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烟斗

二月十九日傍晚时分，太阳刚刚落山不久，夜幕渐渐降临。奈川次郎慢悠悠地踏出家门，登上一辆经过的黄包车，快速向东行去。

  没过多久，从对面的公寓楼内猛然窜出两道身影，他们动作敏捷地上了停靠在路边的汽车，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向东追去。

  当黄包车往左一拐，驶进圣母院路时，奈川次郎下了车，并以极快的速度闪身钻进路旁的狭窄弄堂里，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与此同时，那辆空载的黄包车则继续沿着原路朝北快速而去。

  奈川次郎静静地躲在暗处，密切注视着马路上的动静。等那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般从眼前掠过驶远后，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弄堂口，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异样后，又一次登上一辆黄包车，朝着南方急速前行。

  不一会儿，黄包车顺利地拐上了繁华热闹的霞飞路，一路前行直至国泰大戏院门前方才停下。奈川次郎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心中暗自盘算：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距离六点半还差几分钟而已。于是，他走到售票口，买了一张当场次的电影票，混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走进了戏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来到了七点十分。奈川次郎站起身来，弯下腰离开座位，慢慢走出了剧场。他先是去了卫生间，随后漫步至弹子房随意逛了一圈，仿佛在享受这片刻的闲暇时光。做完这些之后，他才悠然自得地踏出了国泰大戏院的大门。

  抬眼望去，漆黑如墨的天空笼罩大地。马路上两侧的霓虹灯宛如璀璨星辰般此起彼伏、交相辉映，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奈川次郎低下头，脚步匆匆地穿越车水马龙的街道，径直走到丽芳咖啡厅门前停下脚步，向里面张望了一番后，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入咖啡厅后，奈川次郎目光敏锐地扫视四周，最终挑选了一张位于内侧且相对隐蔽的桌子坐下。这个位置不仅能够让他很好地观察整个咖啡厅的动静，还不易引起他人的注意。坐定之后，他静静地等待着服务员送上咖啡。

  当热气腾腾的咖啡被摆在面前时，奈川次郎瞥见墙上悬挂的时钟指针已悄然指向七点半。他顺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精致的烟斗，轻轻将其叼在嘴角，然后拾起桌面上的报纸开始翻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瞄向咖啡厅的入口处。

  咖啡厅的门缓缓打开，伴随着轻微的“嘎吱”声，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那是一名中年男子，他头戴一顶精致的礼帽，身着一套剪裁得体的西装，笔直的身姿透露出一种优雅与自信。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为他增添了几分书卷气；嘴唇上方蓄着整齐的胡须，更显成熟稳重。他身材高挑且匀称，步伐稳健地走进了咖啡厅。

  就在这个男人踏入店内的瞬间，墙上悬挂的挂钟发出清脆而响亮的“铛”声，仿佛在迎接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奈川次郎放下手中的报纸，取出叼在嘴角的烟斗，轻轻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后，又重新将烟斗含在口中。

  那位陌生男子进入屋内后，先是环顾四周，眼神略带好奇地审视着周围的环境和其他顾客。接着，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迈着从容的步子穿过一张张桌椅，径直朝着奈川次郎所在的位置走来。走到近前，男人将手中握着的报纸轻轻放在桌面上，声音低沉而温和地问道：“请问您是宋先生吗？”

  奈川次郎抬眼望去，目光落在对方递过来的那份报纸上——《申报》，日期显示为昨日。他心中暗自点头，脸上露出友善的微笑，并回答道：“正是在下，想必您就是蔡先生吧，请坐。”说罢，他一边礼貌地伸出手示意对方落座，一边向服务员招手示意再来一杯咖啡。

  奈川次郎看着对方坐稳后，迅速拿下嘴角叼着的烟斗，原本轻松随和的神情变得异常严肃，他压低声音快速说道：“蔡先生，情况紧急，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这是从日本国内传过来的，具体内容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它来自反战同盟，请您一定要小心保管好。”话音未落，他已将手中的烟斗轻轻推到对方面前，并特意叮嘱道：“东西就藏在这支烟斗里面，记住，绝对不能使用这支烟斗吸烟！”

  看到对方郑重其事地点头表示明白，奈川次郎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然而，此刻周围环境充满变数与危险，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站起身来，冲对方点点头后，脚步匆忙地朝着门口走去，转眼间出了咖啡厅。

  出了咖啡厅，奈川次郎脚步匆匆地赶回国泰大戏院。进入戏院后，他再次走向卫生间。

  当奈川次郎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电影散场。观众们纷纷涌出戏院，场面有些混乱。奈川次郎巧妙地混入人群之中，随着人流一起向外走去。他的目光闪烁不定，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离开戏院后，奈川次郎往右一转，踏上了迈尔西爱路，然后朝北漫步而行。这条路安静而幽深，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奈川次郎已经走到了家门前。他抬头望去，发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正静静地停在不远处。他面无表情地掏出钥匙准备打开家门。

  然而，就在这时，一辆轿车突然嘎吱一声停在了他的身旁。车门缓缓打开，酒井从车上走了下来。他脸上挂着笑容，热情地向奈川次郎打招呼：“这么巧啊，奈川先生，您这是要出去吗？”

  奈川次郎见是酒井，脸上顿时浮现笑容：“原来是酒井先生啊，我不是出去，是刚回来，正准备进门呢。”

  酒井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眼睛犹如鹰隼一般，紧紧地盯着奈川次郎脸上的细微变化，不紧不慢地发问道：“看起来奈川先生对上海已经很熟悉了，连出门都无需夫人相伴了。能不能告诉我您刚才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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