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光辉之女王（下）

　　卡提亚女王在治国伊始便展现出了惊人的才华和前瞻性，单论才华而言，同时代足以与她相比的，除了那位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瑟西，似乎只有索恩修斯家族的家主艾伊诺了。然而艾伊诺的成就仅仅局限于文学领域，而瑟西在文学和军事领域展现了她的才华——虽然惊鸿一现，却足以让人过目难忘。相比他们二者而言，卡提亚女王更加出色，她既是出色的君主，又是天纵奇才的军事家，还是世界史上著名的文学家。

　　她以近乎于独裁的方式改变了整个国家，在阿斯莫德其他国家还是君主国和领主国并存的时候，硬生生地通过种种方式，将领主的领地变成一个绝对隶属国家的区域——近似于现在的州；她设计了中心城市、外围小城镇、郊区的全国性规划；她首次提出了所谓的“专业化”与“技术化”——当然，当时的专业与技术现在的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但是依然做到了许多国家至今无法达成的成就：比如土地的规范化使用、专业的工厂工人、流水线式的产业链、成熟的交易体系；卡提亚女王还制定了兵役，女性被被编入医疗兵体系；她极具前瞻性地指出了数学物理和化学的重要性，当时，它们被统称为“科学”，同时确定了魔法的体系化研究；而最为开创性地便是全卡提纳王国的儿童教育体系，女王要求全国所有十二岁以下五岁以上的孩童都要去王国建造的教导院进行学习，学习内容包括文字、数学、简单医疗、植物、格斗和基本技术，甚至还有音乐和思考（哲学，或者道德），而基本技术里面包括生存技巧、厨艺、绘画、礼仪和种种诸如木匠瓦匠冶炼的基本技巧，十二岁至十五岁，他们会尝试多种工作，以确定服役归来之后进行什么职业。

　　而以上的所有改革，都在女王执政八年之内完成，卡提亚女王在当时大多数国家尚不明白“国家”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在大多数国家体系尚不完备的时候，在大多数人对自己的认知尚且止步于挣口饭吃的时候，以匪夷所思的前瞻性和执行力，为卡提纳王国制定了一套即便如今看来也称得上先进完备的体系，并将它推行成功。就国家的发展而言，在这八年里，卡提纳成功地领先了世界五百年以上。

　　诚然，这些措施的得以实行得益于卡提纳数年的风调雨顺人民生活安然与储粮丰富，得益于卡提纳十数年前的“贵族战争”所导致的各地贵族势力衰弱，亦得益于铂兰诺的封闭和各自为政。但是偏偏是在这样的节点遇上了卡提亚女王执政，大抵像这样的人物总要有这样的运气让他们来施展才华吧，自古以来，伟人莫不伴着好运，女王这样的先行者必定伴随着极大的好运。

　　倘若有神明，他大概来自卡提纳，或者说他的女儿叫做卡提亚。

　　卡提纳的好运远不止运上了一个好的君主，它的好运之路才由此刚刚开始。

　　                                                                                                                                                                                                                                                                    ——《卡提纳：唯一的霸主》

　　        卡提亚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赶紧有人上前拉过马车，到一边照顾。她不断下达命令，然后让护卫队疏散群众，以免他们在回去的途中发生踩踏导致伤亡。等到女王将重要的事都吩咐妥当了，外交官才上前来：“王，铂兰诺的四皇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仓兰雁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彬彬有礼地说：“伟大而美貌的光辉女王卡提亚，我自铂兰诺帝都而来，希望我们两国能友好往来。”“铂兰诺和卡提纳从来都没有往来，你们不都是领主各自为政么？领主与领主之间尚且没有关联，怎么会和另一个国家有关？到底是铂兰诺想和卡提纳互通有无，还是你自己想我们帮你点什么？”卡提亚女王披上侍从送上的披风，并未看他一眼。仓兰雁一时无言，但见女王并没有过多说什么，又开口道：“女王得胜归来，真是值得庆祝。”卡提亚转头看向他，烟蓝的眼睛在他脸上一扫，轻笑着说：“值得庆祝吗？预料之中的事情没什么值得庆祝的，本王要做的，一定会成功的。让四皇子久等了，还请四皇子见谅。”

　　        仓兰雁看着卡提亚的面容，几乎无法出声，他艰难地说：“这是自然，卡提纳国富民强，征伐区区荒岩当然所向披靡。”“成功没有拒绝王的理由。”卡提亚微笑着说，“四皇子没必要站在外面了，站了这么久也累了吧，先进去吧。今天也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卡提亚这么说着，立刻有侍从上前来，领着仓兰雁和护卫前去休息。仓兰雁看见卡提亚展露笑颜，只能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

　　        那是足以换取一切的美貌，并非是所谓的魅惑众生或者倾国倾城，而是只能用璀璨来形容的容颜。身为皇子的仓兰雁见过的美貌女子不知云云，铂兰诺的贵族小姐们、来自海域的艳丽人鱼、或者是来自他母亲故乡的异国女子，都是美貌非凡勾魂摄魄，然而那样的美貌只能用作观赏，或者说所有的美貌几乎都是为了观赏才有价值的。美貌的女子和俊美的男子往往天生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然而这仅仅是从观赏的角度而言，他们具有观赏的价值。但是卡提亚不同，她的美貌足够做为武器，仅凭着容貌就可以让人臣服。

　　        有那么一瞬间，仓兰雁想为了她放弃一切，但是他很快稳住心神跟着侍从走向休息的住处。卡提亚女王为他们安排的住所华贵而舒适，在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之后，仓兰雁让王国的侍从们先出去。他问跟随他前来的扈从：“卡提纳王国的实力如何？”“不好评价，他们将有限的人力分散到了各个方面，务农畜牧的人并不很多，如果出现战争……恐怕粮食供应会跟不上。”扈从小心翼翼地说。

　　        仓兰雁点点头，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没有庞大的粮食储备是撑不起一个王国的，这位女王专横独裁，仅凭着个人魅力居然能够撑到现在。那些工厂以及教导院，供养着这个王国半数以上的平民，但是土地可不会平白长出粮食，究竟是要有多么的风调雨顺才能让这个王国存活至今啊。”扈从不解地问道：“可是，皇子殿下，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邻国越动乱孱弱，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吗？”仓兰雁突然问他：“我们自各国带来的奇珍异宝呢？打开，我看看。”

　　        扈从并不明白这位皇子的意图，但是还是顺从地打开他们带来的箱子。箱子中闪耀着翡翠的光泽和金银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没有女人可以拒绝珠宝的诱惑，卡提亚女王也是女人。她独身一人治理着这样庞大的王国，自然需要一位能够陪伴她面对困难的人。”仓兰雁从箱子里面取出一顶玛瑙王冠，这顶王冠是由整块的玛瑙镂空雕刻而成，绚丽夺目，没有谁能够拒绝它的华丽。

　　        “我，打算向这位尊贵而专横的女王陛下求婚。”仓兰雁眼神迷离地看着在灯光下折射出不同颜色光芒的王冠，“然后亲手为她戴上这顶美丽的王冠。”

　　        卡提亚先去了执政室，亚莱因特已经站在她的办公桌旁边了。卡提亚倒是未曾惊讶，只是说：“这些天积攒的文件呢？”“已经分类好了。”亚莱因特赶紧说，这次远征，卡提亚积了几天的文件没有批阅，虽然王国近期并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女王几乎是在同时推行了工厂的大肆兴建和流水线的建造，同时还有许多劳力在教导院和军队，靠剩下来的人务农畜牧供给全国人，一时有些艰难。女王也是为了物资的调运周转颇为伤神。

　　        “王，需不需要先关闭一些工厂？”亚莱因特谨慎地问。卡提亚摇了摇头：“没必要，他们撑得过来。今年已经是政策实行的第六年了，才有些成效，整个体系顺利运转不过两年，再进行整改简直无稽。去年我下令投入使用的新式农耕工具用了大半年了，那些一年两熟的地方，也该有成果了。”

　　        “可是王，这六年为了那些工人和教导院老师的薪水，几乎都是国库在倒贴钱，国家没有其他经济来源，恐怕……”

　　        “会有的，每个国家都不可能孤立地从土地里长出收入，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利益。以后在国与国之间的交易必将愈发频繁，关闭工厂等于自毁城墙。何况，奈塔士公国正在内乱，我们会找到机会将它吃下；而铂兰诺帝国的领主国之间愈发孤立——这根本不像一个帝国，不久之前铂兰诺的帝都的那场动乱我倒也有耳闻。铂兰诺的檀伽罗倒是难对付，但是其他皇子们必然不会甘心让他坐上王位，我们和铂兰诺终究会有一战，一旦现在的王死去，新生政权不够稳定，各自为政的贵族们也会想要争取利益，必然会想办法对外战争。没有那些在军队训练的人，没有工厂生产武器盔甲，没有经验丰富的格斗者，很难对付人数远在卡提纳的铂兰诺。战争永远是在工厂里打起来的。我们必须要有足够强大的生产能力支撑我们与周边国家随时可能爆发的战争。”卡提亚这么说道，她用手在刻在桌子上的阿斯莫德大陆地图上缓缓划过，“除非这整个大陆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否则必须时时刻刻做好开战的准备。”

　　        亚莱因特叹了一口气，说：“尊贵的王，即便您统一了整块大陆，您依然会警惕着远隔海外的其他大陆，您一定会训练一支水上的军队，甚至即使卡提纳的军队在海面上依然无敌于世界，你可能又会忧虑着来自天空的敌人，然后想方设法地寻求在天上作战的方法。”

　　        次日一早，仓兰雁便带领着扈从前来觐见女王，他让扈从用金质的托盘托着精致的珠宝排成长长的一队，鱼贯而入，而他亲手捧着那顶绝美的玛瑙王冠走到女王面前。他一身华贵的礼服，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甚至还在袖口抹了一抹香水。

　　        仓兰雁彬彬有礼地说：“美貌无双的卡提亚女王，唯有这顶玛瑙王冠，才配得上您的无匹容颜。不知我是否有荣幸，为您戴上王冠。”卡提亚烟蓝的眼眸讶然地看向他，缓缓说：“仓兰雁皇子，您可知道能为一位女王戴上王冠的人是谁么？”

　　        “女王陛下美貌无双，又坐拥这如此富饶的王国，与铂兰诺帝国的皇室正相匹配，不是吗？”

　　        卡提亚几乎笑出声，她倒是不曾想过这位皇子竟决定向自己求婚。亚莱因特皱眉，正要喝止仓兰雁的无礼行径，女王却率先开口了：“四皇子殿下，本王倒是敬佩您的勇气，想必您也听闻本王的残暴专横，竟然会提出求婚？”

　　        “铂兰诺皇室和卡提纳王室是相匹配得很，可是不代表铂兰诺的皇子和卡提纳的女王相匹配。本王配得上你，可你配得上本王吗？”

　　        仓兰雁似乎是料到了卡提亚的反应，依然微笑着：“女王陛下如此出色，我自然是高攀了。但是我自信样貌身份，还不至于辱没了女王。”

　　        “那不是必须的吗？”卡提亚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一位女王，难道不应当有样貌出众身份高贵的追求者吗？您还希望自己样貌丑陋，出身贫寒，然后还有追求女王的机会？您居然会将您必须的条件做为本王会看中你的优势所在？您连皇储都不是，居然妄想与一位王平起平坐？”

　　        仓兰雁脸上顿时挂不住了，他之所以敢求婚，也是考虑到两国之间的关系，他意图以帝国之势胁迫女王答应，然而这位无知至极的女王似乎并不在乎两国之间的影响。

　　        外交大臣站在一边，被女王一顿冷嘲热讽吓得脸色惨白，他想劝说女王注意一下两国之间的影响，但是又不敢开口，只好求助一般地看向亚莱因特。

　　        亚莱因特走上前，礼貌而强硬地说：“请吧，皇子殿下。”仓兰雁尴尬地捧着王冠，一时不知说什么，他不甘心地看着王座上的女王，却被亚莱因特推着往外走。他只好说：“女王陛下，你真的要得罪帝国吗？”卡提亚轻笑出声：“四皇子殿下，您要是真的能代表铂兰诺的脸面的话，也不至于游走在各国之间了。”

　　        外交大臣战战兢兢地开口：“王……这，这不太好吧？”“当初那群想向本王逼婚的贵族，现在何在？”卡提亚瞥了他一眼，“你是外交大臣，你应该知道铂兰诺什么状况。”

　　        铂兰诺的确是不重视与其他国家之间的关系，负责外交的仓兰雁也的确没有什么实权，但是他毕竟是皇室代表，损了皇室脸面终究不好。外交大臣又是着急，却又不好说什么。卡提亚继续说：“就算铂兰诺真的有心与我联姻，对象也会是檀伽罗而不是他仓兰雁。铂兰诺的这几位皇子中，负责政务的主要是丢利恩，军事要务则全部由檀伽罗负责；至于仓兰雁，他野心勃勃，却又没什么本事。”

　　        亚莱因特已经回来了，他还带来了一个刚刚传到的消息：“王，奈塔士公国爆发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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