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催吐
明月高悬于空，整个京城沉睡在如水的月色中，唯有尚书府灯火通明，下人进进出出，忙碌不停。
杜光庆负手立于窗前，被掌掴高肿的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烛火跳动，化不去他眼底寒霜。
同一屋檐下，半丈开外的紫檀木桌前，杜文茵伏在赵氏膝头痛哭：“娘，女儿觉得自己嘴好脏，肚子好痛，呜呜呜，女儿是不是要死了？”
往日里，杜恒瞧见妹妹哭必然心疼不已，可如今妹妹断断续续哭了小半个时辰，他只觉心里烦躁得不行，恨不能当场拍桌而起。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他又生出几分懊恼。
今夜之事，分明是杜思薇的错，他怎能迁怒于文茵呢？
“没事了，别害怕，你大哥已经去怀王府请御医了，相信徐御医很快就会到！”赵氏轻轻拍抚着女儿的背脊，安抚得有些漫不经心，视线不时朝窗口飘去。
“御医真的有用吗？女儿已经……已经将那恶心的死老鼠吞进去了！”杜文茵轻咬下唇，呜咽着耸动双肩。
良久没得到回应，她抬起挂满泪珠的小脸，委屈地看向娘亲。
见娘亲面如土色，似随时能呕出来，她忙垂下眼睑，抽噎道：“娘，要不您将女儿送到乡下庄子里去吧！”
闻言，赵氏这才回过神来，皱着眉头轻斥道：“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
“女儿看得出来，妹妹很讨厌我，她今日先是抹黑尚书府，后又发狂，想来是觉得爹娘偏袒我，这才情绪失控。”杜文茵说到这，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扬首露出牵强的笑：“女儿若继续留在府中，难保爹娘不会再被迁怒，女儿不想尚书府过得鸡犬不宁。”
“傻孩子，你是爹娘的心肝，爹娘怎舍得你去庄子上受苦？”赵氏轻轻将女儿揽入怀中，眼底闪过一抹不耐，却还是温柔安抚道：“放心吧，爹娘会好生管教她的，绝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若她再敢如此发疯，我便将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关起来！”
闻言，一旁的杜恒终是忍不住开口：“娘，柴房内的蛇虫鼠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他痛恨杜思薇发疯时的迁怒行为，却也能够体谅，莫说她一个小姑娘家，便是他一个大男子和那么多蛇虫鼠蚁关在一处也会被吓得发疯。
“你问我，我问谁去？”赵氏横了二儿子一眼，没好气道：“难不成你真相信杜思薇的胡话，认定那些个蛇虫鼠蚁是我和你爹让人倒进去的？她再讨人嫌也是我们的孩子，我们怎会这般对她？”
“娘，孩儿并非怀疑您和爹，只是心中奇怪罢了！”杜恒抬手为娘亲顺气，面上怀疑丝毫不减：“好端端的怎会有那么多蛇虫鼠蚁往一处聚拢，此事必为人为！”
“人为？”赵氏冷哼一声，满脸不悦道：“那也是她活该，瞧她那恶毒的性子，不知回来前在外面得罪了多少人，保不齐今日便是被外面的人报复了！”
闻言，杜恒诧异地看向娘亲，眸中是难掩的震惊：“娘，您怎么会这般想？”
“不是外面的人干的，还能是咱们尚书府的人干的？她再怎么说也是咱们尚书府的二小姐，哪个不要命的奴才敢用如此欺负主子？”赵氏柳眉一竖，没好气地将话题揭过：“行了，别提她了，一提到她我就来气！”
“娘！”杜恒轻呼，有些急切道：“若是府外的人闯进来，岂不是更该查……”
“行了！”站在窗前伫立良久的杜光庆转过身，威严道：“此事你不必多管，我会让人去查！”
“是！”杜恒老老实实应承，只是心中怀疑丝毫不减。
怪，爹娘的反应实在是太怪了。
还有妹妹……
杜恒视线掠过楚楚可怜的妹妹，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往日里妹妹最是善良，瞧见有人拿棍子打小鸟都会上前制止，可今日杜思薇染了一身的鲜血，行为出格癫狂，显然被吓疯魔了，她竟是连一句关切也无，反倒一直有意无意地煽风点火。
正思索着，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杜源领着一须发皆白的老者行入屋内，神色颇为着急：“徐御医，里面请！”
徐御医抬脚跨过门槛，目光扫过现场面色各异的四人和他们脸上同一型号的巴掌印，有些狐疑道：“我瞧诸位面色红润，不像有病的样子，怎的杜大公子如此急切？”
“徐御医！”杜光庆上前几步，冲对方拱手施以一礼，喉中溢出一声叹息：“不瞒您说，前几日我才从府外认回一个女儿，本是天大的好事，奈何那丫头有疯病，今夜忽然发狂，暴起伤人，还将藏在怀中的蛇头鼠头塞入我们一家口中。”
“嘶！”徐御医倒吸一口凉气，很快敛下面上震惊，严肃道：“令嫒何在，还请尚书大人速速带路！”
“徐御医不必担心，府医已为她看诊过，今夜请您走一遭，是为了我们四人。”杜光庆说到这，又叹了口气：“鼠这一物最是脏污，吃进腹中怕是会带来不少疾病，我原想让府医帮着催吐，奈何府中大夫能力实在有限，只能麻烦徐御医了！”
“这……”徐御医皱眉，抬手为杜尚书诊脉，一面诊脉一面道：“此物倒是可以催吐，问题是用药催吐不仅受罪还十分伤害喉胃，且不保证蛇鼠身上带的脏污能被清理干净。”
“尚书大人您看，是一定要催吐呢，还是我给你开些药预防！”
“催吐！”杜光庆不假思索道。
他堂堂尚书，官拜正二品，岂能吃老鼠那般肮脏污秽之物。
“夫人呢？”徐御医转头看向赵氏，眼中带着几分征询。
“催吐！”赵氏亦是不假思索。
不等徐御医继续询问，杜恒与杜文茵便抢答道：“催吐！”
“好，我给诸位开张药方！”徐御医说着，让人取来文房四宝，写下药方一张。
拿到药方，杜光庆立即命下人去药房拿药煎服。
如此折腾一夜，直到三更天，杜家四人方喝上催吐药，而这一吐，更是一夜未能得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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