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家访
今天是儿子小力生日,早上方英为打电话给赵丰收,是他曾答应要陪着去游乐场玩。
可是他不知是不想接,还是真的没拿手机,让一个打字员来糊弄自己。方英为苦笑了下,挂掉电话,走出小区时,已经像重新获得了生命,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她是一名老师,生活再不济,也得展现最光辉的一面。
陪儿子玩了一上午,送回了保姆家,正打算到医院陪护父母,白小羽奶奶打过来电话,邀请她到家里坐一坐。
一般来说,除非学校要求,她不会主动去家访,有啥事来办公室说就行。不是图省事,只是一种自我保护措施。
眼下的家校关系,和以前大不相同,小孩不敢管,家长不好处。
前段时间,有外校的同行,上午批评了小孩,下午就不来了,说是被老师吓着了,得了抑郁症,家长找到学校,闹腾了半天。
学校领导为了息事宁人,让老师上门消除影响,逼不得已,老师提着奶到家里走访,一言不合,与家长起了争执,被人家两口子联手揍了一顿。
报警处理后,学校不但不挺他,还要求他主动撤案,这事儿整的人窝心。
还有三个月,这一届就该毕业了,作为班主任,她更关注优秀生,他们才是升学率的保证,受奖励还是小事,这是对职业生涯的认可。
对于捣蛋学生,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大事儿,就谢天谢地了。这不是势力,而是真的管不过来,家长都不负责,光凭老师能行?
刚开始从教时,一直想救人,现在明白了,每一届都有几个不让人省心,尽力而为吧。
但她依然惦记白小羽。
这孩子身材高挑,长相出众,而且颇为懂事,诗词歌赋张嘴就来,字还写得贼好,很像年轻时的她,七八年级一直是语文课代表。
很好的一个学生,不知怎地,一进入九年级,就变成了混世魔王,热衷于打扮,染头,纹眉,穿暴露装,三天两头逃课。
这次已消失两天了,关键下周要进行测验,还有体育考试,如果不参加,将影响到升学。以她的成绩,一中是无望了,三中五中努努力,可能性还是很大。
昨天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向主任汇报,如果报上去,就是留校察看或劝退。
不报的话,万一孩子出点事,没法跟家长交待,毕竟是如花似玉的少女,面临的诱惑和危险太多了。
有在厕所里产下婴儿,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去上课。有的被拐骗去卖淫,成为牟利工具。还有的被卖到了山区,解救出来时,已经生了一窝,神志都不清楚了。
这还是好的,至少能找到人。被人体器官团伙盯上,说不定分成几份呢,悄无声息的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作为班主任,作为一名母亲,她深知教育孩子的不容易,尤其是养女孩子,难度更是成倍的提高。
营养好成熟早,少经风雨,生理跟心理发育严重不匹配,特别的敏感,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们偏离航向。
昨晚她追了一阵,没追上就放弃了,没法解决问题,就先回家,明天再说。
不过在路上,她还是尝试了联系白小羽的家长。
白小羽的家庭联系表上,父母一栏形同虚设。她父亲的电话,不是盲音就是欠费,只打通过一次,说自己在南方打工,回不去,有事找她奶奶。
奶奶倒是三天两头给她打电话,絮絮叨叨,叫苦连天,对父女俩咒骂不已,一打就是几十分钟,不管是不是休息日。
翻来覆去总是那几句,他们父女俩都是我前辈子的债主,索命鬼,没一个让人省心。
我老了,哪里管得了,尽力了,真的管不住,方老师给你添麻烦了,多照顾下我孙女啊。
方英为很无语,她全程都插不上几句话,根本无法有效沟通。
但是她还是觉得,有必要和奶奶通个信,甚至通知她的父母,这次必须亲自来。
告知了白小羽的情况,奶奶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了。
方英为急了,严肃且非常生气,孩子爸爸呢?让他回来一趟,别光想着挣钱。
“他爸生了场大病,这两年闹疫情,好不容易找个工作,总得过日子吧?”
“妈妈不管吗?”
奶奶没好气的说:“指望她?更别想了,不着调的女人。”
但方英为还是坚持着,要了白小羽妈妈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通。
自我介绍,说明来意以后,白小羽妈妈支支吾吾说:“不是我不管,而是没法管,我和她爸离婚了,孩子跟他爸,是白家的根,他们肯定得自己养着。”
“真烦人,这么晚打电话,有没有素质。”
话筒那边,传来男人粗暴的声音,然后电话啪的挂断了,再打过去已提示关机。
洗完澡以后,她忽然想起白小羽,马上拿起手机,想要再争取一下。
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
老师,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是白小羽的妈妈。她叹了口气,无意再去打扰,翻到白小羽奶奶的电话,苦劝半天,奶奶保证,星期一肯定拎着她去学校。
奶奶主动联系她,肯定是有了白小羽的消息,顾不上接儿子,方英为按照给的位置,找到了祖孙俩租住的地方。
除了白小羽奶奶,还有一名打扮精致的年轻女子,上来就开始道歉:“方老师,实在没脸见您,昨晚真是不好意思。”
话没说完,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原来是白小羽的妈妈,方英为没有批评她,人人都有不容易之处,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就说明还有基本的母女情。
“小羽在哪里?”
“听说去了文山镇,和一个叫小伟哥的人。”她妈妈非常难为情,毕竟不是啥光彩事。
白小羽奶奶啐了口唾沫:“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闺女。”
“好了,谁对谁错不重要,得马上把她找回来,避免出现不可承受的后果。”方英为粗暴的打断了奶奶的话。
她妈妈支支吾吾道:“可是,我不方便,她奶奶年纪大了。”
方英为起身就往外走:“我去文山镇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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