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白纸问心，甘愿追随
明心刚走出西苑，和正往西苑这边来的管家碰个正着。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想起从南苑出来的时候，公子对他说的。
“躬背老太婆？”
明心对管家极有可能知道事实真相的现实心知肚明，她点头不否认，就是承认。
“公子有令，你和我去趟南苑。”
“南苑？”明心心知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地结束，她确实没听错，管家要带她去南苑，“南苑不是，不准随便进入的吗？”
“那是平时，现在公子都发话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管家说着，也不等明心是选择自愿还是被动，他的手正朝她后背的衣服伸去。
明心眼疾手快，条件反射性地反手握住管家这突如奇来的举动。
“啊。”饶是管家常年跟着御靳霆南征北战，什么样的敌人没有遇到过。这么多年，更是练出了一副好身手。
“你做什么？”明心的手只是轻轻地使力，管家便无法挣脱，只能任由她握着。
疼也不喊疼，明心看着他这副挺能忍耐的样子，不禁对他有些改观。确认对方没有敌意，只是自己反应过激后，明心松开了手。
管家揉着酸疼的手腕，没好气道：“走吧。”
“嗯。”
一大早明心便跟着管家，来到南苑。这是她来到这半月以来，第一次大早上不用打扫卫生，也是她第一次来到南苑。
曾经，无数次经过这里，因为有话在前头，明心从来没有擅自闯进这里。
今天，这次，她不只是经过而已。
管家将她带到门口，便止了步，手指着里面，道：“进去吧，公子在里面等着你。”
他说完，便出了南苑。庭院之内，木门之外，明心站着，觉得这样的画面，此刻出现在她眼前的画面，在过往的记忆中出现过无数次。
也是被人领着，也是在门之外，同样，里面也是有个人。
她深吸口气，鼓足了勇气，是否如她所愿，便在于这次的谈话。
明心右脚轻抬，轻轻落在地上，紧接着，另一只脚也跟了进来。直到她整个人没入这个房子的范围之内，她看见御靳霆正在那题字。
好像，这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她后来才渐渐了解，他的爱好之一，便是写字作画。
奇怪的是，桌上的那幅画或者称字上，什么也没有，既不是要作画，也没有字在上面。
“有的人就像是这张白纸，纯白干净，不染尘埃。”
御靳霆的话，一语点醒梦中人，对，这就是一张白纸，他还没决定它是该成为一张画还是一幅字。
“你觉得，你能否成为任我描画的一张白纸？”
明心的内心，惊诧一闪而过，她轻抬起眼睫毛，望着那人，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
“就算要成为公子手中的白纸，公子又是否能保证让这张白纸真得有价值？”
他借白纸相邀，她便以白纸反问其心，其德，其智。
“要知道，若是公子手中的笔不好，或者墨不好，对白纸来说，都是一种浪费。”
御靳霆笑着，将手中的笔墨放下，举起这张还未沾染尘墨的白纸，认真道：“若是笔不好，墨不好，不画便是。”
“可如果是纸本身不好……”御靳霆的手从纸的边沿开始移动，慢慢将白纸揉在手中，“那么丢了，也算不得可惜。”手中被卷成一团的白纸，就这样轻贱地被扔在了地上。
她望着滚到自己脚边的纸团，过往，她无数次被人陷害、设计，甚至成为弃子，惨遭抛弃，不就是因为那时的她于别人而言，没有任何的价值吗？
她知道这种感觉，她也讨厌这种感觉。
明心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纸团，就算将它重新伸展，也无法磨灭它身上的皱痕。
“我做不了公子心中向往的名画或者名字。”
御靳霆对明心的话产生了兴趣，眼神里是意味不明的猜度。
“但我一定会是公子手中最尖锐的利剑，公子敌人手中的名画或者名作，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替公子撕碎它。”
果然，明心的话给了他意料之中的惊喜，“好。”御靳霆悠悠鼓掌，眼中对明心的猜疑褪去，代之而起的是欣赏。
“玄武。”
御靳霆口中的玄武，唤来的是领她进南苑的管家，他叫玄武。
“带她去吧。”
玄武盯着身后的明心看了几眼，不放心道：“公子，您是认真的？”
“我像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吗？”
“是，属下明白了。”
玄武就算有质疑，也不会多问，只要是御靳霆的想法，他便会无条件地服从。
“跟我来吧。”冷漠没有温度的口气，他在和明心说话，他让明心跟他走。
明心头也不回，毫不犹豫地跟着玄武出去。他们一离开南苑，隐匿在暗处的无名出现在御靳霆面前，“她的身份？”无名和御靳霆都知道她的身份。
“她是什么来历，我并不关心。至于是否对我图谋不轨，我倒是也不担心。”
“要知道，她要的无非是安稳、年轻男人，而这些，我能给她。”
无名没有说话，他在思考御靳霆的这份自信从何而来。只听到御靳霆接下来的这句话，“更何况，我不是还有你和无垢吗？”
无名就算有话要说，也说不下去了。他对他们无条件的信任，也是他们始终追随在他身边的理由之一。
玄武将明心带回了西苑，给了她一张普通面容的人皮，“我知道你的易容术很高明，但是现在再做一个面具无疑是浪费时间，以后你就戴着这个。”
玄武看了眼她脸上的皮囊，不赞同道：“你现在的这张脸太出众，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
明心把玩着手里的人皮面具，比起她做的，确实差多了，不过勉强能用。
“你以后要做的，便是扮作婢女，暗中保护公子。”
明心将视线从面具上移开，望着玄武认真道：“那我以后还要做打扫的工作吗？还是说做些婢女该做的事？”
她不仅脸装扮地像，就连声音也是惟妙惟肖，玄武晃晃自己险些被迷惑的脑袋，强自镇定道：“不用，明天公子会出趟远门，你只需寸步不离地跟在公子身后。，有了这个面具，你便可以以普通婢女的身份跟在公子身边，方便行事。”
在伪装身份这点上，他们倒是想得周到。不过以她毒娘子的本事，还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真实身份。
“要是无事，我先走了。”
管家玄武走得倒是快，平日里自己是老太婆样子的时候，他是有事对自己呼来喝去，没事连正眼都不瞧。现在倒好，自己换了张漂亮脸蛋，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扭头就走。
回到房间的明心，没有立刻戴上手里的那张面具，而是放在了梳妆台上。她坐在梳妆台前，伸手摸着自己颧骨的纹路，找到一个缺口，将这张魅惑的脸撕下，露出她本来的真面目。
她望着镜子倒映出的那张脸，没有老太婆那张脸的满是皱纹，也没有毒娘子那张脸的明艳动人。有的，是甘愿奉献的决绝，历经世事的沧桑，还有，因爱成痴的隐忍。
她摸着这张真实的脸，望着镜中虚幻的人，“委屈你了。”话里却没有委屈的意味，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明心将那张普通婢女的人皮面具贴在了脸上，将那两张剩下的人皮面具收到包袱里。随后，将包袱放在了她的床头边。
次日一早，马车在府门边等了许久。马车上的御靳霆早已落座，不知等着的是什么人？
只见一副婢女打扮的明心左肩背着自己的包袱，右肩背着主子的包袱，颇为艰难地从府里出来。马上的玄武等了这么久，委实有些不耐烦，“明心，你怎么这么迟才出来？让公子好等。”
“玄武管家，奴婢不是故意的。”身为婢女，她当然知道不应该比主子还大牌，这次也不是她刻意为之的。要怪就怪御靳霆，早上她到了南苑准备伺候御靳霆洗漱出门。
没想到，他端坐在房内，一副什么都准备好了的样子，然后悠悠来了句：“帮我收拾行李。”
明心当场傻眼了，都到现在了，行李还没收拾好。明心很无奈，但能怎么办，只能收拾呗。
御靳霆头也不回地朝外走，临走了还不忘说道：“别急，我在马车上等你。”
明心恶狠狠地盯着马车上的人，她扮演的身份是婢女没错，只不过是他们忘记说前缀了，她扮演的是一个傻乎乎的婢女。
“既然都收拾好了，就上来吧。”原以为自己会和玄武一样骑马的明心，再次被这个人的话惊到。
“还愣着做什么，公子叫你呢。”玄武也惊讶于公子的安排，但服从大于惊讶。
“哦。”明心背着有些沉的包袱，爬上马车，御靳霆坐在正中间的位子，左右只剩两个位子，她选择坐在御靳霆的左边。
她坐得离车门比较近，和御靳霆之间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你坐得离我这么远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怕我吃了你，明心长老！”
明心的身份被拆穿，她却没有丝毫的震惊。他之所以敢用她，便是对她的来历心知肚明，只是不提罢了。
现在提起，无非也就是想证明：她虽然外表和声音扮作十七八岁，但仍旧改变不了她七八十岁年纪的事实。
所以，御靳霆想说的是，他不会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当然前天晚上的事是个意外。
御靳霆这样认为，明心可不这样认为。她故意闭上眼，嘴角还不忘带着一抹笑，这画面看在御靳霆的眼中，真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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