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寒刀断帛（3）

　　“我和方忆安只是朋友，我和他社么都没有，只是朋友。”          

她眼中浮起了厚厚的水气，他的身影在水汽里变得飘渺，可他含着怒气的话如针似芒扎破雾气，扎在她皮肤，“只是朋友，你知道你的话有多么愚蠢么，你竟然可以为了留在他身边在我面前割腕自杀了，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你却告诉我那男人和女人只是朋友关系，仅仅是朋友关系，你说我会相信么，他就是你的命吧，啊，姚素秋……”

“不是，不是，我和他只是朋友，你明明知道我是为了那些学生的，你明明知道的，你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说这样的话……”她大叫。

“为了那些学生，”他怒气反笑，钳住她的双肩的手加重力道，“姚素秋，你知道你这借口有多假么，你知道你有多不会撒谎么，你真当自己的圣母玛利亚，还是你真当我眼瞎了，看不见你和他眉来眼去……你若只是为了学生，我已经放了他们了，你为什么还要追出去，我不是叫你别走么，你不是为了他，你为什么追出去啊……”

“兆麟，对不起，对不起，”她的眼泪决堤而出，拼了命的朝他摇头，抬起羸弱的手覆在他冰冷的手上，歇斯底里说，“我只想在你身边，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啊，我只是在你身边啊！”

“你一直在我身边，”他杳然笑了，轻轻拉下她纤细如玉的手，呵护似的握在手心，薄唇凑近她的耳朵，如冰似魄的声音割破她的耳膜，“你也就是晚上和我在一起，白天呢？白天你在哪？是不是和你小情人在一起，你是觉得我没有抓奸在床么。”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响，  她一巴掌甩在他脸上，那样重重的一巴掌，掀起冬霜雪气般的凛冽，从她纤削颤抖的指缝中刮出，好似冰缝中篸出锐利的寒光，素秋抬起头模模糊糊的看他，可是她再也看不见他了，冷风摇曳碾成一把剪刀，终究将他的一张俊脸搅成碎片，零零碎碎的碎了一地，一片一片如同碎玻璃渣扎得她脚痛，她心痛，她捂住胸口，踉跄的后退，  可是她不知道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她摔了下去，刺骨的寒气无孔不入进入她的身体，她没有挣扎只是不停的下沉。

“怎么了，我说错了么。”他怒道，远远的望着她，她面如死灰，唇白如玺，浑身抖了厉害，眼神晃荡不已，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庞两侧，大滴大滴的水珠砸在地上。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这房间成了一个巨大的坟墓，只有她一缕孤魂般虚无缥缈，淡淡的影子寂寥地映在地上，仿佛随时要散去，她也真的就想要散去了，外面很黑，这样的黑色突然有了魅惑人心的魔力，她不想在这里待了，半秒都不想，她凄然的笑了，笑容尽处是他的眼睛，她依稀看见他眼里的悲凉，怎么可能，到底是他的悲凉，还只她的悲凉。      

他终究没有开口留他，只是麻痹一般的站在原地，看着她跌跌撞撞的出门……  

………………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终于明白这句话的道理，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对她，他明明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人，究竟为什么，他究竟是为什么，他究竟为什么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在她身上锥上那样狠毒的字眼，那些瞬间将她的心冻结，将她的身体撕裂的话语，只叫她灰飞烟灭。            

大雨伴着狂风将夜晚肆意的搅动，炸雷一阵阵轰隆而过，树枝被吹的铮铮颤栗，无名的野鸟沙哑的叫喊着，黑色的电线杆绕着的电线被吹着啪啪作响，繁杂沉闷的声响四面八方的朝她涌动，如潮如浪的拍打在她耳边，便是在提醒她，她正一步一步的离开那个温馨静谧的地方，她正一瘸一拐的离开他，雨水打在她单薄的身上，她冷的发颤，越颤抖越迷离，迷离间有一道亮光闪过眼角，她艰难的抬起头，什么都来不及看清，只有雨水涮涮的扑在她脸上，好似石子打在脸上生生的疼，一张张那是湿透了的纸张贴在她脸上，她的呼吸被硬生生的夺取了，咳嗽着吸气，心猛的收缩了一下，身子突兀的一阵痉挛，胃里剧烈的抽搐，刮肠倒肺的恶心感自抽搐处传来，这般熟悉的恶心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素秋微微捂住腹部，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眼角的亮光晕眩着放大，伴随着尖锐的喇叭声，隔着厚厚的水雾，突然一抖，是汽车，  她挣扎着朝旁边走，身子居然软的移动不了，车子越来越近，亮光就打在眉梢，她依稀看见司机的惊愕表情了，心中顿时空荡荡的，原来死亡就是这样的容易，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有一丝的笑意，沈兆麟，你一定会后悔的……她猝然闭上了眼睛。

身后一声愤怒的叫喊声，她心间恍惚，胳膊已经被人蛮力抓住，那力道顺势一扯，便将她如翼轻薄的身子扯出数尺之外，她脚步轻浮，身子不稳，硬生生的将那人重扯的力道化作了抛掷，就这样，她被人重重的砸在地上，脑袋一刻轰然瞬间就变得沉甸甸的塞满了石头，然后，连石头的缝隙中开始流入些沙子，最后，她被沙子堵住了思维，眼睛便只有一片黑暗了。

一股子烟草混着薄荷的淡淡清香幽幽然飘进黑暗里，她睁不开眼睛，也不想睁开眼睛，只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大手覆在她的滚烫的额头，她的额头全是汗，湿腻的汗，身子很热，皮肤黏在湿衣服很不舒服，那温柔的指腹划过了她的额头，她微蹙的眉角，化作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若是出了事，你必定是不会独活的，对么？……你那样的性子，如果知道了我可能出事，就是再危险也会陪着我身边的，对么？便是死了都要和我死在一起……”

悉悉索索的衣料声，感觉到那人在解她襟前的盘扣，肩上一凉，湿漉漉的衣裳便离开她的皮肤，灼热的手带着温存，微微酥麻的感觉，似有热毛巾擦过…………被脚被人压倒严严实实的，周身是干爽舒适，额前的痛楚有减了几分，耳边只是那人紊乱浅薄的呼吸声，手掌被人紧紧握住了，“可是，你知道么，即便是我死了，我也决不能叫你伤着一分一毫……我不会叫你跟着冒险的……素秋，你只要等我就好，相信我，一定要等我……”干干的嘴唇上似有湿热的花瓣擦过……四周很静，她昏昏沉沉的不知是睡是醒，只是感觉那呼吸，那气息始终没有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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