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最后一课
温太师靠在车内闭目养神,“除了皇上,目前已经有东平王府,昭王府,佑王府,大公主府,武威将军,兵部,户部…… ”
一串串名字响起。
太子静静的听着并没有表情,反而是转了话头。
“数月前,忻王府传来忻王遇刺病重的消息,外祖以为是何人动的手。”
睫毛微微颤动,温太师睁开眼睛朝着一个方向看去。
“有人曾告诉我,暮瑶那位国主并没有死,反而顺利诞下了子嗣。”
太子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随即将头垂下。
“孤的兄弟又少了一个,真是可惜。”
语气悲痛,面上却是带着笑意,隐隐有着嘲弄。
举起手臂,露出手臂上的疤痕。
“这血脉不止分高低贵贱,也分有用无用。”
暮瑶血脉就是玷污。
天元血脉就有天佑。
这世道啊,
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争来争去,算计来算计去,都是为了那个位置。"
"什么血脉亲情,双亲手足,都要…… ”
温太师收回视线,声音低沉,没有情绪。
“殿下慎言。”
他看着他,语气严厉。
“那个位置意味着权力。
权力是什么?
是一言九鼎,是生杀大权,是财富,是女人,是敬畏,是这万里山河独属我一人。
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娖儿,坐上那个位置,夺得那个位置,仁孝与心软是最没用的。
心志,野心,谋略,不择手段,所有的一切,
汇聚成两个字,那就是
搏命。”
“你是在搏命知道吗?”
太子咀嚼的动作停下,静静的听着他讲话。
最后苦涩的笑了笑,藏匿在温润外表的野心显露头角。
将糖果包好,放在一旁,双手放在膝盖之上。
“所以您教别人是仁孝,是正直,是有风骨,有脊梁,是无愧于心。
而教我是权力。
是帝王之术,
讲的是仁义礼智信,行的是阴谋诡计。
教我储君是隐忍,是藏拙,
是先君臣后父子,
是子不言父过,
臣不言君之过。”
漆黑的眸子抬起,太子定定的看着距离只有一步之遥的老师,外祖。
一字一字的问。
“您就不怕,我像父皇一样,坐稳帝位,先开刀的就是外戚。”
温太师看着他,仍旧温柔宠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浑浊的双眸从宠溺逐渐变得坚定,变得视死如归,以及欣慰。
“这是臣给您上的最后一课……
君为天,天的话,必须服从,反之则为忤逆。”
“忤逆之罪可株连三族。”
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
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
不忠不孝之徒
死不足惜
自古如此……
太子的眸色有些变化,犹疑之事逐渐确定。
————————————
一个月后。
稀疏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地上,被马蹄踩入泥土之中。
温幼宜拍掉落在肩上的雪花,扯着缰绳的手指有些僵硬,裸露在外的指尖冻得通红。
身上的披风被吹开,调皮的小雪花顺着微开的口子钻了进去。
僵着手指将缰绳绕在马鞍上,双手叠在一起搓动,放在唇边哈气。
“夫人,后面的医者又病了十个。”尺墨驱马到她身侧。
盯着她搓手的动作,将怀里的汤婆子递了过去。
“不太热了,您先将就着暖暖手,等到了休息的地方,奴婢给您弄些热水来。”
察觉到尺墨眼中的心疼,扫了眼递过来的汤婆子,将其推了回去。
“我的汤婆子还热着,你收起来吧。”
转身迎着风雪朝后看去,马上已经有不少歪歪倒倒的身影。
杏眸闪过忧虑,又看向最前方的男子。
“病了三十人,必须找个落脚地,让他们休整一二。”
“梨一到哪了?”
尺墨晃了晃冻成冰的水壶,泄气般挂在马上,“跟我们差了三日的路程。”
“三日。”
温幼宜将挂在腰间的水囊解下来递给她,“跟汤婆子挨着,你先喝点吧。”
尺墨接过喝了一小口,重新递回去,“病倒的30人怎么处置,在这么赶下去,怕是要赶出人命。”
“到下一个落脚点,就让尺素带着这些病倒的留下休整,等梨一赶到后一同出发。”
将水囊接过重新挂在腰间,摸着快要凉透的汤婆子,拢紧披风。
温幼宜头上的狐皮帽子被吹开些,露出那双明亮的眼睛。
“我去跟王爷说一声,你回去吧。”
“是。”尺墨停下马,等着后面的人跟上来。
温幼宜扬鞭追赶到最前方。
随着队伍越发靠前,脸被寒风打的生疼,彻骨的冷风穿脱厚重的冬衣,直入骨髓。
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裹紧披风朝前看去。
提前收到消息的独孤翊已经勒马等在原地,黑眸沉沉的看着她。
“怎么了,前面风大,有事让人传唤一声便是。”
温幼宜咬紧牙关,可牙齿打架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子瑜,医队倒了三十人,我想下个休息点将人留下休整,三日后与护卫队会合,前往边关。”
独孤翊朝被队伍包裹在中间的医队看去,有不少人已经趴在马上,任由马驮着毫无意识的朝前走。
浓眉微拧,眼底有些不喜。
“竟是不如女子。”
虽然不喜这些人耽误行程,但碍着医者稀缺的缘由,还是点了头。
“我留一支小队保护他们。”
话落视线落在她消瘦不少的脸上,眸底闪过心疼,语气柔和下来,伸手将她挡住眼睛的帽子往上拉了拉。
“你要不要留下休整几日再出发。”
“只是我不能陪你,有些担忧你的安危。”
说完再次嫌弃的看了眼后面歪歪倒倒的医者,“若真有什么事,估计都得你保护她们。”
温幼宜正用衣袖将手指都包起来,闻言抬起头,好笑的拍开揪她狐皮毛毛的手。
“我还是跟你一起出发,早到一日,边关伤亡的将士就能减少几分。”
手指被衣袖磨得生疼,指肚轻碰在一起,像是在碰一块石头。
怕被他看到,手指一直未从衣袖中伸出,只隔着衣袖碰了碰他的脸。
“我还有点水,你要喝些吗?唇瓣都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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