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有家难回
牤子从生产大队卫生所为父亲大倔子拿回了活血化瘀的中草药和外用药。
大倔子把家中所有糟糕事都怪罪在牤子头上,对他怒不可遏,容不得他留在家里。
牤子为了不惹父亲生气,又担心小梅晚上来找他,他准备再去生产队社屋与老顽童一起同住。
想到老顽童,牤子惦记起一件事来,他问大憨:“哥,老顽童和花喜鹊妹妹花兰的婚事办了吗?”
“办了,办了,中秋节第二天举办的婚礼,”大憨说,“挺热闹的,你没在幸福屯,他们还觉得挺遗憾呢。”
“结婚就好,我不在家有啥遗憾的。”
牤子为老顽童和花兰能够结合在一起感到高兴,老顽童终于脱单,可以告别“老顽童”这个称谓了,花兰也有了归宿,两个人今后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没有参加上老顽童和花兰的婚礼,牤子想着今晚去生产队社屋为一对新人补上礼金。
“丧门星是不是回来了,让他给我滚,从此不要再进我何家门,我何家没有他这个孽障!”
大倔子知道牤子回来了,一边咳嗽一边骂个不停,牤子无奈,立刻就准备去生产队社屋。
托娅见牤子没吃晚饭就要走,一把把他拉住:“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牤子说:“我想还去社屋跟老顽童一起住。”
“家里这么大房子,四间房才住两间半,地方多的是,怎么也不能再让你去住社屋。”大憨不肯让牤子走。
“哪也不许去,”托娅道,“我蒸了一锅苞米面菜团子,快好了,你先到我俩那屋坐等一会儿。”
牤子真是饿了,大憨和托娅把牤子让进自己的房间。
大憨的双脚都有冻伤,走路困难,但他没有怪罪牤子。回来就好,平安就好,亲情比什么都重要。
牤子这次去辽河源小煤窑背煤一个半月时间,挣了四百多元钱,他只留下了零头,把其余四百元钱全部交给托娅保管。
托娅把饭菜端进来,牤子草草吃了晚饭。
“我去收拾一下西屋,大憨,你抱一铺被褥过去,爹暂时下不了炕,牤子在家住他也不知道。”托娅说着就要去收拾房间。
“大憨,托娅,你俩谁也不用管我,爹正在气头上,我在哪里睡觉都是一样,以前不是一直都住社屋吗,再说,我还挺想老顽童的,晚上还能和他说说话解解闷,挺好的。”
“人家老顽童都已经结婚了,你去跟谁说话,”托娅眼睛湿润了,“这房子是你千辛万苦张罗盖的,总算盖起来了,爹却撵你走不让你在家住,我心里堵得慌。”
“托娅,别这样说,这前前后后的事,都是我惹的祸,爹怪我没错,你和哥也不用多想,我去社屋住还有别的原因,”牤子说,“咱家现在的情况,我不能让小梅为我放不下,我在家住,她可能还来找我,我不能再见她。”
托娅听牤子如此说,扭过头抽泣起来,大憨也为牤子难过。
牤子道:“托娅,小梅现在心情很复杂,一时放不下我和她的感情,你和琪琪格与小梅如同亲姐妹,我想让你和琪琪格找时间替我去劝一劝小梅,把话跟她说开,感情是一码事,生活是另一码事,必须面对现实,不能明知是火坑还要往里跳。”
“我和琪琪格能劝得了她吗?如果是我,我也会和小梅一样。”托娅哭着道,“牤子,你的命怎么这么苦?!”
“我的命苦不苦无所谓,我是真心不想让你们跟着我受连累,咱们自家人已经没办法挽回,再不能让小梅掺和进来了。”
这句话牤子说得看似轻松,其实心情特别沉重。
托娅知道牤子的抉择实属无奈,但是,伤心总是难免的,于情于理都该劝说小梅放下对牤子的恋情。
“我明天就和琪琪格去劝说小梅,”托娅说,“倘若劝说不了怎么办?”
“劝说不了,你俩也要告诉她,”牤子说,“如果她肯放下我俩这段感情,我就留在幸福屯,如果她坚持不肯放下这段感情,那我只能继续到外面谋生,再不回来了。”
牤子做这样的决定是艰难的,但是认真的,说到做到。
当晚,牤子被哥哥大憨和托娅挽留,在家里偷偷吃了两个苞米面掺杂麸糠和干菜做的菜团子充饥,然后,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家,去了生产队大院。
牤子很多天不见老顽童,今晚一进生产队大院就被老顽童发现了。
此时,老顽童穿着一身劳保棉袄棉裤,戴着狗皮帽子,正在辘轳井打水。
“牤子,真是牤子!”老顽童顾不得摇了几下的辘轳,手一松骨碌碌放了回去。
此时他像个孩子似的跑向牤子,泪眼模糊地站在了牤子面前。
“急什么?别把井绳子挣断了。”牤子笑道。
“牤子,你可算回来了,我和花兰结婚了,我有老婆了,有家了。”老顽童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
“我已经听说了,祝贺你,以后你可以不叫老顽童了。”牤子说着,给老顽童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叫老顽童叫什么,叫别的我还不习惯呢。”老顽童说,“花兰都这样叫我,挺好的。”
“你说好就好,叫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花兰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那是,那是,她天天给我洗衣服做饭,管着我可严了,挺好的。”
“也不能总是想着老婆,饲养员的活可不能耽误了。”
“那是,那是,我还在社屋里住,花兰看场院,可负责了,夜里出去转悠好几趟,一条小狗都别想溜进去。”
“那就好,”牤子道,“我这次回来,还在社屋里住,晚上可以帮你照看着点儿,你可以抽时间回家办好事去。”
“嘿~嘿~,想办好事还不容易,啥时候都能办。”老顽童不解问道,“你家那么大房子,你怎么不在家睡呀?”
“一言难尽,别问了,以后慢慢跟你说。”
牤子说着,去帮老顽童打水,老顽童紧跟在牤子身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一担水挑进社屋,老顽童说:“你的被褥我还给你留着呢,花兰已经帮你拆洗缝补过了,本想留个念想,没想到你又回来了。”
“替我谢谢你老婆,”牤子随即掏出十元钱道,“给,你俩的婚礼我没能赶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补上。”
看见十元大票,老顽童瞪大了眼睛:“牤子,你这是干啥,这哪行,太多了,我可不敢要,你不用给我随礼,没有你帮忙,我这辈子哪会有今天。”
老顽童说着说着眼圈发红,激动万分。
牤子强行把钱塞进老顽童的怀里:“你给我拿着,这东西对你的家庭有用处,对我来说一点用没有,多了是祸害。”
老顽童只好感激地把钱收好,这时候才想起问牤子:“牤子,只顾唠嗑了,你吃晚饭了吗?”
牤子笑道:“怎么,你还有啥好吃的吗?”
“有,我老婆熬的糊涂粥,还有咸菜疙瘩,我回家再给你烤几个地瓜。”
老顽童说着就要为牤子准备,牤子笑道:“有你这份心思就够了,晚饭我吃过了,不过,你可以回家去和老婆亲热了,给你一个时辰时间够不够用?”
老顽童傻笑道:“你来了我不急着回去,还没唠够呢。”
牤子认真道:“让你回去,你就回去,这儿的事交给我,你只管负责早日给我弄出个侄子来。”
牤子的话,老顽童从来不敢违拗,说道:“那你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我让花兰来看你。”
牤子道:“不用,不用,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今天太晚了,明天我去你的新房参观参观。”
老顽童乐颠颠回家去了,牤子继续老顽童的活计,烀豆饼,准备马料。
没过多久,老顽童领着花兰来拜访牤子。
花兰穿着一件大红棉袄,梳着两条小短辫,容颜姣好,见到牤子非常腼腆,脸色绯红。
“大队长,我来看看你,”花兰羞赧赧地道,“我都不知说啥好了,谢谢你!”
“你好,嫂子,”牤子道,“啥也别说了,看见你俩幸福,我就高兴。”
花兰说:“还不是多亏你,要不,我才不嫁给他呢。”
牤子调侃道:“嫂子,嫁给老顽童不后悔吧?”
“怎么不后悔,后悔也晚了,”花兰她话锋一转说道,“要是早知道你遭遇成今天这样,我才不嫁给他呢。”
花兰的话让牤子哭笑不得:“嫂子,快打住,这是说的哪里话。”
花兰脸色绯红,没有顾及老顽童,老顽童只知道傻笑,随手拿出刚烤好的两个大地瓜递给牤子。
打谷场上还有不少未来得及脱粒抟站的玉米,还有堆放的萝卜和白菜,花兰不放心,坐了一会儿就让老顽童送她回去了。
老顽童返回,填完马料,与牤子聊了起来。
老顽童说:“这段日子,你不在咱们幸福屯,我心里总觉得空唠唠的,晚上睡觉睡迷糊了,以为你还在我身边,结果摸黑用手一划拉,啥也没有,我那个心呀拔凉拔凉的,然后就睡不着了,就想着你在干啥呢。”
“这还差不多,我就知道你不会忘恩负义。”老顽童的一番话,说得牤子很感动,上前抓住老顽童,用力把他抱起来摔在了大炕上,“把炕扫一扫,扫干净了把褥子给我铺上,我去弄点水,洗洗脚。”
老顽童嬉笑着,一边打扫大炕,一边道:“我是真不明白,你家有大房子住,怎么还来跟我凑热闹?”
牤子道:“怕你想老婆总往家里跑,我来看着你。”
“你别唬我,”老顽童道,“我猜是你大倔子爹跟你发脾气了,对不?”
“知道,还问。”
“这样也好,咱俩又能睡在一起了,晚上有话唠,你去打猎回来我还能跟着解解馋。”
“你还想着那美事?没枪了,还打什么猎。”
老顽童提起打猎的事,牤子有些沮丧。
“我知道你的能耐,以前不用猎枪你不是也能逮到野鸡、兔子?”
老顽童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牤子,以前的冬天,在山上雪地里下套子,埋夹子偶尔也能逮到野鸡和野兔,哪天不妨再试一试。
这一晚,牤子与老顽童倒在大炕上,闲聊到后半夜,有老顽童这个开心果,牤子心中的郁闷似乎释怀了不少。
第二天,牤子又开始了生产队劳动,幸福屯社员和从前一样,没有对他另眼相看,不仅如此,反而对他嘘寒问暖,关爱有加。
只是,牤子自己有自知之明,能不言语的尽量不言语,少说为佳。
生产队的劳动是整理大白菜和萝卜,挑选最好的卖给供销社,其余的除了分给社员以外,包括萝卜缨子和白菜帮子留做畜禽饲料。
不得不说,牤子之前的这项举措切实收到了实效,今年各生产队萝卜和白菜获得了大丰收,各地供销社争抢收购,获得了不菲收入。
不仅如此,因为灾荒无法完成上缴公粮任务,上级还用大白菜和萝卜抵消了一部分。
西安煤矿从黑龙江运来一列火车土豆,从山东拉来几万斤地瓜,用于缓解矿工饥荒。听说幸福大队收获了很多萝卜和白菜,矿里联系用土豆和地瓜置换了不少,社员群众因此得到了实惠,地瓜和土豆可以代替粮食充饥。
牤子只能独自默默地感到欣慰,父老乡亲感激他,但谁也不敢说,真正风光的是刘忠诚,被请到县里披红戴花做经验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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