了云仁义家的事情,为祭拜爹娘做准备。
这事儿满村人都知道,刘云不喜欢出去,他是问的柳三月。
说是云广识分了出去,他没田没地,先去跟他二弟与四妹一起住。
作为大哥,他虽然听爹娘的偏待三妹,但能给家里银子,对二弟与四妹自然不会太差。
不论外人怎么看,这三兄妹是凑一块儿了。
就是他屁股上的伤拖了太久,中间又被云仁义打烂过几次,伤势真养好后,落了病根。
“我看他腰腿好像都不行,不知道怎么烂个屁股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可能是那肉烂到腰腿上,走路一瘸一拐,腰也使不上劲的样子,家里地主要是老二在种。”
云仁义那头,则是不需要人说,都能看到不好过。
他跟叶大一样,舍不得卖地,就想辛苦一年,攒些银子再说。
云丽丽养得娇,李秋菊以前又只用照料家里,两个女人下地,还不如半个小子能干。
云仁义着急,就要自己干。
他也不敢骂儿子,一骂,云广识就拿医馆的诊断吓唬他。
云程沉默了会儿,今年也想对小云程有些交待,问过那几个流氓家。
柳三月就小声告诉他,“本来是说他们懒,又爱偷奸耍滑,所以不教他们蜂窝煤跟藕粉,要学自己去买画册,花了钱,就知道珍惜,会好好干。但咱们村里,不是好些姓叶的人家都不能去作坊干活吗?说你不让,所以他们也到处说是你不让。”
云程不解释。
画册画出来,有讨厌的人拿去挣钱,这不可避免。
但拿了也挣不了几个钱,他就开心。
又听柳三月零零散散凑了些,云程就道谢告辞回家。
在柳三月看来。
李秋菊墙头草,两边不讨好,现在就难做人,一辈子都要慢慢熬。
云丽丽不用说,娇娇女突然这也干那也干,人都要被逼疯了,甚至跪地给她四妹磕头求原谅,说她不是故意打翻茶杯的,想要两位兄长收留。
云仁义已经看得见现世报,四个儿女都在,妻子也好好的,但全部离了心,全部恨他,不管他。
那三个流氓里,没他们这一家子惨,则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没云仁义家好过。
懒汉开始被逼着干活,干也挣不了几个铜板,娶媳妇的事就别想,哥儿都娶不到一个,一辈子没指望。
柳三月试探他:“是你管着存山的吧?不然时不时揍一顿,不比这解气?”
云程点头。
要人难过的法子有很多,打一顿还转移仇恨,不必要为这堆烂泥搭上自己。
于是柳三月就没告诉他,叶存山抽空过去,挨个把人揍了一遍,免得夫夫俩有隔阂。
回家时,云程元宝也都叠好,家里叶存山给他备好了食盒与鞭炮,拿了就能去墓地。
祭拜时,云程就嘀嘀咕咕讲这些才打听出来的乐子。
讲完后说:“以后不好回来,我会让人帮着扫墓烧纸。”
这些别人家的糟心事,他不知道这一家三口听多了烦不烦,以后大抵是不会再讲。
若有灵,在天上也看得见,就不过多叨扰。
放鞭炮时,云程先躲远,叶存山点燃前,也对这两个坟包说,“我揍了那三个流氓,也会请我几个兄弟看着点,就让人一直烂着好了。”
夫夫俩结伴离开时,云程问他:“你刚是不是跟我爹娘说了什么?”
叶存山说:“学你,讲讲别家倒霉事。”
云程便没在意。
破落户么,欺负的人多,踩的人也多,可能叶存山讲的,是他没记着的人家。
这里忙完,就剩下两件大事,一件小事。
云程的大事就是教人织毛衣,他随时能教。
叶存山的大事,是要等杜知春来,带他体验农耕生活。
由于杜知春迟迟不来,已经吃过饼子的叶大不干了,他还等着叶存山给他多种两亩地再走呢!
回家再阴阳怪气,存银就受不了了。
所以夫夫俩也等来了一件小事。
存银哭得可惨,小孩子一个坑里上两次当,要好好教育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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