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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这么烫?


这一晚,  顾凭没有睡好。

        第二日醒来时候,枕边已经没有陈晏影子了。

        顾凭坐起来,『揉』了『揉』隐隐发痛额角。

        ……其实,  如果陈晏是让自己为他所用,他是不会拒绝。

        但偏偏,陈晏要不是这个。

        顾凭无声叹了口气。天『色』将明,  一弯小小勾月悬在天角,  他推开门,  吩咐道:“县衙吧。”

        在颖安道上俘虏那群十八寨山匪,都关在县衙地牢里。顾凭一下马车,刑房吏就迎了上来。

        顾凭:“如何了?”

        刑房:“都按您吩咐。除了开始提审过一次,  问清他们都是胡烈天手下之,就把他们关在一处,不再讯问,更没有动刑。饭菜上也没苛待。咱们吃什么,  给他们吃也是什么。”

        顾凭点点头,  随意道:“带路吧。”

        地牢内。

        山匪们睡得正熟,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鼾声此起彼伏。一个虎须汉子慢慢睁开,靠着墙坐起来。他一动,  旁边一个瘦脸男人也跟着醒了,又没有完全醒,含混道:“五哥,  你不睡了……他大爷,  万伢打鼾比吹哨子尖,真把他抡圆了拍出。”

        虎须汉子注视着牢门。片刻,他低声道:“阿康,  这事不对。”

        阿康搓了把脸:“……什么?”

        “你不觉得自打我们被关进来,这群人对我们态度就有点不对劲吗?我以前蹲过县衙大牢,不说,那饭菜都是论桶拎过来,下面叶子都煮烂了,上面是生。至于肉,说是肉沫子,能到两颗油星子都算你走运。你再,我们昨天吃是什么?”

        阿康没当回事,挤眉弄地道:“可能是咱们在颖安卫兄弟打过招呼了呢。”

        虎须汉子冷道:“县衙大牢,可不是颖安卫卫所。这儿不是他们随便就能『插』得上手。”

        一般人看到虎须汉子这个粗犷相貌,会觉得他能在胡烈天手下排号第五,全靠那一双铁钳子一般手和一身远超常人蛮力。但是像阿康这种跟随他多年,才知道论起思缜密,就算是放整个十八寨,他们五哥也是能排得上号。

        他瞌睡完全醒了:“五哥,那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虎须汉子摇了摇头:“猜不出来。但他们这个态度……绝不正常!”

        就在这时,他们听牢门外传来了轻轻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向这里走过来。

        一个人陪道:“大人,刑房污秽,怎么劳动您亲自过来?”

        虎须汉子听出来,这是县衙刑房掌案。他闭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假装正在酣睡。

        一个冷淡男声问道:“他们怎么样?”

        “都好,都好。大人吩咐,卑职不敢怠慢。”刑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大人,就这么好吃好喝地把他们拘在这儿?这群人身上可都背着案子呢,不说碎催,光是那个戴莽,他在胡烈天手底下排行老五。咱们这儿起码有三桩未了案子就是这个戴莽犯下,要是好好审审他,恐怕能从他嘴里撬出不少东西。就算是杀了,也是大功一件呀。”

        虎须汉子眉宇间闪过一抹利光。

        然,他听那个"大人"用一种很随意语气道:“若是满连泰人,杀了也就杀了。”

        十八寨由胡烈天和满连泰两个人共掌,虽说一个是东主一个是西主,但两人一向和睦得能穿一条裤子。胡烈天武力超群,手下也多是些能战,满连泰年纪大些,战力虽不如他,但胜在人结交事出众,这些年,十八寨颖安上下官员不为人知联系,包括『插』进颖安卫大大小小暗桩,都是他一手布置。

        两人一个矛一个盾,配合默契无间,要不然,也不至于成就这么让人头疼匪患。

        颖安百姓对这两个人一向是一视同仁,共同仇恨,刑房道:“大人,这里面有讲究?”

        顾凭:“原是没有讲究,但是现在朝廷有意在十八寨择一个人,给他官身,令他负责协理南疆事务。”

        虎须汉子额角一跳。

        ——所以,朝廷对十八寨态度不是铲除,而是要招安?

        “朝廷此次虽然派兵过来,但是主张以安抚为主。毕竟,南疆素来自成风俗,其从凤都派人过来,不知深浅,不如让南人自治,估计折腾出『乱』子少些。”

        虎须汉子细细琢磨了一番顾凭话。他说,择一个人。再联起县衙对他们不寻常态度,有什么不明白。

        就听顾凭淡声道:“给你透个底,是要你知道轻重。”

        刑房:“是,是。”

        两人脚步停在牢房口,刑房道:“大人,他们就关在里面。”说着,微微提了提灯,让光照进牢房内,好让顾凭看得清楚。

        里面人鼾声如雷,虽然在蹲号子,但面容不憔悴委顿,看样子确实没有受什么折腾。

        顾凭微微颔首,淡道:“行了。”

        刑房放下灯。

        道又恢复了阴暗。沉默,刑房干等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顾凭。过黯淡光线让他看不清顾凭表情,又或者,顾凭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但是刑房莫名到了一丝压迫。

        半晌,顾凭轻声问:“真没有满连泰手下么?”

        刑房一抬,顾凭垂眸望着他,刑房忽然觉背上爬了一层汗:“我们挨个提审过,都说没有。”

        顾凭微微牵起唇角:“再查问一次。如果有,就杀了。”

        “是。”

        脚步声渐渐远,他们离开了。

        虎须汉子闭着,自然就没有看到,地上躺着一个状似熟睡人,喉结在微微地滚动。

        顾凭走出刑房,迎面遇上了不知何时站在院甘勉。

        刑房望了望他们,识趣地低头告退了。

        甘勉:“你觉得那群山匪里有满连泰人?”

        顾凭随意道:“连颖安卫都能被他渗透得跟筛子一样,在胡烈天手底下安『插』几个耳目,对他来说不是易如反掌么。”

        甘勉道:“据我们人查到情报,胡烈天和满连泰二人以叔侄相称,情犹胜血亲。当年,胡烈天犯了死罪,满连泰得到消息,带人把他从死囚牢里抢了出来。胡烈天当时不过十三岁,刀法就已经闻名西南,『性』子也极其桀骜。满连泰救出他,他却执刀伤了满连泰,跑了出。之机缘巧合,他被官兵追杀,正撞上满连泰人,满连泰又救了他一次。”

        “那之,胡烈天拜满连泰为叔叔。当时正值天下大『乱』,诸侯并起,隐帝接战报接得焦头烂额,自然无暇顾及南疆,满连泰趁机和胡烈天攻城拔寨,把曲通山以北都变成了他们匪窝。”甘勉正『色』道,“这些年,颖安不是没有过离间他们,但这二人守望相助,从未过算计。”

        顾凭道:“甘将军是说,他们两人关系牢固,不是轻易可以颠破?”

        甘勉淡淡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到时候离间不成,反而被他们将计就计。”

        顾凭在石凳上坐下,懒洋洋地向一靠:“这县衙刑房是你们地盘吗?”

        “对。”甘勉解释道,“殿下向来不喜欢受制于人。从来出兵在前,方不固,是大忌。我们来是打算从掌控县衙五房入手。不过,你既然拿到了颖安卫旗牌,也算是另辟一径。”

        顾凭:“既然是自己地方,那就好说了,两日之,找个由头,将这些人放回十八寨吧。”

        这群人里,除了虎须戴莽,有好几个都是在官府挂了号。随便擒住一个,都够记一大功,而将他们私自纵放回寨,如果能换来将十八寨一网打尽,那是好,如果不能,那就是大过。

        甘勉看了顾凭一:“好。”

        顾凭扬起唇角:“这件事,烦请甘将军亲自做。”

        甘勉点头应下。

        顾凭又将一些行事细节交代给他,坐上马车,回到了住宿楼馆。

        午,赵起找到他:“已经按你说,在颖安卫里放出了风声,说胡烈天有意归降朝廷。”

        顾凭点点头。

        赵起挑眉道:“你觉得满连泰会信吗?”

        顾凭正在吃颖安特产酥皮包,很简洁地回答道:“不会。”

        赵起:“……”

        胡烈天有意归降消息经由十八寨埋在颖安卫暗桩传到了满连泰耳。

        满连泰看完密报,哈哈一,将字条交给了一旁腹。

        腹瞥了一,将字条放在火上,火焰转瞬间便吞噬了纸页和上面字迹。

        满连泰失:“这把戏他们玩过多少次啦。老夫都有白发了,他们竟未觉得腻歪。”

        他挥挥手,扇了字条燃尽落下浮灰,对座下温和道:“好了,接着议事吧。”

        ……

        顾凭把一口酥皮包咽了下,继续道:“现在不信,以……就不一定了。”

        两日,虎须汉子和一众被俘虏山匪突然回到了十八寨内。

        他们被俘这些日子,胡烈天并非没有动过把他们给救回来,但冠甲军陈兵在前,他也不能弃十八寨安危不顾,带人县衙劫狱。此刻,看虎须汉子完好无损地回来,众人脸上都有喜『色』,明明灭灭灯火下,唯独胡烈天神有几分莫测。

        胡烈天抬起手:”都下吧。“

        一众山匪都『潮』水般退出大厅,只余上首十把交椅上人坐着未动。

        胡烈天站起来,缓步走到虎须汉子面前,他忽然刷一声抽出刀,刀刃横在虎须汉子颈项上。

        虎须汉子咬了咬牙,狠狠跪了下来:“大哥,我没有背叛咱们十八寨!”

        胡烈天:“怎么回来?”

        虎须汉子:“是一个人……他把我们放回来。”

        刚才在一群山匪面前,他讲是另外一个版——他在县衙大牢纵火,然趁狱卒们转移犯人间隙,趁『乱』带着弟兄们跑了回来。这个版,县衙刑房那边对外说辞应当是一致。

        但是在胡烈天面前,他必须说实话。

        胡烈天:“谁?”

        虎须汉子摇摇头:“不认识,大约三十来岁,脸生得很,也没说过自己来路。不过我看他不像是颖安人,应该是朝廷来。”

        胡烈天嗤了一声:“他们不都是朝廷人。”

        虎须汉子将那人如何布置,如何他合演了出戏,假意纵起一把火,偷偷将他和一众山匪从县衙大牢放了出来……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然,他解开外袍,从内兜里『摸』出一张字条,递给胡烈天:“这是他托我带回来。”

        胡烈天拆开看,上面只有八个字:

        知君重义,君同袍。

        笔锋凌厉,风骨苍劲。

        他把字条往旁边一递,坐在第三把交椅上女子站起身,接了过来。

        她扫了一,目光微微一顿。

        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男子注意到了,问道:“三娘,怎么了?”

        孟三娘弯了弯嘴角:“这字不错。”

        十八寨虽是匪窝,但她于书画一道上造诣是人尽皆知。她右手之前受过伤,握不住笔,来用左手练字,也练成一绝,说寻常闺秀,就算是一些在书法上成了气候名家,也有不及她。能得到她一句不错,那是极为难得事情。

        如果不是天赋过于出众,天生就要当书法大家,那这个人就必定是家不凡了。

        第二把交椅上男子眯了眯,若有所思地道:“难道是那位殿下身边人?”

        “那位殿下”指是谁,在场人都照不宣。

        孟三娘:“如果是他身边人,能有这样一手字,不奇怪。”

        虎须汉子听他们一言一语,挺直背,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大哥,朝廷可能招安你。”

        胡烈天皱眉:“什么?”

        虎须汉子把那天早上在刑房听到话说了出来。有那么短暂一瞬间,他过这些话到底该不该说,但是他看着胡烈天,又觉得这不是他该纠结事。说不说不重要,重要是他大哥不听。如果他大哥不听,那他就一样当没这回事。

        孟三娘仔细检查了一下纸页,道:“就是一张普通纸。”

        胡烈天沉默了一会儿,道:“烧了吧。”

        孟三娘不再多说,将纸条放在烛火上引燃。

        胡烈天:“这些事,以都不用提了。”

        这就是摆明态度了。众人齐声道:“是!”

        入夜,一个人悄悄溜出西寨。当他停在满连泰门外等候召时候,更漏正落下第三声。

        月光落在门帘上,一痕一痕银白。下一刻,门帘被拉开,一个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进。

        满连泰披了件衣服,挥挥手屏退左右,然道:“说吧。”

        仇义低下头,将这些天从劫宝被俘到从县衙逃回来经过,原原地叙述了一遍。

        其,那日清早在县衙地牢偷听到谈话,尤其是顾凭说,若是发现有满连泰手下,就都给杀了,他说得一字不漏。

        满连泰脸『色』看不出什么异样,他顿了顿,缓慢地问道:“有其他人听到吗?”

        仇义立刻道:“五哥,那时候他也醒着。有阿康,他们都听到了。”

        戴莽,阿康,这两个都是胡烈天人。满连泰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让他神『色』有一瞬间阴沉,但这抹郁『色』转就消失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低沉道:“我知道了。你下吧。”

        “是……”仇义说着,抬起,正对上满连泰低垂目光。那一瞬,他猛地失了声音,就好像被一双枯瘦鹰爪钳住了喉咙。他并不是没有在满连泰睛里看到过杀意,但是这么深沉杀意,让他忽然被一种突如其来,巨大惊悸给震住了。

        仇义一下子到了很久之前听到过一则传言。

        满连泰起势经过在颖安匪流不是什么秘密。当年他落草为寇,投奔芦寨,拜了寨主祝苍为大哥。来,祝苍在一次匪寨火并受重伤,伤重不治,就由当时二把手满连泰接任了寨主。芦寨在那次火并伤亡惨重,满连泰临危收拾残局,整顿兵马,来他亲手杀了那个重伤祝苍匪领,为他大哥报了仇。

        这些事,满连泰并没有遮掩过,知道人也不少。但有人曾说,那次匪寨火并就是满连泰设计。只是满连泰在寨威深信重,这传言又拿不出实证,所以许多人听过撂过,只当是谣传。

        仇义原也是只把这传言当做话,直到这一刻,他对上了满连泰睛。

        满连泰盯着他,一字一字道:“这件事,不必跟任何人提起。”

        仇义两条腿一下就软了,牙齿咯咯打战,连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自从那日奇袭十八寨,冠甲军就在十八寨前驻扎下来了,顾凭也常宿在军帐。

        晚上,他正要歇下,忽然有人掀起帐帘,走了进来。

        顾凭抬头一看,是陈晏。

        这些日子,他和陈晏忙得基没有过面。但他也听赵起提过了,颖安三镇近风起云涌。来三镇上下,不少家都在暗地里阻挠陈晏『插』手地事务,但在陈晏以勾结南疆『乱』匪为由,下重手废了好几个一流家,并且砍了十几个曾在颖安数地一呼百应豪绅之,再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多说一个字了。

        顾凭知道,他拿到颖安卫旗牌,只是给了陈晏一些出手之“名”,但真要掌控颖安,是需要这种真正雷霆手段。

        虽然没有在陈晏身边,但他也知道,要处理这些事,应当是极辛苦。

        顾凭抬头看了一,陈晏面『色』不憔悴,只是神情有点淡淡冷,有一种仿佛在血腥气里浸得久,让人不敢直视锐戾。

        顾凭:“殿下,你怎么过来了?”

        冠甲军安营地方离城内有不短距离,他有点不明白,这么晚了,陈晏为什么突然赶过来。

        顾凭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他没说完,陈晏伸手抚住他脸。他背着光,阴影倒映在那双深不底瞳孔里,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凭,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忽然转身吹熄了烛火。

        黑暗笼罩下来。

        顾凭到陈晏将他拢进怀里:“殿下?”

        陈晏没有说话。

        实际上,今晚他刚刚结束了一场宴会。在震慑住了颖安家和官场之,他需要一些怀柔手段安抚剩下这些人,这场宴会也是向他们表示,近日这一系列让整个颖安都地动山摇清洗到此为止,接下来,这些地方势力要尽快让颖安恢复往日平。

        事情结束,他来已经可以歇下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骑马赶了几十里山路,到了这里。

        仅仅是这样,看顾凭在自己面前,仅仅是拥住他这么简单动作,就让他到了满足。他不能象,他怎么会让自己在乎一个人在乎成这种程度……这上怎么能有一个人,他怎么能允许有这样一个人,可以牵动他到这个地步!

        陈晏静静地拥着顾凭,许久,他淡声道:“颖安之事已了。你近日做事,我也知悉了。”

        顾凭:所以,他是为了十八寨事来?

        顾凭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十八寨是南疆门户,大军要入主南疆,这颗钉子是势必要拔除。但自从他让甘勉私下里将那些山匪纵放回寨,明面上就没有什么大动作了。

        顾凭道:“殿下,我在等。”

        “这几日,满连泰带人向南疆王求援了。昨日传来线报,南疆王已经同意将手下漆蛇兵借给他。”顾凭缓缓道,“十八寨一应攻防事,不论东寨西寨,一向都是交给胡烈天统筹安排,但是这一次,满连泰借到了漆蛇兵,却并没有交出来,而是把它留在了自己身边。”

        顾凭含道:“他对胡烈天起疑了。”

        这句话,他说得十分笃定。

        陈晏沉默了片刻,伸出手,将顾凭转了过来。来,他是从背拥着顾凭,现在,两人正正地面对着对方。虽然在黑暗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一个隐约轮廓,但顾凭能觉到一种极其深刻,仿佛能够穿透一切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

        他轻轻跳了一下。

        陈晏:“你觉得,满连泰对胡烈天没有信任。”

        顾凭一下子就听懂了他意思。

        陈晏是在说,从一开始,他就没觉得满连泰会真信任胡烈天。哪怕他们二人曾经出生入死。

        顾凭:“我只是觉得,满连泰不需要信任他。“他只要让胡烈天能为他所用就可以了。

        陈晏轻轻了一声:“确不需要。”

        他抬起手,指腹温柔地抚过顾凭唇角,轻声道:“……便如你对孤,是不是?”

        顾凭愣住了。

        “阿凭,你是不是从来也都觉得,你不需要信任孤,不需要依赖孤,更不需要爱孤。”他声音很轻,很柔和,却像含着刻骨冷,“来,以你顾凭事,这天大地大,觅一个自在之所,令自己活得舒畅快,那是易如反掌事。所以,你这颗,根不需要孤有所牵扯。”

        顾凭张了张嘴。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之前那次不欢而散,陈晏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关键是,陈晏这话里一字一句,他真是无法反驳。

        像是能够察觉到他僵硬,陈晏容更深了。

        顾凭打了个哆嗦,他伸出手,在衾被下找到了陈晏手指,慢慢握了起来。

        陈晏手指纹丝不动,任由他这样动作。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这样手指相连着,顾凭认真道:“殿下,我这个人,思野,用又不定。”说着,轻松一,戏谑道,“殿下第一次我,就说我脑有反骨呢。”

        ”我啊,为殿下出谋划策可以。但是在殿下身侧,当真不该站着这样一个人,会很麻烦。殿下这一路就风急浪险,何必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陈晏挑起唇角,似非:”这么说,阿凭是为了我好?“

        顾凭点头,但是听陈晏这讥嘲语气,他是老老实实不动了,小声道:“殿下,我确实是在替你考虑。”

        陈晏冷冷道:“叫我名字。”

        顾凭睁大了,几乎有些反应不能。

        他哑了几秒,正要开口,就听陈晏道:“不要让孤再说第二遍。”

        顾凭:……

        他真不这样。这天底下,能对陈晏直呼其名,大约就只有皇帝了。虽然卧榻之上,叫一叫也不至于真成了犯讳大事,但他实在不希望自己在陈晏身边位置过于特殊了。越特殊,往他要脱身就越是不易。

        但是今晚这一关,得先过了。

        顾凭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那殿下先给我一诺吧,要是以我『色』衰爱弛了,殿下不能来翻今晚旧账,给我治个什么不敬之罪……”

        陈晏冷道:“顾凭!”

        顾凭从善如流地闭上嘴。片刻,他清了清嗓子,轻声道:“陈晏。”

        陈晏顿了顿,抬手扶住他颈,低下头,吐息近在咫尺地,勾缠着他唇角碰了碰:“再叫一次。”

        顾凭闭了闭:“陈晏。”

        陈晏低一声,手指『揉』了『揉』顾凭耳尖,耳语般道:“这么烫?”

        风卷来树影微微窸窣。他紧紧地拥着顾凭,在他睫上落下一吻,低声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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