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舜国97 一天

做了一晚上梦的舜麒第二天难得没有泡在政事堂，而是空出一整天时间待在静仁殿，待在他的主上身边。

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官员通过传具将他唤走，也没有国人来拜见。哪怕这个国家正在以外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飞速发展，哪怕他统御着一切发展的源头活水，但这个由无数舜人在浇灌心血的国家不会因为他的短暂缺席就停止运转。

只是一天而已。

上午的时候他不是像往常一样露出额头上的角，而是全身心都化为麒麟原形，趴伏在自家主上脚边，放空自己，静静感受着这种不离御前的安心宁静。

洁华因为他反常的举止还以为是自己前段时间的冒失和昨天的表白影响到了他，一开始也跟着不安，不过在用柔软的花瓣和舜麒贴贴之后很快恢复如常了。真是难得见到大白麒主动休假！洁华渐渐沉浸在这种难得长久的相聚氛围里，没有和白雉他们另开天地找热闹，只享受着这种全情投入的盆栽时光。意外地，她这样倒是有些共情以麒麟身形伏在陛下身边的舜麒了。

继昨晚的好眠之后，洁华前段时间因迷梦而生的烦乱芜杂都被这安宁的氛围连根拔起，她重新通透地快活起来。

殿外的小灵物们也没有进来打扰，但因为同处一片天地，视线无意扫过门扉窗缘，舜麒都能看到那些小家伙们无声地上天入地，将这座王宫内殿修饰得更加精致、贴心、自然。

也是在这难得的空暇中，舜麒发现了他们更多的巧思。他从不怀疑，静仁殿是他和陛下的家，但过去的他来去匆匆，每次来此也只想用更多的时间陪在陛下身边，连自己的寝殿都没去几次，就更不用说主动留意此间的精巧了。以往都是这些灵慧的小家伙们赶在他离去的时候，将他不在的时间里打造的那些称他心意的变化一股脑儿传给他。他们甚至贴心到不会在他来时用这些心意迟滞他急着去见陛下的脚步，更不用说让他一一细看了。

此时他才主动发觉，这座静仁殿，虽是帝王寝居，是梓禹宫内殿，但他的本质仍是王宫。这里的修饰除了陛下和他的喜好，其他全是王权！是民意！他们满满地盛在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梁一柱里。只要将之看进眼里，那里面的信息就触手可得！这座宫殿，正在成为舜国的又一宝重。

一部活的史书。

也仅仅是客观记录的史书。

他不是教科书，也不是规划书，他没有夹带任何主观的意志。

发现这一点的舜麒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他的陛下啊。

想到自家陛下，难得的，舜麒还见到了主上处理国事。

自避居静仁殿的主上将朝野政务全权交托给他，虽然他知道主上能通过他种下的知识树随时掌握舜国的情况，但舜麒印象中陛下从来都没有主动过问过。如今需要陛下亲自处理的具体国事只有一项，就是根据灵点等级满足要求的国人提交的申请，亲手将其真名写到《舜王仙籍》上。

写上，或者划去。

让舜麒开心的是，陛下写上的新人多，划去的旧人少。陛下写上的每一个名字舜麒心中都有生动具体的形象与之对应，而陛下划去的每一个名字都曾让他愤怒却又最终选择了压抑。

还好，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

让舜麒心惊的是，陛下在写完名字之后会毫不在意地将这册王仙籍交给一个外来的大妖魔，任其随意翻看。没错，就是谜语。在这静仁殿中仿佛空气一般的大妖魔谜语，他小心翼翼地捧过仙籍之后便立刻全身心地沉浸其中。

舜麒知道，陛下并没有将这本仙籍改造为传具，但这也的确是一本不普通的王仙籍。舜麒好像忽然就有些明白谜语为什么会离开内虚海来到陛下身边了，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位君王会放心将这有着玉座之重的王仙籍交到一个大妖手中了。

舜麒没有进一步探寻谜语和昨晚梦境的联系，他就这样静静地趴在陛下身边，其他的一切意义都好像在变得模糊。模模糊糊地，他甚至小憩了一会儿。要知道，过往抽空来此，他恨不得将每一缕时光都书写珍藏，又怎么舍得睡着呢。

但醒来后，舜麒便懂了，也像洁华一样通透快活起来。

满足的他目光始终只追随一人。舜麒早已接受自己看不见主上那些让他更加邈远的思想神念，但只要能看着他的手在空气中无意识地划拨也让舜麒觉得安心。看着他在仙籍上笔走龙蛇，看着他梳理着知识宝树的根基，看着他随手编制的传具落地就成了满地跑的灵物……

他的陛下啊。

下午的时候舜麒转变为人形。

烹茶、调香、抚琴……给这安静的静仁殿添了些不一样的色彩和温度。

洁华和白雉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外面那些小家伙们也会因为他需求的茶具、香料等进进出出。只有隐形人样的谜语还是待在角落，眼睛始终不曾离开过手中的《舜王仙籍》。

就像是过往舜麒来此的每一天一样。唯一不同的大约是他今日的少言。不像之前，他每每过来，总有许多细致的小趣事和自家陛下分享，他热衷于那样做，他总觉得做那些多少能为这座安静的宫殿添点人气儿。

但这天下午的他即便转变成人形了也很寡言。明明梦境的当事人都在殿中，他却什么也没有问。和洁华没有再提及昨天的交谈，和谜语也只有将烹好的茶递给他时有过片刻的眼神交汇。

和陛下，他依旧是如已养成的习惯那般直接通过头角交流，并没有什么避忌的。

在他昨天借力通过洁华的花盆接过她的梦境时他就没想过隐瞒，事实上，他们都知道，在这梓禹宫中没什么是能瞒过此间主人的。他们只是心照不宣。

他如常地接受了和陛下的头角交流，之后也像往常一样感觉自己的状态更好了，昨晚整宿的清明梦境在他身上刻下的痕迹都烟消云散。不同的是这次舜麒几乎一整天都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流连在他家陛下如渊如墨的发丝上。

未见生白发。

“现在还不是时候。”舜麒几度用昨天说给洁华的话默默给自己做暗示。

一天过去，在静仁殿里里外外的温柔和包容之下，舜麒那因梦中的白发升起的不安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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