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凶案再添见玉殷(下)
玉如萱垂下眼睑,鼻子皱皱地抽搐两下,而后抬起头来,眼里有着化不开的淡淡忧伤:“没有啊,霍婶告诉我这个悲惨消息后我就直接冲出了公司,根本来不及告诉任何人。”
她那样真诚的回答,显然忘记了某个重要的细节而不自知。
许文诗了然于心,却并不说破,只是温柔地注视着她。那样探寻的目光,仿佛轻声提问,又好像是自言自语:“我记得你还有个好朋友,纪婉香……嗯,没看到她?”
玉如萱直起身子,直视她的双眸:“我还没有告诉她,我不知道怎样开口……”
听得此句,钟立文与许文诗几乎同时吸了一口长气,之后心照不宣地彼此笑着咧开嘴巴。
果然,切断了所有传播途径,那么,明了讯息的,不是终端,而是~~~源头。
收起笑容,许文诗不觉在心里一叹,钟立文却已然进入下一个话题:
“我们循例一问,上次给你看过的这种器物,你有在令尊这里见过吗?”他手里的T.Pad上,全屏着长腰暮鼓的照片。
玉如萱移动目光看了一眼,震惊地向后探了身子:“这个……不是逸普的吗?怎么会在daddy这里呢?阿Sir你上次不是说在逸普的案发现场找到了吗?”
钟立文几乎迅速地摇头:“不,不,你误会了,我们是想知道,是否令尊也有一个跟罗逸普同样的这种器物。”
玉如萱思索良久,终是没有得出明确的答案。她有些不敢确定地开口,仿佛带着一种罪过:“应该……没有吧。”
许文诗骤然忆起当初自己亲生父母的案子,查案的督察极力强迫她回忆案发时的情形,她却什么也记不起来,那种无力的感觉。至亲遇害,自己想协助破案却无能为力,再没有一种心情比此更加纠结。她看着面前的玉如萱,那样惆怅的神情,与当初的自己简直如出一辙。
心下有些动容,许文诗拍了拍玉如萱的后背:“记不清楚也没关系。对了,还有一个问题,令尊曾经去过福建畲乡,你对这件事还有印象么?”
玉如萱终于点头:“97年嘛,我记得。”
这次轮到两位查案的警员大骇。钟立文轻巧地向她靠近,带着不可抗拒的神情,却用非常恳切的声音开口问道:“你确定没记错?”
“当然,那年回归嘛,daddy答应,在回归日之前赶回来,陪我一起看交接仪式。后来他回来迟了,还送了我一个S族挂件的小礼物。”她的语调中带着淡淡忧伤,望着问话阿sir的时候,目光虽蒙尘,但却也充满期待,希望这个答案会对追查凶手有帮助,“时间过得真快,想不到回忆起这件事,竟然是……”
许文诗默默地在记事簿里敲下这一段,之后保存了文档,关了屏幕。
“多吃一点,我想你的亲人现在,不希望你也出事,他,他们,只希望你过得好好的。”她轻轻地握住玉如萱的手,修长的指头贴住她的骨节——实在是太瘦了。
玉如萱怔愣了片刻,仿佛想在倾听自己胸腔的话语。当她恢复神智,面前那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已然与她的同伴双双走远。另一边,她的好姊妹,正用一种复杂的神色望着她,仿佛在她接受问话的整个过程里,目光都不曾移开。
她于是跨步过去,目色零落地看向殷雨霁,用散漫的声音说:“我想吃东西。”
“好啊,吃什么?”殷雨霁目光莹莹亮亮的,微笑着望她。
“蚝油鸡翼,还有小方蛋糕。”
“吃这些?”
“嗯,第一次去你家,早晨起来,已经闻到你在做鸡翼的香味,馋得我流了许多口水。至于小方嘛,我早就想吃了,可是daddy和逸普都说我需要保持体型,不能吃那种谋杀身材的东西。”
殷雨霁些许不安地望向几位警员集中的方向,稍时又移回目光:“那……他们问完话了?”
“是的。”
闻得此句,殷雨霁以手托住玉如萱的脸,用一种几乎好笑的态度说:“吃货萱又饿了,我们去喂肚子吧。喂饱了才有力气走下去。”
她捉住玉如萱的左臂,步伐轻慢地向门外走去。钟立文转头相望,身影远去,空气中还约略能听到对话的声音。
“刚才阿sir和madam问了你些啥?”
“没什么,很常规的问题而已。”
…………
案发现场的警戒线在微风中轻动,暮色笼罩了这座幽凄小院。
“头儿,问过玉如萱了,出乎我们的意料,玉旺达居然在1997年也去过一次福建。正好是柏翘说的那个所谓受到长腰暮鼓诅咒的学者遇上意外的那年。”许文诗低头浏览片刻之前记录的笔记,迅速抓出了要点。
韦世乐显然对这个新发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摸着下巴说:“看起来很大可能性不是巧合。去查查他和死去的学者有没有任何关系。”
许文诗落下手臂,往文档里增加最新任务,这时钟立文却并不乐观地说道:“但是玉如萱说,她对玉旺达家里那只长腰暮鼓并无印象。”
“我问过管家霍老太,她对长腰暮鼓有印象的。据她所说,玉旺达告诉她长腰暮鼓是装饰品,朋友寄来的,她没多想,也没跟玉如萱说过这事。直到刚刚我们问她话,她才知道这里面大有文章。”何礼贤的话挽回了钟立文一点点的希望。
“有没有问到具体是谁寄来的?或者有没有保留当时的邮寄单据?”韦世乐一阵见血地问。
卢天恒抢着摇头:“霍老太不知道谁寄来的,单据她也早就扔了,连尸体都找不到。”
只差一步,差一步就捅破的事实,明了的真相,却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好事多磨,古人诚不我欺也。
许文诗专注的表情,在听到“尸体都找不到”时终于松弛了下来。她掩面一笑,却又很快进入了下一个话题:“有一点很值得注意,在这两宗刑事案里,殷雨霁的表现都比较……额,特别。上次我和立文去询问玉如萱关于罗逸普的案件,问到她认不认识李益达时,殷雨霁居然义愤填膺地说我们把玉如萱当犯人审问。但是那次,我们根本没有告诉她们,李益达是另一名死者。而刚刚根据玉如萱的口供,玉旺达死亡的消息,她根本没有跟公司的任何一位同事讲,也没告诉她和殷雨霁共同的好友纪婉香,那么殷雨霁是怎样得知玉旺达死了,而赶来安慰玉如萱的呢?”
钟立文把头点成捣蒜状,附和道:“殷雨霁好像有灵异一样可以比她身边的人更清楚地了解这单case里谁死了,简直就像给我们警方这里安装了一个窃听器,我们每接到一单case,她都知道。”
“窃听器,呵呵~~”卢天恒揶揄地看他,拍着他的手臂,开口说,“你以为现在是八点档的电视剧吗?她跟我们警方一共才接触几次?给你安窃听器,你怎么不直接说她在警方里面有线人?那,我们现在都在这里,来说说吧,谁是她的线人?你,你,你,还是你?”他把食指依次划过面前的几人,最后落到韦世乐身上,“还是Happy你?”
韦世乐配合般地笑道:“我?还有一个人没到,怎么不怀疑她?难道你是同谋,所以帮她掩饰?”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一只金黄色的长毛动物便冲向了他的膝盖。
“汪!”
韦世乐向左侧跨一步,避开了冲突,那只硕大的阿汪却骤然停住,一屁股坐到透水砖的地面,身子面向门口的方向。
程小雨上气不接下气地靠向人群,待终于迈出最后一步,便几乎断气地沉沉躬下身子,双手撑双住膝,重重地提沉着气息。
看得出她有一腔语言要表述,但剧烈的喘息让她完全无法发声,只能抬头望着人群中心的韦世乐,俄而扬起右臂,不住地左右挥动着。
咦?什么情况?
有散开趋势的人群霎时收拢,迸射出一种整齐的、探寻般的目光,焦点只在刚刚出现的小警花身上,待她揭开谜底。
韦世乐拨开人群,跨步到她的身侧,习惯似地拍打她的后背,一边帮她顺气,一边轻声道:“怎么累成这样?你是用多快的速率在跑?不着急啊,又不是赶着去相亲。”
程小雨几乎把身子瘫倒在他的怀里,面庞却仰起来,直接与他相对,那样恳切的神色,仿佛要相亲的对象正是他这位精英的高级督察。
四目交投的刹那,谁也不曾闪烁目光,好像是一场强者的较量。之后韦世乐面容镇定地将她扶起,若无其事问:“到底是什么料,把你急成这样?”
程小雨直了身子,尚未平复的气息让她仍然失声。她抬起右臂高过了头顶,拇指向后方幅度颇大地指了指。
顺着这个明确的方向,众人看到豪宅门口疾步行来的一个修长身影。短发,男仔头,身高170有余,身着黑色紧身裤,和一件版型很好的浅灰色休闲外套。
“好酷的女人!”何礼贤忍不住叹道。
女子行至探员们近前,干脆地止了步子。她的声音很干净,带一点点阳刚:“各位Sir,madam,我是来协助调查这起案件的。”
协助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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