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为何对着本王就笑不出来?”
柏崇把他抱到摘星楼,放在榻上,轻轻把他翻过去,一层一层揭开衣服。
“你干什么!”
“别动,趴好了!”
柏崇一只手摁着他的腰,伸出一只手去揭被血渍粘连的衣物。
“不要!”灵川挣扎着拒绝。
“伤口发炎了,得上药。”
“我自己来。”
“你够得着么?”
“那让太医来。”
“没有太医,要么我来,要么你等死。”
灵川不再争辩,他实在疼得难受。伤口不处理,就会继续感染,他还不想死。
身上都被打破了,翘着茬口的肉和衣服粘连在一起,揭不开,灵川痛得浑身发抖,柏崇看着伤口皱起眉头,掏出短刀,放在蜡烛上反复灼烧消毒,尔后用刀沿着衣物和皮肉粘连的边缘,一点点耐心剥离。
“别动,忍着点儿。”
灵川身体颤抖,影响了柏崇下刀。
柏崇手里那刀是边境极其珍稀的玄铁锻造而成,削铁如泥,任何细微的抖动都可能划伤无辜的部位。
柏崇用手大力按着他的后腰,屏息凝神,细细处理手下的伤口。
完全剥离后,灵川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子,气氛有些尴尬,他的后腰和软翘都暴露在柏崇面前。
“拿个毯子,我冷。”灵川找借口想盖上自己的身体。
“还没上药呢。”
柏崇命人去军中拿了最好的金疮药,手指蘸了些药膏,轻轻涂在灵川伤患处。
药膏涂上去很疼,灵川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掌,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掐出斑驳的血迹来。
“这药涂上去痛,但效果好,你忍着。”
涂完药后,灵川还是坚持要毯子盖身子。
“我冷,给我个毯子盖。”
“身上涂了药,不能盖毯子。我的金疮药很珍贵,蹭在毯子上就浪费了。”
“不,我真的冷。”
“你是不想让我看你身子吧?那你想让谁看,柏巉吗?他是不是早就看过了?”柏崇突然生气,又提起柏巉。
灵川不想理他,柏崇看他这副样子,心下不悦,上前一把掀起他的衣服。
“你不让看,本王偏要看。”
“放肆,你滚开!”灵川揪住自己的衣角,死活不让掀。
他脸色苍白,嘴角上还留着淡淡的血痕,柏崇觉得这样强迫也很没意思,于是松开他,取了毯子扔在他身上。
“我要回净慈山。”
灵川拽过毯子,把自己包裹起来,缩在软榻的角落里,尽量减少自己所占的空间,似乎这样能带来安全感。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倒想回山上躲清静,想得美,老老实实在这待着。”柏崇虎着脸吹灭蜡烛,大步走出去。
摘星楼是先皇最宠爱的歌姬生前居住的地方,那歌姬来自西域,是老皇帝年轻时微服私访偶然所识,一见倾心后带入后宫,修了这座摘星楼,摘星楼是皇宫里最高的建筑,因着当时皇帝颇为宠爱歌姬,这楼修得也格外用心,楼高百尺,雕梁画栋,每一处装潢都倾注着寸寸爱意。
只是那西域歌姬入宫后,靖国祸事不断,先是遇上百年不遇的大旱灾,千日不落雨,农田龟裂,饿殍遍地。接下来就在国内出现了可怕的怪物,怪物长着翅膀,无数百姓在怪物口中丧生。这位歌姬金发碧眼,于是坊间纷纷传闻歌姬是不祥之人,甚至还有传闻说她是狐狸精所化,要来祸害靖国的江山。
靖国的大祭司玉湘横卜卦三天,结果不得而知,只是那一夜,摘星楼的歌声响了一夜,凄婉卓绝,哀伤到极点。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这位歌姬,但摘星楼保留了下来,老皇帝不许任何人踏入,每年正月十五月圆夜,他都会独自坐在摘星楼楼顶,不许任何人靠近,望着天上的月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是在等着什么人回来相见。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心上人。
小池鼓起勇气,悄悄来到蘅芜宫,这是狐狸的住所。
军队刚刚开入皇城,忙着接手靖国的军国大事,柏崇还未来得及给这些重臣赐封号和居所,让他们自己在皇宫里找地方住。
狐狸也没怎么挑,在边境随军打仗闲散惯了,对华衣美屋不甚在意,住哪都行,索性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住,乐得安静。
小池扣了扣发绿的门环,里面迅速传来回应:“谁呀,门没锁。”
这是冷宫,堂堂杀狼军的军师干嘛要住这呢?脑子莫不是有病?小池在心里暗自嘀咕。
狐狸正坐在书案上看书写字,抬头望望小池:“呦,你还真来了?”
“大人,我答应你,你帮我把灵川大人救出来吧,我听说崇殿下打了他,他伤得很重,如果没有太医诊治,他会死的。”
狐狸停下笔:“他死跟你有什么关系呀?”
小池急得声音提高了几分:“他死怎么跟我没关系,他是我主子。”
“那你换个主子呗。”
“不行,我是他救下的,我六岁就跟着他,灵川大人若死了,我也不活了。”
狐狸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如此啊。”
“大人,来之前我沐浴过了,可以开始了吗?”小池怯怯地问。
“嗯,你先去榻上。”
小池眼里涌起泪花,自己悄悄努力憋回去,可是努力了半天也没憋回去,含着泪走到榻边,脱了外衣钻进去,闭上眼睛。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人过来。
小池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狐狸似乎还在案前看书。
“大人?”试着喊了一声。
“等会儿,我再看会书。”
“哦。”小池继续躺着,这榻倒是舒服,跟着灵川大人住在东山时,床上硬得很,睡硬榻习惯了,对松软的床很是受用,躺着躺着竟睡着了。
这一觉竟格外长。
等醒来时,窗外天已经亮了,屋子里没有人,炉火还在燃着,里面木炭充足,像是刚刚添加过。
小池起床穿好衣服,走出蘅芜宫。
狐狸刚吃了早点,正要回来取东西。
“大人,我...我昨晚好像睡着了。”小池不好意思地说。
“噢,没关系。”狐狸抹了抹嘴上残留的早膳油腻,笑了笑。
“那...你答应我的事....怎么办?”
“事儿办妥啦,灵川大人已经从牢里放出来了,在摘星楼呢,快去伺候吧。”
小池眼睛一亮:“灵川大人在摘星楼?可是我...没为大人您....”小池红着脸。
“算了,下次吧。”
“真的?那太好啦。”小池说完转身噔噔跑了。
“哎,你慢点。”狐狸摇摇头,这小孩儿,真有意思。
来到摘星楼,灵川大人果然在这。
小池扑上去,跪在榻前:“大人,您没事吧,呜呜呜。”
“我没事了,你别哭。小池,这几天你去哪了?他们没为难你吧?”灵川摸摸他的头,对他笑了笑。
柏崇正好走进来,将这抹笑容收进眼底。顿时不悦,对着别人倒是笑得灿烂。
“滚出去!”柏崇指着小池。
小池吓得脸发白,低眉顺眼地走出去。
柏崇丢下一包药:“这是军中专用的金疮药,你记得涂。”
灵川不想理他,自己也无须感谢他赐药,这伤是他打的,给药也算是理所应当。
柏崇却不愿意了,用手抬起他的下巴:“总是板着脸做什么?给本王笑笑。”
“我身上疼,笑不出来。”
柏崇拧眉:“笑不出来?刚才对着那奴才不是笑得挺灿烂的?怎么对着本王就笑不出来?嗯?”
灵川觉得他不可理喻,自己又不是风月场所卖笑的佳人,非要看自己笑做什么?这人怕不是在边境待了六年,憋出毛病了吧?
“你别无理取闹,想看人笑,去勾栏瓦肆,自然有人对你笑。”
“啪!”脸上挨了一巴掌。
柏崇弯下腰,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灵川:“你当本王跟你闹着玩呢?本王的话就是圣旨,你得照做,明白么?”
灵川捂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柏崇,他竟然抬手就打自己。
“你不愿意,好,来人,把那奴才拖下去打五十大板。”柏崇命人打小池。
很快外面传来小池的惊叫声,灵川这才急了:“你恨的是我,打我好了,不要打小池。”
柏崇不肯理会他。
外面的叫声越来越弱,灵川心一横,从床上爬下来,跪在柏崇面前。
他知道柏崇是想要折辱他出气。
“殿下,求你放过小池。”
柏崇伸手摸他的脸,灵川忍着没躲。他的手很粗糙,是常年握剑的习惯和边境经年累月的风霜琢蚀而成,摸在脸上,刺痛感很明显。
“肯求我了,祭司大人?”
灵川受此折辱,眼泪掉下来。
柏崇看得心烦,他讨厌灵川这副哭唧唧不情不愿的样子。凭什么他对别人都可以笑,唯独对自己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自己在欺负他一样,明明是他当年负了自己。
明明当年他入宫的第一个笑就是给自己的。
那两个浅浅的梨涡他记了很多年,这人却忘得一干二净,凭什么?
柏崇心下烦躁,一脚把灵川踢倒,拂袖而去。
外面的板子也停了,小池还剩一口气。灵川爬起来,央求外面的嬷嬷找太医来看看小池。
“灵川大人,没有崇殿下的命令,我们不敢去太医院。”说完嬷嬷便急匆匆走了。
这对主仆轮番受刑,任是再愚钝的宫人也看得出,崇殿下不喜欢祭司大人,谁还敢帮他们,这不是跟崇殿下过不去么?
灵川只能自己亲自照顾小池,把柏崇给的金疮药尽数给了他用。
往后的日子似乎不太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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