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十二

由向导带队，我们沿着山道一路朝山上走去，虽然已是早春时分，但这座山上到处还是白雪皑皑的景象，看起来就像是从来都没有化干净过似的。平心而论，这座山并不算太大，但是山路纵横交错，如果没有向导带路，我们这些人里除了孙胖子以外，估计都会迷路。

有点儿出乎我意料的是金瞎子带来的年轻人，他背着金瞎子走了这么久仍没有显出一点儿吃力的样子。因为体力好他还被孙胖子调侃，说等下山的时候由他背着金瞎子，再让年轻人背他们两个，虽然这话是说笑，但就这个年轻人的体力来说，再背一个孙胖子估计也没太大的问题。

跟着向导一路往山上走，到半山腰的位置看到了一排奇奇怪怪的被雕刻成恶鬼的石像，就算现在是大白天，突然看到这样诡异的石像，心里还是有些发毛。我们走到了石像跟前，仔细观摩了一番，发现每座石像的风格都不一样，有的石像经过精雕细琢，看起来就像是一件艺术品，有的却粗糙了很多，最离谱的是最后一座石像，只是在石头上刻出来一副五官的样子，就像小孩子的胡乱涂鸦一般。

见到这些石像，孙胖子向向导问道：“不是我说，你们这儿都是什么风俗，山上不供山神土地，怎么供上恶鬼了？”

“这件事情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了，大家先休息一下吧，顺便和你们说说山上萨满的事情。”说到这里，向导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山路旁的石像，回头对孙胖子说道，“以这排石像为界，再往上就属于萨满的地盘儿了，这排石像的存在也是为警示到这里的山民，从这里到山顶都是他们的地盘儿，没什么事儿的话就不要上去了。”

“从这里到山顶都是他们的地盘儿？”孙胖子重复了一遍向导的话，他眨巴几下眼睛继续问道，“你刚才说他们——不是我说，这山上一共住了多少萨满呀？”

“应该就是一个，听老人说起过，这山上的萨满是一支独传，一个师父带一个徒弟，等师父死了，徒弟就是下一代的萨满。”说到这里，向导顿了一下，手指指向那排恶鬼的石像，说道，“你们看到的这些石像，就是每一代萨满亲手雕刻的，从头到尾按顺序排下来的。”

向导说完，我们几个再次看向那排石像。孙胖子看了一遍，指着最后一个像是涂鸦一样的石像说道：“不是我说，这个也是萨满亲手刻的？你不说我还以为是谁家的熊孩子刻的呢！”

“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儿。”向导的脸色变了变，他朝四周看了一下，确定了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这才继续说道，“最后这座石像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也就是如今的萨满雕刻的。”

“这一代的萨满？”我数了一下石像之后继续说道，“一共十三座石像，那么他就是第十三代萨满了！”

“他自己说是十二代。”向导笑了一下，说道，“他觉得十三代不好听，十四代又将他拉低了一辈，后来他就把自己归到和他师父同一辈了。附近的山民提起他时，都称呼他十二的。”

孙胖子听了龇牙一笑，随后掏出香烟递给了向导一根，说道：“不是我说，这哥们儿有点儿意思。对了，这位十二有大号吗？”

“烟还是别在山上抽了，我以前干护林员的，见识过山火烧起来的恐怖程度，火一旦烧起来，咱们谁都跑不了。”向导把孙胖子的香烟推了回去，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问十二的名字，算是问对人了。这一带估计也就我知道他的名字——余寸川，这还是有一次他喝了我一斤多的小烧，喝大了之后告诉我的。”

“余寸川……”孙胖子嘴里复述了一遍，将香烟重新放回到烟盒里面。他扭脸和黄然对了一下眼神，见黄然也是一脸迷茫的表情，于是又看了金瞎子一眼，这时金瞎子的表情几乎和黄然一模一样。见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叫余寸川的萨满，孙胖子又笑嘻嘻地扭过脸来，向向导问道：“这位余寸川喝大了的那次，就没有说过更多他自己的事情吗？”

“其他就没什么了，就听说他是满族人。”向导摇了摇头，说道，“别的问题，等你们见到他之后再亲自问他吧。”

说完这些，向导看了看我们，说道：“大家都休息好了吗？要是都休息好了，咱们就继续往前走了。”

再往山上走，向导好像失去了目标，开始带着我们围着山腰到处乱转起来。这样走了没有多久，就被孙胖子看出来，“哥们儿，不是我说，你想带我们去哪儿？好像你自己都迷糊了。”

向导干笑了一声，说道：“以前每次上山，都是十二找的我。他让我给他带点儿什么东西，说好了几号给他送上去，每次我到石像那儿时，十二就已经在那里等我了。有几次我找他喝酒，也是在石像那儿铺张席子，就算他喝得再多，也不用我送他回去。有一次我趁他喝多了，想跟他回去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结果跟着跟着他的人就不见了，那次以后，我就没敢再跟踪他。不过最后一次见他时，是我不干护林员了，去找他喝酒，这次他把我带到了山顶，还送给了我一块玉，说是用来感谢我帮他带东西和请他喝酒……”

听说向导从萨满手里得了一块玉，孙胖子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他笑眯眯地看着向导，说道：“有了萨满送你的宝贝，你不就发了吗？肯定很值钱吧？”

“哪儿啊……”向导摇了摇头，说道，“为了这块玉，我还特地去了一趟市里，找行家给看了，结果人家一看就说这块玉的质地不纯、杂质太多，根本就不值钱，根据行家的评估，最多就值百八十块。当时我就想一百块钱卖了算了，结果人家还不肯收。”

“这个有点儿意思啊。”孙胖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向导，眼神在向导衣服口袋上转来转去，他继续问道，“不会这么巧，那块玉你今天也带来了吧？”

向导笑了一下，从自己的上衣口袋掏出一块灰蒙蒙的玉环，说道：“还真这么巧，赵老板找我带路的时候，我就把这块玉带上了，打算见到十二的时候把这个还给他——请他喝了十几顿酒，还给他带了好几年的东西，结果就给我一块一百块钱都不到的破石头，我也太冤了点儿。酒我请了，这个人情也不用他还了。”

孙胖子接过玉环，在手里盘了两三下之后，又将玉环递给了黄然，随后他看着黄然，看黄然是什么意见。

黄然接过来只看了一眼，马上就对向导说道：“这块玉你有心出手吗？如果想出手的话，我们可以谈谈价钱。”

向导愣了一下，他在哈尔滨找了好几家玉器店打听过，这几家都说他这块玉不值钱，难道那些行家都看走眼了？

等了一会儿，见向导没有回答，黄然笑了一下，说道：“十万，你看这个价格怎么样？”向导听了，愣愣地看了黄然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说道：“钱拿来，这块玉就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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