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新婚誓言,成全兄嫂
桃林里的桃花瓣竟能飘到这,相隔数里,也挡不住它在空中的漂泊。一片柔弱无骨的花瓣,落在司琴的肩上,也落在唐晓的肩上。伴着气息的轻轻一颤,花瓣又悄然无息地落在地上,掩盖那方寸之地。
“对不起,我……”
当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对司琴的愧疚。帮助她从绝望中走出来,撮合她和大哥……唐晓以为自己做的这些,能够稍微弥合司琴的伤痛。她只是没想到,还是不行,终归是她妄想了。
“对不起?”司琴的笑意更深,嘲讽的意味更重,“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吗?”她在质问,更是自问。显然,司琴不能接受这么简单的一句道歉。
“你应该知道?贞洁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地重要,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被毁了,因为你,如果当初你不赶我走,而是一路带着我,我不会变成这样的,不会的。”最后的三个字,是从司琴切齿的恨意中说出的。
“我……”唐晓无话能为自己辩解,确实是她的错。她低估了司琴对白莘的忠心,如果她早知道,也许她不会那么狠心赶司琴走的。
“所以,这是你欠我的,别怪我……”趁着唐晓深陷自悔之中,司琴一直藏在袖间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她的右肩刺去。顺利地,刺中了司琴想刺中的部位。
惊诧的神情爬上司琴的面庞,是惊讶自己的成功,更是惊讶唐晓的不躲。
唐晓只是觉得心口一阵剧痛,剧痛过后是接受,是心甘情愿。她低下头,看着四周被晕开的衣裳,伤口被匕首堵住,喷不出血来。
她平静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再看看还握着匕首的身前人,忍着一口气,缓缓道:“如果,这一刀能让你好过,好像,也挺值得的。”
双脚最先无力,双膝重重摔在地上,她跪在地上,用上半身支撑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震惊过后的司琴,发现自己这一刀没有立刻要了唐晓的命,她还能苟延残喘地跪在那,强撑着。司琴蹲下身,和唐晓面对面,眼神迷茫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在储秀宫贵妃的那一剑没能要了你的命,我记得,也是这个位置。”司琴指着唐晓手上的部位。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司琴,司琴是怎么知道的?心中有了一个清晰的答案,原来她真得和那件事有关系。
她的手指动了动,现在是连抬起手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过我不会像贵妃那样心软,我会毫不犹豫地……”
胸口一阵丢失的感觉,被匕首挡住去路的血,在没了匕首的堵塞后,肆无忌惮地朝外奔去,好像重获新生的恶魔,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外头的世界。
司琴是想让唐晓就这样流干血,安静地死在这花园里。
下一秒,唐晓便发觉自己想错了。
她想唐晓死的心,竟是一刻也不愿多等。
唐晓摇晃着身躯,却还是不倒。她意识到司琴在她面前站了起来,她也感受到了自头顶上传来的,匕首的森冷杀意以及那难以压抑的恨意。
她安然地闭上了眼睛,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她以为这是死亡临近的不同。她不知道的是,她衣间的曙雀玉在发光,流出的血更多,脸色却更红了。
临死之际,就连对头顶上油然而生的杀意都放下了。她恨御天翊,做梦也想杀了他,所以她明白司琴的恨意,更何况是恨了这么多年。
所以她选择接受,选择接受司琴的报复。
只是,她自己的恨,此生恐怕都无法偿还了吧。
“住手。”
熟悉的声音,是大哥,没想到她死后第一个听见的声音会是大哥的。
那他呢?
下一刻,唐晓睁眼,发现自己没死。胸口的血还在流,却没了痛感。
她这是痛到连知觉都没了吗?
她才发现,司琴倒在地上,捂着手腕,面露痛色。耳边是轮子滑过泥地的泥泞声,白奕的轮椅在她身边停下,白奕望着倒地的司琴,后悔、愤怒、不忍,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都看见了?
如果都看见了,此刻被伤的最深的,或许不是唐晓,而是大哥。那是心里的伤,同床共枕八年的妻子,竟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害自己的亲妹妹。
唐晓莫名来了力量站起,她这才想到,是曙雀玉的力量。她好不容易站稳,捡起了地上的软剑,没有指向任何人,只是虚弱地向着地坠着。
“有一句话,我想问问你。”
唐晓的每一言,都引来司琴的痛恨。不再掩饰以后,竟是这么赤裸裸地厌恶,唐晓有些难过。
她忍着难过,继续问下去,“是不是为了杀我,即使是白家上下,即使是……”唐晓看了眼身边的大哥,或许现在让他看清司琴真正的想法,才能让他真正解脱。
“大哥,你也在所不惜?”
在提到白奕的时候,司琴还是动容了。她虽不抬头,但唐晓看得出,她还是在乎大哥的,一个决定在唐晓心中暗自生成。
她得到了司琴的答案,简短而又冷漠的回答。
“是。”
为了杀死她,司琴可以抛弃所有,整个白家,甚至是自己爱的男人。
唐晓竟对司琴产生了一丝敬畏,敬畏她的勇敢。同样是恨,白家人却成了唐晓不敢冒险一试的原因之一,这大概就是她和司琴的不同吧。
唐晓转动右手手腕,手上的剑对准无力反抗的司琴,慢慢向她靠近。
“你这是做什么?”白奕终于不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他转动轮椅,却不能阻止唐晓前进的步伐。
“大哥,你都听见了。她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司琴了,我必须杀了她,这样我们白家才能平安。”
白奕不停催动轮椅上的轮子,双手沾上了轮子在地上转过一圈后沾上的泥土,更被泥土里隐藏的尖锐弄伤,依旧浑不在意。
“莘儿,莘儿。”近乎乞求的口吻,他这是在求她不要伤害司琴。
唐晓当做没听见,她的剑接近司琴的皮肤,只要轻轻用力,她便可以直取这人的性命。
“住手!”这是白奕今晚第二次说“住手”,第一次他阻止了司琴对唐晓的痛下杀手,第二次,他同样阻止了唐晓对司琴的伤害。
他的手握住了唐晓的软剑,他很用力,因为他的手在淌血。
“大哥。”
唐晓心疼地看着他,虽未收剑,手上的力量已经减轻许多。
“你这样妇人之仁,只会害了你自己。”
白奕想起了多年前他答应唐晓的三件事,“你还记得当年我和琴儿成亲之日,你要我答应你的三个条件吗?”
“我记得。”她当然记得,当时白奕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其中一项,你要求我这一生不管琴儿做错了什么事,我都必须原谅她。”
唐晓手中的剑轻轻滑过白奕松开的手,回到她身旁,“所以,你要用这个誓言去救她?”
“我知道若是你执意要杀她,我阻止不了。但无论如何,我会用尽全力,去阻止你。”
“如果阻止不了呢?要知道,这是你的誓言,不是我的。”
“如果阻止不了,那我就和她一起死,这也算是成全了我对她的承诺。”这话在唐晓听来,很是无知。但在司琴听来,却萌生了极深的悔意。
没有丝毫的退缩,为了杀唐晓,司琴愿意付出所有。但是白奕,他不可以,即使已经看清了司琴的真面目,他还是不愿旁人伤她分毫,就连她这个亲妹妹也不可以。
爱到深处,也不过如此吧。
唐晓握紧了手中的剑,没有出剑的打算。她漠然转身,眼里是对白奕的失望,却也有些许的庆幸。
不去看他们,就像当年一样,她成全了司琴和白奕。
如今,她仍旧愿意再成全他们一次。
“既然你救下了她,那她的命便是你的了。”
“是好是歹,我不会再管。若她死性不改,还来找我,我不会手软。”
是恐吓,也是决绝。
这是她最后一次的心软,她不会再去管司琴的事,也不会再去管白奕和司琴之间的事,就这样吧。
当她走出花园,场间只剩下司琴和白奕。
司琴跪着挪到白奕的身边,她伸手想去触碰白奕的手。他轻轻抬起手,躲过了她的亲近。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到他眼里的漠然,看到他转瞬即逝的冷漠。
“为什么?”
她的疑问,是问他为什么救她?还是问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漠?
“我救你,是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情谊。”
话里,却没有多年夫妻的深情脉脉……
“今晚,真的是让我明白了,南柯一梦,黄粱成痴。为了你,我已经伤了自己唯一的妹妹。莘儿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的苦,我这个做大哥的,没能照顾她,却还要让她为难。”
“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大哥啊!”白奕说着,便用力去锤自己再以没了知觉的腿。不管他再怎么敲,他的腿都不会有反应,他,就是一个废人。
司琴听着白奕这般狠心的话,泪水再也无法忍住,她哭着请求白奕的原谅。
但她知道,白奕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白绫、白衣,面色苍白的人,唐晓从被白色包裹的白府出来,望着匾额四周环绕的白绫,府门两旁换上的白色冥灯。
白色和夜晚,一黑一白,衬得这府宅愈加地凄迷。
唯一的家,唯一的栖身之所,她似乎也没有了再留下来的理由。
她不想再和司琴低头不见,抬头见。
她想为白府做些什么,但其实有二哥和三哥在,或许她没有什么真的能帮上忙的事。
唐晓提着手里的行囊,摸摸腰间的软剑,这给了她勇气不再去看白府,不再去留恋白府的人。
她不再回头,朝前走去,往那个需要她的人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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