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是人是鬼
大禹关外,一破旧马车挂着橘黄色的灯,缓缓驶在那官道之上。
赶车的是一面容忠厚的魁梧大汉,马车灰色帘子内有着一张长毯,这时上边躺着一衣衫褴褛的秃顶老者。
伴随着那骡马车咯吱咯吱的声响,老者那皱巴巴的眼皮微微张开,露出浑浊的双目。
“阿忠,阿忠。”老者仰躺着,对着车篷喊了两声。
那赶车的阿忠听了便回过头应了声:“唉,陵爷。”
“这时到哪了?”
“再过五日,差不多就到家了。”
陵爷抬起手抓挠着光秃秃的脑袋,上边清晰可见一些暗黑色的疤痕,挠了挠又咳嗽着说道:“噢,咳咳咳,这次又让你陪我冒险了。”
“陵爷哪里的话,阿忠这条命都是您的。”阿忠拿着马鞭抽着骡马,回过头小声的说:“就是,那妖魂不是个好东西,陵爷还是悠着点。”
“呵呵呵,那我还能做什么?苟延残喘的活着?我总要做点什么,否则我就是死,也不甘心!”陵爷将双手蒙上了眼,妖魂每一次都在透支他的生命,这一点他如何不知?
“哎。”阿忠叹了口气,驱赶着骡马在这夜色下缓缓前行。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前方道上隐约坐着一人,这在夜里看去可是吓人了,阿忠急忙回头:“陵爷,道上坐着一个人!”
“可看得清是谁?”
“是个老头!”
“兴许是乡间老儿迷了路,绕过去便是!”
骡马车从那坐地老头身旁经过,阿忠看了眼,那老头白发泼面,身形却并不枯瘦,甚至还有些健朗之感,急忙抽了骡马一鞭,马车快速前行,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阿忠见着前往道上又有一老人坐着,居然还是之前那人!
他是怎么到前边的?
是人还是鬼?
阿忠心底一慌,又回头对着车厢哆哆嗦嗦的说道:“陵,陵爷,那老头,那老头又在道上坐着!”
陵爷却不信鬼神之说,毕竟他自己活的就像鬼一样,略一思索便开口说道:“阿忠,停在他边上,你背我下去!”
不一会儿,阿忠拉停了骡马,将陵爷背下了马车,那陵爷长度只有阿忠的三分之一,阿忠那忠厚老实的面庞背后,挂着的是一枯瘦如鬼的脸,阿忠三两步走到坐地老人身旁,陵爷便开口问道:“老人家有事?”
“晋王赵陵!”那老人坐地仰起了头,他头发看去有五十多岁,可那脸却好似只有二十来岁,而老人一开口就让阿忠急急退了一步。
怎么还会有人认得我?
陵爷惊恐的俯视着老人,不可思议的问:“你是?”
忽地,四周响起咿咿呀呀的哀乐之声,好似百鬼夜行凄凉入耳。
“停停!快收了你的神通,让帝江给我闭嘴!老头子我可遭不住这个!”抬头瞪了眼阿忠,那老人坐在地上挥了一把衣袖,忽地哀乐猝停。
“老头子我,琢磨来琢磨去,能像我傻徒弟描述中那样的,想来也就只有当年的晋王了。”老人见阿忠又退了两步,笑着说道:“别着急,老头子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来这里也不是来做什么替天行道的事,只是,听我这老人家一句劝,冤有头债有主,伤及旁人岂是英雄所为?”
“英雄?老先生莫要说笑了,我就是一半截残废人!”赵陵恨恨的接着话,那老人的说辞让那些痛苦的回忆再度出现。
老人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灯光下黄黄的,不知是旧了,还是原本就用旧的纸,叹着气说道:“哎!世间之事,着实是让人难解,老头子我也没什么本事,就是自创了一生生造化功,若勤加练习,你应该能多活几年。”
“不必了,活着就够受罪咯!”赵陵断然拒绝,他只是有恨不想轻易死去,可心底也不是真的想活着,生是痛苦,死又不甘。
那老人将书籍捏在手中,朝着阿忠抖了抖说:“你不要,你的忠仆也不要吗?”
对自己狠得下心,可对阿忠这忠心耿耿的仆人,赵陵心底还是希望他能好的,犹豫片刻便问道:“老先生如何称呼?”
“哈,你我此生也就见此一次,何必问那些?”老人将书籍又举高了一些,抖了抖,而阿忠这时得到赵陵授意便怯怯向前,轻轻接过了那本黄黄的书。
昔日晋王之名,老人自是听过,哪料昔日风流倜傥之人,现在他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
老人不禁摇了摇头说道:“你是可恨之人,亦是可怜之人,只希望你不要再造出许多可怜人便好。”
那老人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就在阿忠一眨眼之后,官道上却已没了他的踪影。
昏黄的灯光映着面色复杂的主仆两人,阿忠侧过脸唤了声:“陵爷。”
拍了拍阿忠的肩头,赵陵说了声:“走吧!”
阿忠往马车那走了两步,低着脑袋好奇地问:“陵爷,这人是谁?”
“盘龙一棍荡阴阳,灵石九转颜如初。”世人多知盘龙十九棍,可那灵石功却鲜有人知晓,传闻那内功的一大特色就是驻颜,恰好今天赵陵就在那老人身上看到了。
“洪金竹?”
“还能有谁,身子老了,面上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呢?”
阿忠若有所思的踏上了车辕,矮着身子进了车厢将赵陵放躺在毯子上,起身之时又问道:“瞧着,他应该是超一流境界了吧?”
“你管那么多干嘛?对了,回去后,你赶紧去找个媳妇生娃子去!”赵陵以双掌作枕,白了眼阿忠幽幽说道。
找个媳妇生娃子去?
阿忠听了吓了一跳,从小到大他是最怕女人的,老实的面上现出焦急之色,他挥舞双手拒绝着:“陵爷!不要,不要!”
赵陵难得露出了一抹笑意,不容拒绝的说道:“现在是你照顾我,你老了谁照顾你?赶车去!”
官道上再次传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昏黄的光不断前行,直至消失那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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