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068 葵水是什么水?
喧嚣过后,醉仙楼天字一号房里只剩下诡异的宁静。
庾思容坐在杌子上,单手扶额,靠着黄花梨木圆桌,若有所思。
王爷愁眉苦脸,宋良娣怒气冲天,两冤家又犟上了。何桂通弯身请示,“王爷,奴才命人上菜可好?”
庾思容点点头,又脸色平静地吩咐:“等吃完这顿饭,何公公你亲自送宋良娣回豫章王府。”
宋良娣紧绷着脸,眼里几乎要迸出火来,一把掀开珠帘,鼓起腮帮子,双手撑着桌,冷声道:“你又把我送回去,嫌我碍眼,耽误你留在庐陵,跟那个庾大小姐卿卿我我的!”
“我和庾家大小姐清清白白的,你不要胡说。”庾思容气得头痛欲裂,竭力压制着内心翻滚的怒气,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冽。
宋良娣怒而拍桌,气哼哼地反驳:“这可是天大的笑话!”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豫章王,一个是庐陵八品县丞嫡长女,赫连翊和庾思容身份悬殊,也不怪宋良娣多想。只是,庾思容也没办法解释,半会儿才传出低沉的声音:“宋良娣,你怀疑任何人对你的喜欢,也不要怀疑豫章王对你的喜欢。你再闹,无异于作茧自缚。”
“如果你喜欢我,从前的百依百顺,变成了现在的动辄禁足,还要看你和新欢亲热,要我大度容人,那我宁愿不要。”宋良娣怒极反笑,显出几分豁达。
庾思容无奈地扶额,“眼下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见去,回去冷静冷静吧。”
连吵都懒得吵,更别说哄,宋良娣深感凄凉,从前皇太子殿下哄她的画面历历在目,如今物是人非了。
宋良娣眼眶泛红,抱着特意带来的古筝,肩膀一耸一耸的,竭力克制不要哭出来,留给豫章王一个楚楚可怜惹人疼惜的背影。
“王爷,那您先吃着,奴才送宋良娣回豫章。”
何桂通讲完,行了一礼,再赶忙去追宋良娣。
在楼梯拐角,等候多时的赫连翊,明明是庾大小姐的打扮,却双手抱臂,靠着一根圆柱,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意味。
一见到宋良娣出现,赫连翊站直了身子,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疼不已,柔声轻唤:“宋良娣。”
“你拦住我作甚?炫耀你得豫章王青眼有加,不日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宋良娣扯着哭腔斥骂,哭过后的脸更显娇俏,一脸傲气。
宋良娣的眼神如刀,恨不得将面前的庾大小姐千刀万剐。
可是,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夫君,赫连翊啊!
赫连翊受不了那凌厉的眼神,发出勉强的笑声,“我第一次见宋良娣这么漂亮的美人,不禁还想多看两眼。你别哭了,哭久了肿成核桃眼可就不好看了。”
宋良娣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我再漂亮,也架不住你会勾搭王爷。”
言毕,宋良娣抱着古筝,挺直了身子,如风摆柳般扭着腰肢离去了。
“庾大小姐,我也走了,如若有缘,下回再见。”何桂通打了个招呼,着急忙慌得追去。
这下,赫连翊一点胃口都没有,折回天字一号房,但见上了一桌子好菜,豫章王端坐着,一手执筷,慢条斯理地吃着,完全不受影响,食欲极佳。
“你还有闲工夫慢吞吞的吃饭呢!”赫连翊巴不得立刻去往庐山的东林寺,求得道高僧指路,此时,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庾思容气定神闲地指着旁边没人用过的碗筷,笑着举杯相约,“这是我日思夜想的家乡味道,既是来了,已上了菜,坐下好歹吃几口。”
“你把宋良娣气成什么样了,还吃得下?”赫连翊双眉拧着,透着一丝不悦,肃声发问。
“她生气,把我骂得不轻,我没怎么还嘴,已是对她最大的恭敬。退一万步来讲,从她嫁入东宫那一刻起,就该知道她的丈夫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是一群美人的,她想要独自霸占,还要得长盛不衰的宠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赫连翊换回身子,一定能做到。
庾思容抿了一口酸梅汤,酸中带甜,又冰凉,如一缕清风拂过心坎,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她唇边挂着一抹笑,“一个男人,如果真心只爱一个女人,别说纳妾,连略有姿色的丫鬟都不会用。豫章王再怎么喜欢宋良娣,该有的妻妾一个不少。那些妻妾夜夜独守空房,青春耗尽,难道不可怜?此外,豫章王但凡多看其他妻妾一眼,原本是合情合理的事,宋良娣也会觉得不舒服。”
赫连翊一直觉得王氏和其他美妾都是父皇母后做主娶的,不是他真心实意想娶的,晾在那里,只偏爱宋良娣,哄宋良娣开心就好。可第一次听其他妻妾可怜,宋良娣吃醋不舒服,这些前所未有的说辞,让他眉头紧皱,丝丝缕缕的烦躁裹着他的身子,甚是不安。
赫连翊表情严肃,眉眼深深,甚至透出几分凌厉,“你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一派胡言。”
“我这人一向不跟自个儿较劲,也不跟别人非要争个高下,吃不到葡萄,吃西瓜成不成?”庾思容拿起帕子擦嘴,将豁达展现得恰到好处。
赫连翊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明明没什么出身,见识却非比寻常;明明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却能保持冷静应对一切;明明没读多少书,却有不流于俗套的见识。
赫连翊单脚踩着门槛,背过身,盯着外头的走廊能瞥见朗朗晴空,陷入沉思。
穿着一身粗布蓝衣,常人早已因自卑佝偻了身子,可赫连翊却把身子挺得很直,全无半点不自在。因常年习武,身材好得很,双肩平直,腰身纤细,双腿修长,哪怕衣裳粗制滥造,却像一根翠绿墨竹,气质出类拔萃。
这时,赫连翊猛地转过身,捂着肚子,眼底透着不安,猫着身子往房里走。
庾思容不明所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要拉肚子?”
赫连翊抿紧嘴唇,脸色微红,一直捂着肚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庾思容身旁,悄声道:“不知怎地,我今儿个肚子涨涨的,好几次想去拉尿,拉了尿又想拉,竟是有点血迹。这会儿更是涌出不少,怕不是得了什么大病?你是豫章王,赶紧叫大夫来帮我看看。”
庾思容咯咯地笑了起来,“瞧把你吓得!”
“你笑什么?流血可不是一般的事,会死人的!”赫连翊气得咬牙切齿,紧捂肚子,又夹紧双腿,祈祷血流成河的情形不要出现。
庾思容双眼笑弯了像月牙,眼中闪烁着光芒,耐心解释:“你不是要死了,而是来葵水了。”
“葵水是什么水?”赫连翊双眸充满了疑惑,思考着无法解释的事情,还要忍受身体里出现的莫名异样感。
若是外人面前,这个闺房话题,庾思容是羞于启齿的。可赫连翊成了庾家大小姐,在没换回身子前,每个月要应付一次,必须教会他才是。
“葵水,就是女人每个月来一次的信期,会流几天的血,可能身子乏力倦怠,却不会死人的。恰恰相反,一个姑娘每个月都差不多时日来信期,说明身子骨极好,易于生育。”庾思容认真讲解给赫连翊听,声音也变得欢快。
赫连翊的眼神中还透着一丝怀疑,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庾思容见他对信期一无所知,不禁怀疑:“你那么多妻妾,怎会不晓得女子信期?”
“每隔一段时间,她们都会推说身子不舒服,不会外出,也不见客,想来就是信期来了。”
庾思容满意地点点头,“看你还算有点聪慧,一点就通。”
“你别再讲那些,赶紧告诉我该怎么办?再这么流下去,岂不是要弄脏衣裙?”赫连翊身子扭成一根麻花似的,竭力想憋住,却无济于事,脸上浮现从未有过的惶恐。
“女子来信期,弄脏衣裙也没什么的,不要害怕。”庾思容耐心安抚,又道:“其实,我早算过日子,差不多该来了,从豫章过来的时候,我就备好了东西。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马车上拿过来,等回头再教你怎么用。”
等待庾思容拿东西的时候,赫连翊捂肚夹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其实也就上楼下楼的功夫,等庾思容进门时,却见赫连翊浑身都被汗湿了。
“你怎么出这么大的汗?”庾思容一面关心地问,一面拿出帕子替赫连翊擦拭额头上的汗。
赫连翊忍耐许久,忍不住埋怨起来,“你是乌龟转世么?走得那么慢,不晓得快点跑过来?我等得有多难熬,你晓不晓得?”
庾思容一眼就瞧出来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赫连翊会急成这样,就是不懂女人的信期,还处在诚惶诚恐的状态里,便柔声安慰:“我这不是来了么?你的裙子脏了,也甭脱了,把这条裙子罩在外头。”
“你想热死我么?”大热天的穿两条裙子,赫连翊可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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