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老汉

尽管柯缘没有问关于那老汉的事情，但还在离开丰城之前就知晓了。

  老汉其实并不老，如今他也才三十多。早年十三四岁的时候独身从北方来到丰城，做了酒楼的伙计，为人处世机灵，手脚麻利，很受掌柜欣赏，大约是将近五年时间，从伙计升到了二掌柜的位置，又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可谓是事业有成，家庭美满。

  然而，这一切都戛然而止在他媳妇生日那天。

  那天如往常一样，他去了酒楼，一些采买上面的事情需要他掌舵，安排好之后交代店里的伙计有事去家里找他，便返身回家，回去的路上路过了胭脂铺，买了平日里媳妇舍不得买的胭脂，又去那糕点铺子包了一包媳妇爱吃的糕点，满心欢喜的回家去。

  家中媳妇做着绣活，孩子在院子里奔跑玩耍着，看着这样一幕的他觉得心满意足，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吃完午饭，便拿着新买的糕点品尝，却没想到媳妇突然吐出一口血，直接栽倒在地。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媳妇吐血，人也懵了，孩子尖叫哭泣唤醒了他，他赶紧抱上媳妇去了医馆，却忘记了关门，也忘记了孩子...

  医馆中大夫的话让他如坠冰窖，媳妇吃得糕点与她之前食用过的东西相克，直接引起毒发。之前食用过的东西？

  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在记忆中翻找，恍然想起，前段日子，他和媳妇上山采菌子，发现了一个他从未吃过的菌子，可那菌子媳妇是知道的，也是吃过的，所以两人采了一些回来。

  他平日的时候只有晚饭是在家吃的，暂时还没有吃过那菌子，难道妻子在他未在家吃饭的时候吃了那菌子，然后那菌子与糕点中所含有的东西相克？

  他跑回家中，找出那菌子，又带上糕点。拿好东西准备出门，却发现家中没有孩子的身影，他顿时慌了，挨个屋子找了找，又在门口大声喊着。

  喊得邻居们都出门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没有回应，他站在门口，周围只有邻居的关切声，没有孩子的那句“阿爹”。

  手脚冰凉，神情木然，他央求邻居们帮他找孩子，他先回了医馆，最后确认是，这两种东西不能同时服用，且没有治疗的药，只能用其他的解毒药先吃吃看，看着妻子吃了药，闭上眼迷糊睡去，他悄声走出房间，请求医馆的小医帮忙照看一二，他先去找找孩子。

  他没敢跟妻子说孩子不见的事，想着先找到。巷子里，街道上，热心的邻居跟着寻找，只可惜，孩子没有找到，满脸胡渣的他回到医馆被告知，妻子没了。那解毒药不好用，妻子在睡眠中失去呼吸。

  他站在医馆的外面，抱着没了呼吸的妻子，整个人都像是飘忽在世界之外，一天之间，他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宝贝。好生安葬了妻子，孩子也依旧在找，甚至花了钱去了镖局，送去孩子的画像，就这样一天一天，妻子的坟前都已长满野草，孩子依旧没有消息。

  柯缘脑海中想到那人，心中不免唏嘘。那老汉等在家的巷子口，等着没有消息的人，等着失去的孩子。

  不知道那个孩子是否还能回到他（她）的家，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是否还存在于世间，只盼着老天爷能给这些世间的苦难人一丝甜味，一缕阳光。

  老汉的等候还在继续，柯缘等人的行程也要继续。看着落在身后的高大城门，柯缘有些走神，一个城一个故事，同在的人间，同样的冷暖，有些无法落地的缥缈感，有些置身于时代之外的疏离感。

  此时的柯缘竟像是要飞去天外，林筑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柯缘的手腕，好像这样就能将柯缘留在人间。

  柯缘被林筑的动作惊到，回过神来，发现她心法升级了，这有点像以前看的小说，修仙故事，总是需要顿悟什么的，自己这一番应该就是小说里面说的顿悟吧~

  如今心法已经到了二级，身体更加灵活，力气见长。虽然达不到鲁智深那样倒拔垂杨柳却也能抱起来一个大人，非常轻松。

  她本来想尝试将爹爹柯江友抱起来，但是看到在她说完话就黑脸的柯江友时又默默地收回了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

  在官道上行走还是很舒服的，毕竟不用爬来爬去，不用担心遇见野兽毒蛇。依旧没有买太多的粮食，也用了客栈厨房做了干粮，人人的包裹中都塞着吃食，身后的背篓中是自己的衣物，轻装上阵，倒是省下租车的钱。

  刚出城门，顺着官道向前，道路上的人还是比较多的，越远离丰城人才会越少。最后路上只有柯缘等人。

  按照地图上的显示离开丰城后需要经过两个镇子，然后到达一个叫郡县的地方，再从郡县转道，进入障子城，沿着障子城下属的镇县走，就能避开镇江郡的其他地方，因为之前听到的消息，镇江郡只有一两个地方还保持稳定，其他的大城都乱了起来。

  为了不卷入混乱中，只能沿着镇江郡的边界行走。天色微凉，与在深山的凉意不同，深山中潮湿感浓厚，它的凉是一点点渗透，而山外的凉却是一阵风直接吹进骨子中。

  “看样子是要变天了”袁南桃捶了捶自己的膝盖，抬头看向天空。深秋之后便是初冬，幸好自家早已经准备好过冬的棉衣，不然这路怕是不好走啊。

  “把孩子们厚些的衣服都换上吧，省得着凉”柯浦东说道。

  “要不要煮些姜水灌进水囊中，祛祛寒气”袁南桃又看了看一边休息的姜瑜等人。

  “你们女人家煮些，孩子煮些，其他人不用，需要的时候再说”三言两语安排好，跟着众人起身继续前行。经过了一个镇子，到达另一个镇子，柯浦东和林有志商量再次休息，天气寒冷，哪怕是轻装上阵也抵抗不了成倍增长的倦意。

  等到第二日再次出发的时候，看见院子中已然飘起了雪花。大片大片的鹅毛雪花，孩子们欢呼着穿梭其中，他们的快乐与大人无关。

  大人们的脸上满满都是愁容，这样子赶路，危险性更大，可是也不能在这里多待些日子，还是要到大城去，山林是不能去的，那里面的危险要比往常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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