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节 关灯睡觉 梦里湖静

　　传进我耳朵里的声音，是沙哑的，是听不清楚的。

我和尤十姐姐被房屋里的那扇木门给分开了，她们在外面，我在床上躺着。至于十三，他必定是被秦老师带到了休息的地方。

此时的他，或许已经躺在了床上，亦或许，他还在前往休息处的途中。

小七眯着个小眼睛，她把我报的很紧，好像我要离开她似的。以前和叶子睡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和小七一样，把我抱的很紧。

我还记得以前在山西的一个村子里支教的时候，那个小男孩也是和小七一样，把我抱得紧紧的。

喜欢抱着某种东西睡觉的人，她们的那颗善良的心，必定是孤独的，是脆弱的，是需要被人关爱的。

在这样的一群人里，尤其是女孩子，她们所需要的关爱，远比男孩子需要的多得多。

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小，见小七闭上了眼睛，我把房屋里的灯关了。

“咔”的一声，灯就灭了。我松开了枕头边上的细线，这是灯的开关，房屋里的灯的开关，还是由一根细线控制着。

它被绑到了床头的木头上。

我在读书的时候，我们寝室里的灯的开关，是按钮。

这样的开关，有些便捷，只要轻轻地把线一拉，“咔”的一个声音就会迅速在我的耳边响起来，接下来便是眼前的一片漆黑。

这样的颜色，我太熟悉了。从小到大，我从未失去过，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它就会如约地出现在我的眼睛里。

我闭上了眼睛，我的胸口已经不疼了，它终于开始休息了。

大脑里回想着最近发生的那些事情，不管是在火车里的，还是在贵阳火车站的，还是在来麦子村的途中。

期间的事情，都是值得我回忆的。

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它们能够在我的身上发生，能够在我的面前发生，这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福分。

这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火车里的那些人和事，都已经成为了回忆和过往。时间，是一个没有任何情谊可讲的东西，它虽然每天都一样，但我们的年龄，却越来越大，我们的皮肤，越来越老。

屋顶的雨声，很好听。它就像陈叔陪在我床边的呼吸声，像叶子躲在角落里的哭泣声，像那名支教老师听到“老师，我想死……”的时候，那种无奈的心跳声。

有的人是喜欢黑夜的，因为黑夜里，很安静。

有的人又是害怕黑夜的，因为黑夜里，充满着的都是孤独和恐惧。

我应该是睡着了吧！眼前的这些东西，肯定又是我幻想的。

这是一条寂静的湖。水平面上，荡漾着一道道细微的波浪，在湖的岸边，矗立着几棵高矮不齐的无名树。

在湖底，必定是有鱼儿在游动的，在湖面，必定是有微风吹动的。

我的身体，好像是悬在了半空中，眼下的风吹草动，我尽收眼底。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不远处的农田里，出现了一些秧苗，在田埂上，还站着一两位叉着腰的叔叔。

他们的穿着，我看不清楚。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的衣服上，肯定沾满了田里的泥巴。因为在他们的脚上，并没有穿上鞋子。

田里的秧苗，绿油油的，它们正在微风里摇曳着健壮的身体。它们好像是在朝我招手，它们在呼唤着我，天空里，阳光暖暖的。

这样的环境，我是第一次遇到。即使是在梦里，我也喜欢，我也痴迷，我也高兴。

不！我不能够痴迷，我还要回到现实生活中，我还没有见到学校里的那些孩子，李校长的父亲还没有送上山，我不能在这个虚构的世界里长留。

我悬在了半空中，我看得见四周的一切，其中还包括无名和尚。

无名和尚，他正在朝着我这边走过来。不！他是朝着我这边飘过来的，就像蒲公英的一粒花絮，很轻，很快。

我还没有缓过神，他就来到了我的面前。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是啊！我们又见面了，这不是我想看到的。这个梦虽然很美，但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只是希望在梦里，能够知道我的父母长的是什么模样，哪怕是一个大概的轮廓，我也能够接受。

眼前的这些景色，不管是碧波荡漾的湖面，还是空中的大雁，亦或者是身后的那些秧苗，它们都是可以让我舒心的。

可是这永远也比不上爸爸的一双手掌，亦或者妈妈的一个拥抱。

“你……你怎么……又来了？”

“阿弥陀佛……施主的心里起了念，贫僧便来了。”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披着一件袈裟，手里拽着一串不知是由什么材料组成的佛珠。但是，我能够感受到树木和秧苗的呼吸声，我能够听到大雁南飞的喜悦声。

却唯独感受不到，无名和尚的呼吸声，唯独听不到，他的心跳声。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在他的脸上，一直都是一副慈祥的面容。他悬在半空的时候，嘴唇是微笑着的，他说话的时候，嘴唇是微笑着的。

莫非他是在提示着我，要微笑？

在这个梦境里，除了无名和尚，就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了。也不知道叶子怎么样了，希望江枫不要去打扰她。否则的话……

没有否则，我坚信善良的人，是会受到阳光的沐浴的。叶子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她不会受到伤害的。

虽然，这是我的自我安慰。

“念？什么念？你怎么总是在我的梦里出现啊？我……我们……”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我的心里虽然藏着一些疑问，但我不会对着他说。他只是一个和尚，他只是我梦里的一个陌生人。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念里幻思，思里生念，思思念念，念念思思，时间到了，施主也就自然会明白贫僧的意思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知道，他话里有话。我最气愤的就是这种人，总是喜欢把话说到一半，然后就由着我们自己去猜测后面的答案。

我对他的回答，没有产生多大的兴趣。因为我不思不念，我知道我现在拥有的是什么，我清楚我接下来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或许他说的很有道理，然而我现在只想早一点把这个周末过完，我只想尽快地见到那些孩子。

如果李一能够出现在我的梦里，那该有多好。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劝她留下来，让她不要离开麦子村了。

只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名和尚。

他的名字，叫作无名和尚。他好像有话要对我说，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大自然里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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