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居心叵测

　　奥野抿着茶，全当没听见沈兆麟的话，和颜悦色的音调说，“沈厅长喜欢手枪！”

沈兆麟端着杯子，瞥了一眼那白墙映衬下的黑色枪支，神色泰然的笑笑，“没什么大的喜好，就是喜欢这个危险的物件，倒不是社么好习惯。”他说完随意的喝了一口茶。

“据说，伟大的法兰西皇帝拿破仑喜欢收集各式宝刀，尤其是阿拉伯弯刀，认为它弯曲的形状在砍下敌人脑袋时十分有用，可见这样非常人所及的爱好都是英雄的作为。”高崎奥野高广恭维着说。

沈兆麟俊眉一挑，看着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的日本人，略显消瘦的脸上尽显谄媚之色，任凭是谁都不会相信这是和他结了仇的人，朗朗的笑着，安然接受他的恭迎。他说，“倒也是可以练练手的，久了也是射的准的。”

沈兆麟复有和他瞎扯了，多半是受着他的好话，心中琢磨着日本人倒是蛮有耐心的，渐渐活络了话头，这融洽的气氛倒是将原本两人的尴尬隔阂一扫而空。

这谈话正在兴头上，高崎奥野高广突然拍腿，伴随着一声低低的叹息。

沈兆麟心领神会蹙眉，浑厚的声音关切着询问说，“高崎先生有心事吗？”他看着眼前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轻轻松松的戴好友善的面具。

高崎奥野高广一脸颇为为难的神色，八字胡下斗出一句，“  最近事物杂乱繁琐了些。”

沈兆麟闲闲的松松双肩，伴随着缓慢动作，他笑着说，“看来英明神武、做事向来游刃有余的高崎先生也不是个铁人啊。”

高崎奥野高广见沈兆麟好似并不设防，态度柔和许多，清了清嗓子，他展现一脸肃色，低低问，“不知道沈厅长知不知道本省向我国贷款的事情？”

“粗略知道些，上一任厅长走的匆忙，档案倒是见过的。”沈兆麟一脸淡然的回答，记起了上一任财政厅长，那人正是因为和日本人打交道，做了允许倭人在华低条件采矿修路设厂等决定，激怒了群众，招致群众登报谩骂、联名上访，终究逼得中央扯掉他的职务，这以本省公共财务做抵押向日本借款便是他留下的烂尾旧账。沈兆麟眼底锐利，只是知道撤掉他不过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的下策，日本人在本省的放肆举动如不是得到省长的指示，得到总统后台的支持，怎么可能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那沈厅长知道这些贷款已经到期了吗？”高崎奥野高广试探性的说。

沈兆麟平淡似水的俊脸浮现一丝笑意，沉默无语间，他俯身端起茶杯，闲闲的饮起茶来，贷款到期？真是个不错的笑话。这个省早已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然戴着金帽子的“破落户”，即便到期了也是无力偿付债务的，这一点他们倭人应该比谁的清楚，竟还提起来问他，是指望着还嘛！

高崎奥野高广见他缄默不语，眼珠一转，话锋一转，说出了沈兆麟怎么也料想不到的话，他说，“这些贷款厅长倒不用急着归还，相反的，我们还可以对贵省提供更多的借款。”

沈兆麟深邃的眼眸发出奇异的光，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兴致盎然的想要听高崎奥野高广讲下去。

高崎奥野高广微微侧了侧身子，伸手从搁在身旁的公文包拿出个黄色文件袋，抵到沈兆麟眼前，张口道，“请沈厅长看看这个。”

兆麟微寒的眼光扫过纸袋，信手接过绽开来看。

“这是我们对于贵省的到期债务处理方面提出的解决方法，也是我们的一点建议。”

沈兆麟没在意他的话，只是一目十行的读着手中物，这些白纸黑点的汉文一字一句串联起来，竟也歪歪斜斜的拼凑成一份极不像样、令人憎恶的合约，他顿时心中恼怒，双手不由发紧，眉峰暗然紧蹙，待到读完时，却也压制着情绪无风无雨的将它低拿在手中。

日本的解决方法就是将上年度本省到期应还借款连本带利展期一年偿还，利息增为按月二分，用那盐税、烟酒税、关税作抵押品。简而言之，就是‘用新约换旧约’、‘用新债还旧债’！  

“若是沈厅长觉得这份合约可行，愿意和我们合作，我们大日本帝国是可以继续提供借款的，而且会越来越多……”高崎奥野高广稍稍停顿，见沈兆麟表情如常，继续说，“这些作为新借款的钱，是早已提存在复业银行了，只要您点点头，便是随时可以兑现使用的。”

沈兆麟低哼一声，微微侧脸，如勾似铁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这个倭人，携带讽刺的话如风刮过高崎奥野高广的耳朵，“像是很不错的建议，很具有可行性的方法！”

这个办法确实是很好很好的，好的可以将本省永永远远的拖入他们债务国的无底深渊！只怕不单单是本省，有一例，便有第二例，一省多省，一地一国！只怕他们是想就此把中国永永远远的打入地狱，好叫中国人永世不得翻身，永远低人一等，永久的成为他们弹丸小国的附属奴才！的确，够狠够辣。  

高崎奥野高广被他凛然迫人的眸光盯的发毛，只觉背脊凉意渐浓，却仍旧不知死活迷惑着说，“其实，我们在复业银行为沈厅长私人也开了个户，总共26万美元，也是可以随时提现的。”他特意强调的‘美元’，‘提现’这几个字，赤裸裸的诱惑他。

沈兆麟精致的嘴角无端端的上扬，没有回答他，双手却已经开始将一页页的纸张正好，缓缓地朝袋子里塞回。

高崎奥野高广见他沉默着却笑的十分骇人，一时揣摩不透他的意思，眯着狭长的眼睛，伸指摸着胡子，几分傲气涌上心头，张口道，“我们大日本帝国从来都不会亏待朋友，例如，你们现任的总统大人段为文，当年在国会参选的时候，也是我们鼎力相助的，对于贵国我们一直都是提供最为优厚的条件，沈厅长若是愿意，我们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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