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问医巧解曾误区(上)
星沉大海,日出东方,又是新的一天。
上午八点半的阳光,给慈爱医院住院部大楼染了一层浅浅的晕黄。
医生与警察一样,是身份特殊的职业。伤者病患入院的时间,与罪犯作案的时间一样具有高度的不确定性,所以医护人员没有明显的上下班界限,他们的工作,也没有一个滴答作响的时钟为之计时。
清晨时光,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还处于行走在开工或者返校路途中的时段;然而对于医者,一天的忙碌早已经开始。
“高医生,等一下!”卢天恒眼疾手快地撑住了612号办公室房门,靠近门框的头颅差点就咔嚓在狠狠欲关的趋势里。
高立仁医生的脸色并不好,皱纹隐现的额头轻轻地拢起:“抱歉,我的病人很多,请不要耽误他们的时间。”
卢天恒奋力地将门挤开一丝细缝,面容讨好地解释:“我们不是来捣乱的。你已故前女友的身份证出现在最近一单凶杀案的死者身上,名字和身份证号都完全吻合,而死者跟你前女友恰好长得又一模一样,你难道没有一丁点的好奇嘛?”
房里的人力度有些大,他不得不侧了身子改变一点用力方式,之后继续说:“有图为证的。炒粉!”
何礼贤闻言靠近,手指在平板电脑上飞速滑动,调出了鉴证科的证物图,从门缝里递了进去:“高医生,你只需高抬贵眼一看。”
高立仁的表情在双眸扫过屏幕上的身份证照片时缓和下来,又逐渐变作了惊讶。“这……”他终于松手,敞开大门请两位警员进屋坐下,暗黄的脸上阴晴不定。
“两位请稍等,我需要安排好病人先。”
他行到走廊外,面对长长的人群,用柔和的语言劝说前五十号病患移步到隔壁就诊室排队,并保证会与看诊的医师商量,将他们取到的号码间插地列入隔壁原病人的号码之中。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办公室里,轻声地关上了房门。
卢天恒伸手拍掉了何礼贤翘起的二郎腿,语气友好又严肃地开口:“高医生不愧仁心医者,时刻以病人的利益为先。”
简单的夸赞虽然不免落入模式化的俗套,却有着强大的缓和氛围的作用。
高立仁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清畅。
卢天恒察言观色,确定那是放下戒备的表现,于是切入了正题:“提起你的伤心往事实属无奈,这单案件比较离奇,所以只能来打扰你。我们最初误认为死者是你的前女友莫敏儿,我们也不知道她在两年前就死去了,所以上次才一再要求你去警局协助调查。后来经多方证实,应该是凶手的误导,死者另有其人,所以我们便认为这案子可能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纯属无辜被牵连,也就没有再来询问。但是现在有了一些新的线索,让我们不得不再次把目光回到你前女友身上,由于莫敏儿的亲人已经过世,只有你知道她最多的情况。”
高立仁点头以示理解:“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之前以为你们作弄人,拿敏儿的死来做文章,所以不想跟你们说什么,没有想到你们是被凶手误导、调查错了方向。上次态度不太友好,抱歉了。”
何礼贤急着帮他说话:“根本也不怪你。要是我遇到这种事,肯定以为是恶作剧,说不定态度更差。”
卢天恒目带诧讶地望着身边的同伴,想起他上次在医院的长廊狠狠吐槽高立仁的情况,不禁触动了笑细胞。然而当事人于前,不便表现,他只能极力隐忍,以至面部神经抽搐。
高立仁面色和平地对着两位客人,启发性地问道:“我有什么可以帮你们的?”
“这单案件的女死者名叫傅晚晨,是傅昌隆面厂老板的女儿,跟你的前女友长得就像孖生女一样,但她的父亲傅荣昌和男友徐力行都表示并不认识你的女友,那请问你认识他们吗?”卢天恒取过何礼贤手里的Pad,准确翻到两人的照片,“或者,你曾经见过他们吗?”
高立仁对着屏幕仔细端详一番,之后摇摇头:“没有印象。”
何礼贤认真观察着他的面部神情变化,发现他应该没有撒谎,于是又问:“那个,请问莫敏儿是什么血型?”
“A型。”
何礼贤与卢天恒在听到这个答案时相对一望。好巧,傅晚晨也是A型血。
卢天恒终于忍不住说:“莫敏儿的生日是1981年6月19日,对吗?”
高立仁无声地点点头,不明白这有什么关联,却不反问。卢天恒自会继续说下去:“傅晚晨的生日是同一年的6月23日,只差了4天。我们曾经以为两人可能亲缘关系比较近,比如是堂表姊妹之类的,可是调查后发现,好像两家根本不认识对方。傅晚晨是她妈妈亲生的,那你知道莫敏儿会是抱来的吗?”
“当然不是。”高立仁对此十分肯定,“因为她有家族遗传的精神病史,她的家人极其紧张,她爷爷,她姐姐,甚至她妈妈生前都很紧张;她曾经一度迟迟不肯谈恋爱,就是因为她的妈妈一再告诫,这个病不同寻常。如果她真是被抱养的,她的家人照理应该不会如此担心。”
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然而两位探员仍旧心有不甘。何礼贤沉默了一小阵,忽而问:“你知道莫敏儿是在哪家医院出生的吗?”
高立仁摇摇头:“抱歉,这个她从来没有说起过。”
“那……你这里还保留有她的遗物吗?”
高立仁面有难色,何礼贤连忙解释:“我们只是想要一点能够获取她DNA的物件。”
高立仁恍悟,却道:“我电脑里有她的DNA图谱。以前专门分析的,想着留下备用,不过一直都没用到。”
何礼贤大喜过望,几乎噌地一下从沙发上蹦起:“太好了,发给我们西九龙重案组的公共邮箱可以吗?”
两人留下邮箱号码,又要了高立仁的联系方式,便起身告别,准备回警局。
沿升降电梯直下,很快便到达慈爱医院的花园里。
“范医生!”
行走在槐树、紫荆相间的大道上,卢天恒听见有一个声音这样呼叫。他赫然驻足,回头循声而望,见到一个黑长直头发的女医生疾步向一个熟悉的身影步去。
是范子妤。
年轻的女医生走到范子妤身畔停下,语气有些激动:“这位婆婆来找她的孙子,她说她的孙子在神经病科工作,我告诉她医院没有这个科,她就是不依,非说她孙子告诉她的就是神经病科。我刚才带她去了精神病科,可是没有她的孙子。”
她的身后,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者,穿着银蓝色的花布衣衫,右手握着一把长长尖尖的老式黑色雨伞。
范子妤笑着迎上前,搀扶上老者的胳膊,语色温柔地道:“婆婆啊,我们这里确实没有神经病科,只有精神病科。你仔细想一想,你的孙子说的到底是哪里,是不是你记错了啊?”
老者清瘦的面庞约略皱起,愁眉苦脸地说:“我真的记得是神经病科嘛。”
卢天恒望着面前一幕,暗自感叹:“啊真是女神啊,人又靓,又温柔,还这么体贴。”
何礼贤在他身后摇了摇头:“看你这花痴样!”
卢天恒回头反驳:“你这种小探员怎么会懂,这叫欣赏。欣赏美女有益于身心健康。”
“且……”
不远处,范子妤仍在尽力帮助老人。“婆婆啊,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孙子叫什么名字,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他叫信仔,凌志信。”
“原来是Doc. Ling。”范子妤一笑嫣然,“怪不得刚才找不到,他不在精神病科,更不是神经病科,他的那科叫神经外科,是外科的一个分支。走吧,婆婆,就在四楼,我带你去。”
老人的面上终于露出舒心的微笑,在范子妤的搀扶下缓步走向了住院部大楼。
卢天恒望着他们的背影,脑海中灵光闪现:“精神病,神经外……啊,原来是这样的。”言罢便也反身奔向了大楼。
“喂,你干嘛……”何礼贤不明就里,只能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跑。
一直奔到了电梯间,卢天恒突然迅速地转过身去,急切而短促地说:“钱夹,我们一直没有弄清楚钱夹的归属性。自从傅荣昌和徐力行到警局确认了尸体身份以后,我们就惯性思维地认为凶手在傅晚晨的钱夹里放了莫敏儿的身份证,用来误导我们,好让我们以为死者是莫敏儿,凭此推测出凶手可能不知道莫敏儿早就死了。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证实过,尸体身上的钱夹就是傅晚晨的。”
“所以你想去证实一下钱夹的主人究竟是谁?”何礼贤听懂了他的话语,随着他跨进电梯。
卢天恒点了点头,伸手按下了数字6。
电梯很快到达,他一边往前走,一边翻着T.Pad里的资料,打算提前做好万全准备,待会儿可以缩短交流时间。
高立仁医生在送客后又埋首到山一样的资料堆里,细细阅读着最新文献,以便尽快为每一位病人规划出更好的治疗手段。
当他看见两位警员折返的时候,面上明显流过一丝讶然。
“两位阿sir,还有事么?”
卢天恒举起Pad,直截了当地切入正题:“你认识这个钱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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