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兔子
一周后。
晚上十点已过，白日里人烟稀少的南城酒吧街这会儿人潮如流，晦暗暧昧的灯光在这条街上闪动，行人结伴而行，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许芮一身白裙，沉默走向酒吧街的尽头，最后停留在一家名为“垂耳兔”的酒吧前。
两名保安正在入口处抽烟闲聊，一名穿着体面的酒吧工作人员正在检查来客们的请柬。
是的，这明明是家开门做生意的酒吧，今晚却要求客人持请柬入内。
这是导演赵朗开的酒吧，今晚不开张，包场开趴。
许芮拿到了这次聚会的请柬，这请柬正是孙霞在帝豪酒店堵到赵朗的成果。
许芮看见前面的客人已经通过了检查走入了酒吧，正要上前去，却被她身边的人轻轻拉了一把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疑惑地瞥过去：“表姐？”
孙霞舔了舔嘴唇，眸光闪动：“芮芮，你还记得出门前我跟你说的吧？”
许芮：“……”
——不要冲动行事。
——忍耐，要笑。
——不要中途任性逃跑。
这是孙霞出门前的千叮万嘱。
看来她家表姐非常不放心她啊。
没有因为自己没能取得信任而动气，许芮回以标准微笑：“我保证，今晚我会努力营业的。”
孙霞仍然悬着一颗心脏，她可太了解自家这孩子了，她随性起来，那可真跟云一样抓都抓不住，但她还能怎么办呢？只能自己多盯着点了。
心里叹息一声，孙霞检查了一下许芮的穿着和妆容，见她在晦暗灯光下神似郜灵，安心了一些。
她带着许芮上前。
“请柬。”酒吧的工作人员以公事公办的口吻提示道。
孙霞递出请柬，工作人员检查了一下，回收了请柬，拿出两张卡片分别递给许芮和孙霞。
许芮意外，拿着卡片翻转过来，看见了上面的三行字。
【你是一只火红小狐狸。】
【你最喜欢的是垂耳兔，它的心脏时你最爱的饭后甜点。】
【你惧怕猫，黑猫觊觎你美丽的皮毛，发誓要捉住你，剥掉你的皮，给自己缝制一件外衣。】
许芮：“……”
好耸动的文字。
她扬了扬眉，问：“这是什么？”
说话间余光看见了孙霞的卡片，上面写着：【你是一匹狼……】
“只是聚会的互动小游戏。”酒吧工作人员解释，“每个客人都有这样的一张卡片赋予的一个身份，每个身份都有自己的上级，和下级，进入宴会后，如果你遇到你的下级，你可以支使他做一件事，如果你遇到你的上级，你可能会被支使。”
“客人，你的上级是猫，你的下级是垂耳兔。”
说着，工作人员给许芮的手背上印了一个散发荧光的小狐狸的图案，给孙霞的手背印了一匹狼的图案。
孙霞吓了一跳，手捂着手背上的印记：“什么事都可以？！”
工作人员道：“只是小游戏，类似大冒险的程度，如果过分了，可以找酒吧工作人员申诉不履行。”
孙霞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要真是毫无限制，这酒吧里该有多乱！
许芮只是低头看着手背上的小狐狸图案，摩擦了一下，没擦掉。
她垂头沉思，被孙霞拉进了酒吧。
酒吧里人很多，目测超过了一百，孙霞没有停下脚步，带着许芮直接上了二楼。
两人匆匆消失在一楼，只有少数人注意到了她们。
酒吧角落，一名身穿骷髅头黑t的男生注意到了许芮这抹移动的白色，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直到她消失在楼梯另一端。
no1。
男生在心里给许芮排了个名——这是他心目中在场酒吧女客中最好看的。
驻唱乐队撕心裂肺地吼，引动全场男女随之狂欢。
男生被一个男客人碰到，他端着的酒杯一晃，酒水差点兜头洒在他的同伴身上。
他心有余悸，心跳都快了几分。
他的同伴好无所觉，顾自烂泥似的瘫在卡座上，一瓶接一瓶地灌酒。
男生眼角一抽，伸手要去夺同伴的酒瓶，却被躲开了。
“葛铭，别喝了……”男生去拍同伴的背，“你都连续喝几天了，再喝下去，得去医院办个vip了。”
“不就是失个恋吗？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刚刚看见一个漂亮小姐姐，我去替你找找联系方式？”
葛铭——被甩的葛家少爷充耳不闻，他只想一醉方休。
男生：“……”
“你们一个两个都好无聊，你堕落了，陈渊疯了，唉，我这么急冲冲地回国干嘛呢？你们有谁理我吗？”男生长吁短叹。
他举起手中酒，仰头闷了。
另一边，酒吧二楼。
与楼下的群魔乱舞不同，楼上房间可以用清幽来形容，良好的隔音用材将楼上打造成了一间风雅静室。
房间里有五人，导演赵朗正在跟他对面的大老板聊天，这位大老板是他下一部电影的最大投资方，两人正在聊项目的事，一名长相清丽的女子着白裙立身站在一旁，时不时给两位添茶倒水。
女子身形清瘦，白裙束腰，黑发如墨，就跟……就跟另一边杵着的许芮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姐妹花似的。
但女子面目僵硬，鼻翼额角隐约可见手术痕迹，一看就没少往自己脸上动刀子。
许芮看着这三人，有些无趣，甚至想打哈欠。
孙霞说她给许芮争取到了一个与赵朗见面的机会，眼下许芮的确见到了这位大导演，但这位赵导对她们的态度如何，从她们进屋后一个眼神也没得到就足以看清了。
遭遇冷遇，许芮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慌张，牵着嘴角努力微笑营业，就跟她事先保证的那样。
她觉得自己此时的样子肯定很滑稽。
离她不远处，在一番你来我往的友好接触之后，赵朗赵大导演终于结束了他跟那位大老板之间的交谈。
“这位是……许芮？”大老板观看许芮几遍，认出了她。
赵朗点头：“是她。”
大老板眼里划过一道惊异：“她可真像那位。”
赵朗这才舍得施予许芮一眼，他从头到脚打量许芮，点头：“是很像。”
这也是他还愿意见许芮的唯一理由了。
圈内不少人知道赵朗有郜灵收集癖，但这些“郜灵”赵朗并不是给自己收集的，而是替双星传媒的太子陈渊。
赵朗是这位太子爷的远方表叔，他在圈里混得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很懂得怎么讨陈渊的欢心。
赵朗现今的地位离不开陈渊。
作为陈家仪表三千里的远亲，赵朗自家远没有陈家煊赫，他出身普通，也是很偶然才靠郜灵的那部电影走红，当时他的才华被媒体争先报道，赞誉他有鬼才之能，可实际上，他也只风光了那么一两年，两年后他的第二部电影上映，反响平平。
之后他又拍了几部电影，都很普通，媒体怀疑他的光芒只是昙花一现，之后他便陷入了人生低谷。
可他遇到了陈渊。
陈渊很喜欢郜灵，因为这事，他对身为郜灵的伯乐赵朗也相当宽容，而赵朗，他有陈渊的资源作为支撑，虽然再也没有拍出过什么惊世之作，却也在娱乐圈里站稳了脚跟。
为了讨好陈渊，保持自己的地位，赵朗在郜灵事故去世之后，一直为陈渊物色像郜灵的女孩子。
赵朗是因为殷思思一角认识的看见许芮，他在屏幕上看到殷思思的时候都惊呆了，这些年他接触了不少像郜灵的年轻女孩子，可许芮依然让他眼前一亮，预感自己将找到最适合的替身。
他甚至考虑过靠着与许芮的炒作，重回当年他跟郜灵合作时的辉煌，所以他在综艺访谈里给许芮贴了个小郜灵的标签，这是造势。
然而，然而……
许芮扇的陈渊的一巴掌，把做梦的他给打醒了。
许芮被封杀了。
赵朗的那颗火热之心瞬间冷却了。
许芮被封杀之后，她成为了资本弃子，都这样了，赵朗当然不想再去接触许芮，那样做毫无意义。但许芮的经纪人找上了他，求他给个机会，赵朗犹豫很久，还是给了这个机会。
因为没有人比许芮更像郜灵了。
长相，身形，演技，这个女孩子像极了郜灵，错过了实在可惜。
所以他打算给许芮一个机会。
“赵导，我们芮芮的演技很好，只要给她好一点的角色，她肯定能给电影增色不少。”孙霞见这个房间里最有发言权的两人都把目光转到了许芮身上，没错过，适时推荐，“现在的年轻演员中，像我们芮芮这样把磨炼演技放在第一位的可不多了。”
赵朗表情寡淡，不否认这一点。
可惜啊，好演技敌不过资本，许芮已经被资本所抛弃，这是事实。
赵朗也欢迎自己的剧组有许芮这样演技精湛的演员，前提是……
陈渊撤销对她的打压。
在心里头理了理情况，赵朗点了许芮的名：“许芮。”
从进屋后一直戴着微笑面具的许芮回应道：“在呢，导演。”
她有点想揉自己的脸，因为肌肉笑酸了。
尽管她这么努力了，可赵朗对她依然不冷不热：“看见那边的那个白裙子没？她是你的同行。”
“看见了。”许芮乖乖回答道，能看不见吗？那么大一坨人。
“看出你们之间的区别了吗？”赵朗又问。
许芮营业的笑容微收，泄露了一丝惊讶的表情：“啊？”
她跟那白裙看起来相似颇多，但区别不少吧？赵大导演怎么会问这么白目的问题？难道有脸盲症？
许芮不敢大逆不道质疑这么一大的导演，斟酌几分，小声道：“看出来了。”
赵朗听说过许芮的狂妄战绩，以为她多桀骜不驯呢，现在见她在自己面前这么乖巧，心里满意了两分。
他正要开口说其他的事，听见许芮声音清亮详细道来：“我跟她比起来，我的鼻子更秀气挺拔，我的眼睛更大更明亮，更重要的是我的面部轮廓更流畅更柔和！”
说话间她挺了挺身板儿，挺骄傲，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啊，我真漂亮”这样的话来。
赵朗：“……”
许芮的声音清亮，在这风雅静室中兜了一圈，仿佛还能听见余音。
赵朗被她的回答震到，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就是你全部看的？”
他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全部。”许芮羞涩，“其实我还看出了我的皮肤比那位姐姐好，但我觉得我应该谦虚一点。”
赵朗脸黑：“谁让你看这些的！”
许芮：“诶？”
赵朗：“……”
他忍着怒气喊了那白裙女子的名字，向她发了一个指令：“去，给李总敬一杯酒。”
白裙女孩闻言，没有任何不悦，笑着端起两杯酒走近那位大老板。
“李总，我敬你。”
女孩笑容甜美，声音像是撒娇。
李大老板“嘿”了一声，接受了她的敬酒，从她手中接过酒杯的时候，他摸了摸她的手。
女孩笑容不变，依然甜美。
她乖顺得就像不是人，而是设定着程序的某种存在。
赵朗声音幽幽，两只眼睛仿佛点着幽火一样盯着许芮：“现在看出来了？”
“哦~~”许芮咂摸，“原来赵导是想让我知道那位姐姐驯顺，而我……”她声音一转，依然清亮，但沉了两分，面上带笑，眼神却幽深一片，“乖巧不足。”
她当然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想多说两句话，因为她一直保持一个表情，面部都要僵死了。
她认真反省了一般，肃穆点头：“我知道了，赵导，我以后会听话的。”
赵朗没有就这么信了，他知道这位是个胆大妄为扇陈渊耳光的狂人，终究不放心，继续敲打她：“许芮，你应该知道眼下你可以走的道路并不多吧？”
赵朗冷漠指出：“乖一点，你才有活路可走。”
他道：“像你的这位同行，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在面对不能惹的人，别光想着快意行事，三思而后行很重要。”
许芮连连应声：“嗯嗯，谢谢赵导的教诲。”
赵朗表情松和了一些。他见到的许芮跟那个胆敢扇双星传媒太子爷的许芮不太一样，但他觉得这是她被封杀一个多月后认清了现实被磋磨掉了棱角。他心里多有不屑。
他扯了扯嘴角，对许芮抛出一个诱饵：“我下一部电影里有个重要角色很适合你。”
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孙霞面露欣喜。
她正要道谢，赵朗又道：“但是我现在不能给你。”
许芮了然，她可不觉得赵朗是个善人。她问：“赵导需要我做什么？”
赵朗思索片刻，道：“你现在下楼去，去楼下待到今天散会。”
“然后呢？”
“然后就看你的运气了。”
运气？
孙霞没弄明白，许芮当然也不明白，但她们都看出赵朗无意不想透露，问了也白问，只好道了谢，像他说的那样下楼去。
两人正准备出去，赵朗的一个要求拦住了孙霞的身影，他说：“让许芮一个人去。”
一个人？
在这样的地方，又看了白裙女子那样的戏码，再让许芮一个人下楼，显然是别有用心，更有可能用心险恶。
孙霞停下。
她落在身侧的手慢慢地慢慢地虚握了一下，眉头蹙起，但当她回身，她的手放开了，表情也放开了，只剩笑容：“赵导？”
赵朗并不多作解释，他第一次正眼看孙霞，笑了笑，问她：“怎么？不愿意？”
许芮看向孙霞。
沉默。
半晌过去，孙霞扬起笑容，道：“怎么会不愿意？芮芮是大人了，肯定还嫌我在旁边多事。”她转向许芮，笑问，“是吧，芮芮？”
许芮直视着孙霞，她的眼神太沉，孙霞被看得整个人都有些紧绷起来。
孙霞被看得不自在，许芮却在这时收回了视线。
“啊。”她笑眯眯，“表姐说的是，我早想做一个自我一些的大人了。”
许芮只身下了楼。
有点糟心，她刚到楼下，就被一名女子撞了一下。
她抬眼看了撞人者一眼——眼熟得很，撞她的是圈内挺有名的一个女明星，比季彤彤还要有名一些。
那女明星是故意找茬，她的眼里的恶意并不掩饰，大大方方地针对许芮。
她撞了许芮一下，在许芮看向她后，用眼神无声地挑衅着许芮。
许芮此时心里空荡一片，明明周围那么热闹，她却觉得有些空虚，对面前的这种找茬行为提不起应对的兴致。她抬起脚就走。
刚走出两步，她又停住。
她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在她身后，那女明星正抬着自己的纤纤玉手，捏着许芮裙子后面的绑带。许芮穿的这件裙子是礼服制式，身后靠大片的绑带遮着，所以只要许芮再走一步，绑带散开，她的背后能裸露一片。
女明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许芮看着那只手，真诚询问：“请问我得罪过你？”
女明星粲然一笑：“没有啊。”
她无辜地眨巴眼，“只是看不惯有人在酒吧这种地方穿白礼裙装纯而已。”
如果许芮的星途还像一个月前那样红火，她当然看得惯。可许芮落魄了，她说看不惯就看不惯喽。
许芮笑了。
啪——
她捏响了自己的手指，那细小的响动被酒吧的音乐完美吞没。
许芮从来就不是个乖的，她嘴上说的那些“我很乖”“我很听话”大部分时候都不在生效期。
她本来无意理会这女明星，但对方执意要找茬，她也不介意给对方的手松松力气。
哦，她也不做过分的，只是想回收自己的裙子绑带罢了。
心里头戾气暴涨，眼见就要破体而出，就在这时，一只明显属于男生的手忽然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抓住你了！”
挤开人群跑过来的男生喘着气扬着爽朗笑容高声宣布。
许芮心中的戾气卡顿了一下。
？？？
这人谁啊？
“小狐狸？”
许芮回忆两秒才想起酒吧的互动小游戏，她看看自己手背上的小狐狸，又看向男生的手，后者向她举起手展示手上的猫，然后“嗷呜”一声，笑得跟太阳花似的，展露着自己的两排十级健康好牙。
许芮：“……”
“你是猫，猫不是这么叫的。”她不允许猫家族里有嗷呜嗷呜叫的，出声纠错。
是的，这个突然横插一脚的男生是她游戏中的“上级”——猫。
按照游戏规则，猫可以支使她做一件事。
“你想让我做什么？”她问。
猫先生特意跑过来当然是不想放过自己的权利，所以她问了。
“这个嘛，我们边走边聊。”猫先生说，然后不管不顾，拉着许芮就挤进了人群。
被拉走的那一刻，许芮担心了一下下自己的绑带会被扯开，然而没有，那女明星不知怎么想的，在猫先生出现之后，就收起了自己的手，不再没事找事。
许芮把女明星暂时放下，先应付这个“上级”。
猫先生要许芮做的并不是什么大事，他只是让她去陪他的朋友喝一杯。
“我有个朋友现在心情不好，你这样漂亮，陪他喝一杯他肯定高兴。”猫先生是这样说的。
这虽然不是大事，但许芮今天刚看了白裙女敬酒戏码，心里膈应，便道：“我不会喝酒，换一个。”
猫先生倒也没为难她，依言换了一个：“那就去给我的朋友说句鼓励的话吧，他失恋了，很颓废。”
这次许芮答应了。
她跟着猫先生去到了他的朋友那边，一走近，看到一堆烂泥，唔，是相当眼熟的烂泥。
葛铭。
竟然是那个帮她取得了珠宝城贵宾待遇的葛少爷。
葛铭失恋了？他和季彤彤分开了？
可怜的金主。
许芮非常没有同情心地乐了一下。
猫先生在他旁边小声催促她：“就是他，我的朋友就是他，小姐姐，麻烦你了，他能不能就此振作起来就靠你了！”
被委以如此重任，许芮当仁不让。
她立刻找到知心姐姐的状态，走近那葛少爷，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在他抬头时朝他温柔地笑。
葛铭看到她，怔愣一瞬。
猫先生以为自家朋友是被面前的美色迷住，心中呐喊，有戏！
“许芮？”葛铭惊讶，还算没有醉死。
许芮朝他柔声道：“葛铭，你的朋友说你失恋了。”
葛铭表情一黯。
许芮道：“但你没有失恋啊。”
葛铭：“？？”
许芮怎么这么说？难道是因为彤彤跟她说的？彤彤并没有想要跟他分开？是了，彤彤要是想跟人说知心话，肯定会找她喜欢的许芮。
想到这，葛少爷黯淡的表情慢慢恢复了神采，人也有了几分精气神：“我……”
许芮打断他：“据我所知，季彤彤根本没有恋过你。”
这怎么算得上失恋呢？
葛铭：“……”
猫先生：“……”
葛铭眼里的光都灭了，谁也不理，举杯邀醉去了。
许芮站起身来，跟她的上级汇报：“对不起，你的朋友看来没救了，我无法让你的朋友振作起来，我无能啊。”
猫先生：“啊这……”
这不是无能，是根本没鼓励，只插刀了啊！
猫先生喜欢漂亮的事物，无法责怪漂亮小姐姐，咳了一声，道：“可能是因为你鼓励的点不对，你再试试别的？”
他还好奇一点，“小姐姐你跟葛铭是认识的？”
许芮道：“只是见过一面。”
猫先生道：“那就是缘分啊，你再试试！”
许芮想了想，说：“我可以再试试，但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另外的可要付一点报酬了。”
猫先生大气：“可以啊，你要什么？”
许芮嘴角一掀，笑得漂亮至极：“只是借你的名字一用，别担心，我不会伤害到你的利益。”
和猫先生谈好价格，许芮再次化身知心姐姐，这一次她走正常流程，说了不少正常的安慰的话，但可惜效果寥寥，葛铭毫无振作的意思，猫先生彻底死心了。
许芮跟葛铭没有什么交情，跟猫先生更没有了，所以没有跟这两人混在一起，做了她要做的事，收了她该收的报酬就走了。
她还记得赵朗的要求，没有从酒吧离开。
酒吧里的来客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年轻人居多，娱乐圈里的艺人尤其多，所以认识许芮的也多，可像那女明星一样跑来许芮面前找茬的却很少，最多只是背后聊她几句，许芮的视线一直暗暗追随着那女明星。
临近凌晨，酒吧里的人依然狂热，没有散场的意思，女明星的经纪人来到她面前，附耳对她说了什么，她听后表情一喜，独自一人走向了酒吧后门。
几分钟过去，女明星没有回来。
许芮从卡座站起身。
后门的光线并不十分昏暗，小巷里点着灯，女明星独自站在小巷里翘首张望，似在等什么人。
许芮走过去的时候，女明星惊得抖了一下，认出是她，脸色变差，咬牙道：“是你。”
她抱胸，打量许芮：“你也是来等那位的？哼，消息倒是灵通。”
她瞪着许芮的脸好一会儿，恨声道：“滚开！”
许芮挑眉，当然没滚。
她很好奇这一位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这敌意太过了，不像是寻常的踩地捧高。
不过她没问，懒得问。
女明星看到她还杵在后巷不走，怒极，隐隐还有些着急，这迫使她张口就是恶言恶语，想赶跑她似的。
“许芮，你以为你在做了那样不可饶恕的事情之后还能拥有翻身的机会吗？不可能！你混进酒吧干嘛呢？穿成这样想勾引谁？不是装清高吗？现在怎么又变成婊|子了？”
“滚开！从我眼前滚开！别在我的面前，我嫌脏眼！”
“嗯，我会走的。”许芮并不因为对方的恶言恼怒，轻声道。
女明星瞪她：“那你倒是赶紧走啊！”
虽然对方的态度极差，但许芮还是耐心地跟她解释：“等我做完一件事后。”
女明星厌恶道：“做什么？”
许芮朝她笑。
女明星一愣。
下一秒，一巴掌飞到她脸上，力气之大，她被打得脸都侧过去了。
许芮笑眼弯弯：“做完了，我走了。”
女明星：“……”
她还在读条似的，完全木着。
火热的疼痛在她脸上蔓延开，她这才反应过来，尖叫着冲向许芮，要跟她拼命。
疯子！
疯子！
这个女人竟然敢打她！
“许芮！！！”女明星叫得嗓子都劈叉了。
“抱歉，不是我要打你，是我的‘上级’支使我的。”许芮快速出声道，并在女明星即将碰到她的前一秒朝对方递出了一张卡片。
她突然来这么一下，女明星没收住冲势，导致一头撞上了那只手，胸口都要被捣碎了。
女明星呜咽一声，疼得捂住了胸口。
这么一耽搁，她看见了被撞落在地上的卡片。
【你是一只火红小狐狸。】
【你最喜欢的是垂耳兔，它的心脏时你最爱的饭后甜点。】
【你惧怕猫，黑猫觊觎你美丽的皮毛，发誓要捉住你，剥掉你的皮，给自己缝制一件外衣。】
女明星卡壳。
她知道许芮是“狐狸”，先前带走许芮的那个人是“猫”，对方那么大声地宣布过，她也看到了对方手上的印记。
她还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那个“猫”，他一直跟他的朋友在酒吧角落喝酒，而他的哪个朋友和双星传媒的陈渊，也就是自己的老板也是好友。
她不认识那个“猫”，但对方身份肯定不低。
是那个“猫”借着酒吧互动游戏想要打她？
女明星脑子飞快转动着，她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能做能伸，此时她的脸还火辣辣的，但脑子已经冷静下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许芮，质问她：“不可能，我跟那位猫先生无冤无仇，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想打我？”
许芮脸上的歉意不减，好似她真的很无辜似的，说：“我不知道呀，我只是听命行事。”
但又隐晦透露，“我跟你也无冤无仇，你不是也无缘无故地排挤我？”
女明星：“……”
许芮给她支招，看起来很善意：“你可以去找他问清楚。”
女明星：“……”
她不敢。
如果猫先生真的想打她，如果她跑过去问，可能会更加触怒对方。
许芮洞悉她的想法，心里觉得好笑。
她打女明星的这一巴掌，当然不是猫先生支使的，她只是借了猫先生的名字。
她算到女明星不敢去问。
但女明星把踩地捧高列为自己的生存法则之一，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今日她站在高处，踩了许芮一脚，当站在更高处的人踩她一脚，她连质疑对方的勇气都变得薄弱起来。
许芮不踩地捧高，她只是，心情不好时，睚眦必报。
另一边，女明星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后，最终屈服于自己受的这一巴掌只是被个高低位者戏玩了一下这一现实，她不敢对猫先生怎样，对许芮可是不怕的，她放狠话道：“许芮，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哪天你的谎言破灭了，我要你死。”
许芮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仿佛自己真的只是一朵纯良小白花。
女明星嫌恶她这模样，恶声恶气道：“你可以滚了。”
许芮已经得偿所愿，所以如她所愿，滚了。
她心情颇好，只觉浑身轻快。
可当她转身，她余光瞥见了一个人。
有人在她跟女明星说话的时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这条后巷中，正不远不近地看着她们，当许芮看见他，他便将目光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两人四目相对。
男子有着普通人更单薄的身形，身量却不矮，七月的天，他穿着齐整的西装三件套，多少有些抢眼。他的脸是英俊的，但脸色死白，嘴唇很薄，抿着刻薄的弧度。他的黑眼圈很重，眼下乌黑一片，一双狭长的眼很没精神地耷拉着，眼中是寂灭一般的阴森。
这双眼现在就直勾勾地盯在许芮身上。
“许芮——”
“你甩人耳光的动作越发娴熟了。”男子阴沉沉开口。
突然间，许芮恍然大悟。
她明白了女明星为什么要来后巷，为什么要赶她走。
她明白了赵朗的安排，明白了这位导演所说的运气是指什么。
所谓运气，指的是，双星传媒的太子爷也许会大驾光临，而他是否会遇到许芮，他是否会看在许芮如此像郜灵的份上，不计前嫌，再度施于怜爱，这是天意，是运气。
许芮笑了，笑声溢出。
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有难么多人执意要在她身上寻找郜灵的影子，孙霞从她身上看到了郜灵的身影，所以要她学习郜灵的演技，即使她自身的演法在试镜时已经得到了导演的肯定。赵朗把她看作郜灵的替身，要把她往郜灵的狂热粉陈渊身边送，连这个和她没什么关系的女明星，也因为她长得像郜灵而敌视她。
许芮承诺了她要乖，要笑。
所以她将一腔怒火化作笑意，目光温顺地垂落在双星太子爷陈渊的手背上，轻轻扫过那只“垂耳兔”一眼，视线回到太子爷的对视中去，眉眼一弯：“小兔子，你卖个萌，姐姐今天不吃你。”
卖个萌，今天她就乖乖的，不朝他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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