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还施彼身
次日，天方蒙蒙亮，杜思薇还未完全从睡梦中醒来，便听得屋外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这是下人昨日吃剩的馒头，怎能拿给小姐吃？”
“杏儿姑娘莫要为难我等，这些都是依照老爷吩咐准备的，老爷说了，二小姐目无尊卑，除了关在房中禁闭半月，还要削减吃食，等什么时候二小姐知晓悔过了，主动开口服软，再恢复先前吃穿用度。”
“你们……”
“杏儿，没事，不必与几位小哥争论，他们不过是奉命办事罢了。”杜思薇懒懒出声制止，说话间舒展身子伸了个懒腰，又翻了个面继续睡。
闻言，杏儿张了张口，最后悻悻将嘴闭上。
等杜思薇彻底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已然是日上三竿。
铜盆装满洗漱用水，架在床榻边上，除此以外，桌上还堆积了早晚两餐的饭食，早饭是发黄发硬的剩馒头，午饭是早已凉透的能数清米粒的稀粥，外加两节腌萝卜。
杜思薇只淡淡扫了桌上的吃食一眼便撇开目光，就着满满一铜盆的清水兀自洗漱起来。
她才打点好自己，身边便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人。
“杜二小姐！”吉祥双手奉上食盒，神色恭敬又严肃。
“多谢吉祥姑娘！”杜思薇笑着接过食盒，见对方没有离去的意思，当即轻声询问道：“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是！”吉祥颔首，沉声道：“杜二小姐，今日京城内关于尚书府的讨论风向变了！”
“怀王殿下大力介入其中，将关于尚书府的负面评论全都打为政敌恶意攻讦，非但如此，京中还有谣传，说您与您养父母的侄儿王衡早已私定终身，这两日您之所以在尚书府闹事，乃是因为杜尚书知晓您有婚约，希望您能履行，哪曾想，您被京城富贵晃花了眼。”
说到这，吉祥顿了顿，见眼前人面上毫无波澜，这才继续道：“与此同时，您养父母的消息也有人带到，说关于他们的谣言他们早已知晓，只是未到旬假，不愿因私事耽误书院内学子读书学习的进度，这才迟迟未能做出回应，待过几日学子放旬假，他们定立即上京，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现如今，京中绝大多数人愿意相信他们，认定小姐您不是个好的，是以，世子爷让奴婢来问您，您是想要继续与他们打口水仗，还是另有想法？”
“呵！”杜思薇轻笑一声，从容不迫道：“不跟他们打口水仗，帮他们扇扇风，将这把火烧得越旺越好！”
杜松、卓柳夫妻二人是什么为人做派，原主或许不清楚，她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
二人迟迟不上京城，并非挂心学子学业，而是担心自己忽然出现，影响了假千金杜文茵的生活，再加上王衡百花节当日挨了一顿毒打，无法出面污她清白。
现如今，他们确定她在尚书府不得宠，加之有怀王出面为杜文茵撑腰，可不得立即跳出来。
若她没猜错，旬假当日，养好伤的王衡会拿着她的肚兜出现在京城，佐证今日流言，并给予她致命一击。
“杜二小姐？”吉祥面上浮现讶异之色，见对方不像看玩笑，这才颔首应下：“是！”
“还有一事，我想得到你的帮助！”杜思薇正色看向女子，以商榷的口吻道：“不知吉祥姑娘可能帮我抓些蛇鼠蟾蜍？蛇要无毒的！”
“这是自然！”吉祥一口应承，轻声道：“世子爷既安排奴婢照顾二小姐，二小姐有任何事只管吩咐奴婢！”
“麻烦你了！”杜思薇轻轻握住女子布满薄茧的小手，面上满是感激笑容。
吉祥被少女明媚的笑容晃了眼睛，唇角不自觉随之勾起，连带着声音也柔了三分：“二小姐不必如此客气，蛇鼠蟾蜍您要多少，几时要？”
“越多越好！”杜思薇面上笑容愈盛，妖艳又危险：“最好今晚三更送来！”
斜阳西沉，夜幕悄然降临。
伴随着“咚咚咚”的打更声，时间来到三更天。
杜思薇端坐于桌前，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屋顶。
兀地，一片瓦片被人揭开，莹白的月光洒入屋内。
随着瓦片一片片揭开，一道纤细的人影自屋顶落下。
“杜二小姐！”吉祥拱手行礼，低声道：“您要的东西奴婢已经带来，此刻正放在屋顶上，您打算如何处理？”
“麻烦吉祥姑娘带我出去！”杜思薇轻声道。
闻言，吉祥没有犹豫，亦没多做问询，一把将人抱起跃上房梁，三两下顺着不大的洞口钻出。
黑蓝色天穹下，杜思薇站在屋脊上沐浴着月光，俯瞰大半尚书府，目之所及一片漆黑静谧，就连香草院里本该看守她的侍从也趴在院中石桌上呼呼大睡。
三更天，正是好眠时，亦是搞事的好时候。
杜思薇眼底闪过隐秘的笑意，很快将视线定格在脚边盖了绸布的坛子上，压低声音道：“吉祥姑娘，这里面装的我要的东西？”
“是！”吉祥颔首，给与肯定答复。
“怎的一点声音也无？”杜思薇微微蹙眉，对此表示不解。
既没声响，亦没血腥味，坛子内装着的蛇鼠蟾蜍究竟是死的还是活的？
“奴婢怕这些东西的叫声太大，给杜二小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往坛子里洒了些药水，让它们短时间内失去力气，约莫一炷香时间便能恢复。”吉祥轻声答道。
闻言，杜思薇有一瞬间的讶异，看向眼前人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感激：“劳吉祥姑娘费心了！”
说到这，她不免有些难为情：“还得劳烦吉祥姑娘将我和这两个罐子一起送到合心院去！”
“小事一桩！”吉祥一手抓起一个坛子，行到少女身前蹲下：“上来吧！”
杜思薇看了看那两个足有她膝盖高的大坛子，又看了看面前只比自己高出一小节的女子，犹豫片刻，厚着脸皮趴到那并不算宽厚的背上。
倏地，眼前一花，周遭景物不断变换。
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她便从偏僻的香草院转移到宽大的合心院。
合心院中有两个三等丫鬟值夜，提着灯笼规规矩矩站着，仿若没生命的木桩。
杜思薇蹲在屋脊上，小心翼翼地撬开假千金屋顶瓦片，低头朝内看去。
香甜的气息扑鼻而来，借着月光，可以瞧见桌上熏香燃烧的红光，以及床榻上隆起的小小一团。
杜思薇掀开两个罐子，抓起十几只老鼠往屋内丢。
她丢的位置颇为刁钻，要么是房梁上，要么是窗幔上，总之不弄出大动静。
丢完老鼠，她又如法炮制抓了蛇往里丢。
至于蟾蜍，因为蟾蜍皮肤有毒，她不敢徒手抓，索性掀开另一片瓦，往房梁上倒上几只。
做完这一切，她飞速将瓦片盖上，轻声道：“吉祥姑娘，送我去下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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