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几经周折难脱身
陷入到回忆之中的穆阳胜鼋仿佛石化一般,身躯僵硬,眼神迷离。眼前被北屿厄人围攻,护卫纷纷落败投降的场景正在摧毁他最后的骄傲。
为什么穆阳浑天会说自己的小儿子是“性如坚冰,情似寒霜”,为什么这个小儿在自己的阿爷阿娘的面前都没有个笑模样,在穆阳浑天看来问题的根结在贻清身上。
贻清虽然没有将穆阳胜鼋收入门中,甚至说如果穆阳胜鼋能够成才的话,妙云宗会收下他,这只是一番说辞,没有意义,因为谁都不知道穆阳胜鼋会不会成才...
贻清唯一的承诺是,如果日后有麻烦可以到宗门去找他,可是他自己也说过浪荡天涯久了。若真的是有一天有了天大的麻烦,真需要求到他贻清,还能找到这个人么?他的宗门会认这件事儿么?在穆阳浑天看来这不过也是一番空话罢了。
正如穆阳浑天所想的一样,自己这个小儿子穆阳胜鼋真的是把贻清的话当成真理了,看到了贻清面对几百山匪的那股子从容淡定的劲头,那简直出神入化的手段,穆阳胜鼋是完完全全被折服了,在穆阳胜鼋心中看来贻清可不是他口中所谓的“剑师”而是剑仙、剑神,神会说假话么?
剑神为什么要把剑谱丢给自己,那不就是说明剑神认可了自己么?认为自己要成才么?自己一定不是普通人,不是犹如蝼蚁一样的普通人,这剑谱肯定是大有来头,自己只要勤加修习一定会成为比肩剑神的人!
贻清在山寨之中的厮杀不仅给穆阳胜鼋带来的震撼,甚至带来了一定的扭曲。
从此之后,他的性子也日益冰冷起来,他不屑于同一群凡人来往、对话,即使是他自己的阿爷阿娘,不过有点事连穆阳浑天都想不明白的事情,穆阳胜鼋真的只是看剑谱,虽然有一柄穆阳浑天从别处花高价买来的一柄剑,但他从未练习过,就近乎于魔怔的看了五年的剑谱...
看着小儿子这个状态,穆阳浑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花了大价钱,又找到了许多关系,才说动了妙云宗愿意将小儿子收入门墙之中,送到妙云宗总要比如今日日夜夜捧着一本剑谱要好吧?
但没想到的是,穆阳胜鼋前脚出来城,后脚北屿厄人就南下登陆了,更没想到的是穆阳胜鼋会陷入到北屿厄人的围困之中,陷入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刻。
此时,廉先生和车夫一前一后的将穆阳胜鼋和林鹿琰围在其中,高度警惕周围的风吹草动。
但,事情再次发生了变化,北屿厄人的武士们将先前那些已经被解除了武器,宣布了投降的护卫们驱赶到一起围了起来,其中有仿佛是个小头目一般的人叽里呱啦的说了些什么,周围的北屿厄人纷纷回应,虽然听不懂其中的含义,但是从这群厄人回应的统一性上来说,应该是赞同的意思。
被驱赶了一块的护卫们眼神之中带着疑惑,他们并不知道北屿厄人这到底是要干些什么。
此时,有人来到这群投降了的护卫周围,高声道,“将军说了,武士只有战死,没有投降,投降的武士是不配做武士的,他们的结局只有死!”
显然这是个通事,也就是俗称的翻译,不过从他的须发、服饰来看,他不见得是北屿厄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已经被包围起来的护卫们彻底崩溃了,“我们已经投降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们活?为什么!”
通事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而后才言语冰冷甚至略带嘲弄的说道,“你们的结局只有死,战死还算是英雄好汉,就像你们说的人死鸟朝上,可惜你们降了!北屿人来这里是为了这片土地,不是为了你们这些肮脏的虞人,投降你们也没有价值,死在耻辱和羞愧之中,就是北屿人给你们最大的恩赐!”
“啊!”
“你们去死!”
那些投降了的护卫们挣扎着,甚至妄图逃跑,当他们手持刀剑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办法杀出一条血路,更何况是如今手无寸铁呢...
而另一边,江统领却是压力大减,北屿厄人似乎是有意让江统领看到这一幕一样,他们几乎停止了进攻,只是依旧将江统领围困起来。
“你们这群狗砸碎...”,此时的江统领看着被团团围住,极有可能马上被处死的兄弟们,心中满是怒火。
想要冲出去的江统领,却被北屿厄人拦住了。
就这样,江统领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被北屿厄人砍掉了头,一声声咒骂与不甘,像是嵌到心脏的钉子一样痛不欲生。
“江津久,你踏娘的要是能活下去,照顾好老子的爹娘,老子下辈子给你当牛做...”,先前的苍蝇头连话都没说完便死在了北屿厄人手里。
江津久便是江统领的名号,他心中默念兄弟我知道了,但是他没有信心活下去,一群护卫都挡不住这群北屿厄人,就剩下自己了那还有什么办法呢?
那个要处死投降护卫,被通事尊称为将军的小头目,在欣赏了自己的作品也就是几位护卫的尸骸之后,来到了江津久的附近。
此时,虽然江津久被围困着,但这小头目也没有自信到敢站在江津久的对面,毕竟江津久的勇猛和能力他是看在眼里的,万一这位突然暴起将自己杀了,那就不美了。
小头目看着一脸怒容的江津久又叽里呱啦说着什么,片刻之后那位通事翻译道,“将军说了,你的能力很强,北屿人喜欢强者,只要你投奔北屿,他可以放过那辆马车上的人,只要他们把金银珠宝和武器留下来就可以。”
“哈哈哈。”,江津久连连大笑,随后则是在一瞬间变了脸,他指着那个小头目对通事说道,“告诉这个狗崽子,大爷我不同意!”
通事面露难色,但还是将话传了过去,这话显然让小头目很不高兴,他似乎低头骂了一句什么,而后才继续说着。
“将军说了,你不投降只有一死,他不愿意看到一个强者就此死去,那是很让人悲哀的。”
“好,我有一个条件,你让这个狗崽子跟我单打独斗,我要是输了,我认,我这辈子给他当牛做马,只要他把那几个人放了就行,我要是赢了,你们就给我滚出兖州。”
通事翻译之后,那个被江津久称为狗崽子的小头目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才回来几句话。
“将军说可以。”,通事一脸疑惑的说道,“将军叫井口一郎,北屿小浪人。”
“井口一郎?你妈腰挺好啊。”,江津久冷笑道。
通事先是一愣,随后忽然想起来某个民间传闻,北屿人的文明非常原始,根本也不存在姓氏这种东西,后来为了展示文明开化,要求民众都要有姓氏,但一时间又没有多少姓氏可以用,所以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情况,就是女子在哪里被播种,那个地方就演变成为了一种姓氏...
想到这里,通事不禁脸色铁青,他并没有讲这句话翻译给那个井口听,而是对江津久说道,“将军告诉你他的姓名了,这是一种礼遇,难道你就不能礼貌的回应么?”
“礼遇?”,江津久冷笑道,“还真是越缺什么,越期待什么。告诉他,他爹我叫江津久。”
通事咬牙切齿的把话翻译给了井口,井口微微点头之后又说了些什么。
“井口将军问你,要怎么比试?”
“赤手空拳,一对一,生死无论。”,江津久毫不犹豫的说道。
听了翻译,井口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还是点了点头,并且朝着身边的北屿人又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其他人似乎有些焦急和不安的同井口说了些什么,估计是劝井口不要冒这种风险,但井口态度很坚决。
“井口将军同其他武士讲,北屿是信义之国,他也是信义之人,既然答应了,那就无论生死,即使他失败了,死了,也要放你们离开。”
江津久对此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是任何表情。
井口一郎脱下了身上的甲胄,而一旁的江津久也同样脱下了甲胄。
北屿厄人向后退去,在人群包围的中心给江津久和井口一郎留下了一块不算小的场地。
就在开始之前,穆阳胜鼋、廉先生和林鹿琰以及车夫都被通事带了过来,就在不远处。
“江津久决定同井口将军决斗,不乱生死的决斗,如果他赢了,那么你们就自由了。输了,他给将军当牛做马,将军同样会放你离开。”
廉先生是想拒绝的,但是通事的一番话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家伙,看看你身前身后有多少北屿武士,拒绝的话,你们只有一死,去的话你们就能活。将军很欣赏江津久,想要收服他,你们不过是个小小的筹码而已,别把自己想的那么重要。”,通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看着穆阳少爷和廉先生,江津久是有些恼火的,但是见廉先生微微点头之后,江津久也只能是一声无奈的叹息,实到如此,只能放手一搏了。
通事高举手臂向下一挥,这场无论生死的对决便开始了。
江津久率先冲向了井口,一个飞扑似乎是想要将井口摁在地上,而井口也赶忙侧身想要躲过去,却只见江津久就地翻滚了一下便又站了起来。
扑了空的江津久再次冲向了井口,而井口则是一脸冷笑,此时江津久依然是猛打猛杀,但他又能坚持多久?他有多少体力去挥霍?自己只要磨着他,耗也能耗死他,日后身边有了这样一名勇将,自然是平添了一大助力。
无论生死的对决之中,竟然有一方在出神,这是很可笑的事情,或许是井口一郎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但是这种机会怎么可能会被江津久放过。
利用井口一郎短暂出神的瞬间,江津久赶忙挥拳就准备猛击井口一郎的狗头,井口一郎反应过来,赶忙用手臂格挡,但他没想到的是,江津久这一击完全就是个假动作,他真正的动作是另一拳狠狠地砸向了井口一郎的腹部,随后在井口一郎因为腹部痛楚而蜷缩身体的一刻开始,江津久接连捶向了背部和头部。
一时间,井口一郎只觉得天旋地转,日月星辰璀璨...
江津久赶忙用手臂勒住井口一郎的脖颈,将他挟持在了身前,面对着此时要冲过来的众多北屿厄人,江津久另一手赶忙从靴子中抽出了一柄匕首,朝着那群北屿厄人大喝道,“都别动,再过来,老子就要了他的狗命!”
通事赶忙翻译,几个上了年岁,看来是有一官半职的北屿厄人又凑在一起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顿。
随后,那通事才对江津久说道,“你别乱来,你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说老子要干什么?”,江津久恶狠狠的说道,他用匕首指着穆阳胜鼋等几人说道,“让他们坐马车离开,我会带着这个狗杂碎坐在马车上,你们不准跟着,什么时候我们安全了,我什么时候就把他放了。”
通事一脸阴沉,却不得不把江津久的话翻译给了那几个北屿厄人。
“不让他们跟着,你怎么让他们相信,你会把井口将军放了?”,通事抱着肩膀问道。
“那你跟着,其他人不准跟着。”,江津毫不客气的说道。
“不可能!”,通事直接说道,他甚至都没把这话翻译给厄人听,让我跟着,天晓得这头疯狗会把自己怎么样,万一他把自己杀了呢?
“那就再加两个人,还不行,那就没得商量了。除非你们是真的不想让这狗东西活下去了。”,江津久说道。
通事讲话翻译了过去,几个北屿厄人又嘀嘀咕咕半天之后,便回道,“可以,但是你必须保证井口将军的安全。”
此时,杀了江津久也就一了百了了,但是井口可是北屿的大族,井口一郎的野爹更是如今北屿王面前的红人,此番南下就是要让井口一郎揽获战功,为日后升迁做准备,若是此时节让井口一郎命丧于此,那么他们这群北屿人都得死...
马车很快被牵了过来,穆阳胜鼋、廉先生和林鹿琰都上了马车,车夫手里牵着缰绳一脸紧张,“老江!快!”
“你们都别耍花招,老子就是贱命一条,你们这位井口将军可不一样。”,江津久喝道,他挟持着井口一郎就要离开,他同样警惕的看着四周,防止北屿人搞花招。
三十步开外就是马车,只要登上马车,那么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就算是北屿人的弓箭手也不见得敢对自己下手,因为稍有差池,他们的这个狗头将军就会有危险,而从他们之前的表现来看,显然这是他们无法承手的。
到时候,全速前进,手里掐着这个井口一郎就算是再遇到北屿人也算掐了个平安符。北屿人能够在这里肆无忌惮,就说明兖州情况十分危险了,但也正是这种时候朝廷不可能放任北屿人肆无忌惮,只要找到宪国军队,他们就安全了。
江津久挟持着沉默的井口一郎一步一挪的走向马车,现在一切都只求一个稳字,上了马车就能活,所以他需要格外小心,小心北屿人耍花活、出阴招,但周围的北屿人终究还是太多了,一双眼睛又能看到多少呢?
就在距离马车还有不到十步的时候,一个北屿武士悄悄的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竹筒,然后迅速的摔到了江津久身上。
江津久反应迅速,他死死地扼住井口一郎的脖颈,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大了,但是很快竹筒中散发的迷烟就让他头昏脑胀起来,两息之后,江津久便一头栽倒在地...
“快走!”,一直在马车帘后透过缝隙观察的穆阳胜鼋不禁喊道,北屿厄人的注意力都在江津久身上,此时马车周围甚至都没有几个北屿人,眼见着江津久栽倒,穆阳胜鼋的心禁不住就是一凉,这个时候再不跑恐怕真的就会死的不能再死了。
车夫此时也真的再也不能顾着江津久的死活了,江津久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穆阳少爷能活下去么?所以,车夫然后扯动缰绳,挥动皮鞭,准备调转马头速速离去。
见马车有动静,北屿厄人一拥而上,将马车团团围住。
“给你们机会,你们也把握不住啊。”,片刻之后冷笑着的通事看着已经被控制住的穆阳胜鼋、林鹿琰、廉先生说道。
“狗东西!你为什么要给北屿人当走狗!”,此时早已压抑不住内心怒火的林鹿琰咆哮道。
“啪!”,通事毫不客气的给了林鹿琰一记大耳光,啐了他一脸粘痰之后才说道,“狗崽子,闭上你的嘴,老子爱跟着谁,就跟着谁。”
随后这通事一脸乖巧笑容的冲着身旁的井口一郎说着什么。
井口一郎点了点头,抽出重新挂在腰间的弯刀就要砍了面前的几个人。
在那一瞬间,不远处隘口之上跳下一个人,他非常精准的落在了北屿厄人武士之中,看着身材极其匀称的这个人却似乎有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他看似轻盈的落地却引得大地一阵颤抖,周围许多北屿武士都站立不住跌倒在地。
眼前这人头顶青莲顶黑色道冠,身着白领青色道袍,袖口修有阴阳八卦,腰系一条蓝色丝绦,丝绦之上还拴着一枚莲花玉坠,脚蹬一双千层底踏海波涛纹长靴,腰间挎着一柄如意吉祥缠头,白色剑鞘的长剑,剑鞘之上刻着道家的清心符咒。
这人一道剑眉此时已经拧在了一起,原本不算小的眼睛也眯了起来,或许是自恃能力甚高,甚至都不屑于取下腰间的宝剑,竟然就站在北屿厄人武士群中,冲着周围惊恐、紧张的北屿厄人武士喊道,“一群北岛的逆贼也敢到我泱泱天朝上邦作乱,尔等今日唯有一死,方解某家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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