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如果不是坚信你还活着
我沉思了半晌，艰涩启口：“那，这样算计的人生，还有多少趣味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打火机嘎嘣，突然蹿出了一簇蓝色火焰，嘴角上扬，居然笑了，“所以，直到你回来……那种令我无法彻底掌控，战战兢兢的感觉，也跟着回来了。”
我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更不懂一个人时时刻刻处在害怕当中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难道不应该讨厌我这个麻烦精处处给他添乱么？
我留在他身边几乎一点儿好处也没有，但高焰一脸甘之如饴，难不成欠虐倾向？或者，无敌是寂寞，想找点儿刺激，活跃活跃那拥有一切但枯燥无味的生活？
忍不住歪想，高焰黑眸似星空浩瀚，将我拉扯回现实。
“可能你没有经历过漫长岁月如行尸走肉般的日子……如果不是坚信……”他垂眸轻笑一声，始终没有说出下文，话锋一转，指着心口，又道，“有了害怕，有了恐惧，我才能感觉这里有真正想守护的东西。”
“你说的东西，是我么？”我舔了舔唇角，明知道答案，却无端忐忑。怎么越听，越觉得像是骂人呢？
他似乎也捕捉到了笑点，整齐的白牙露出来，双眼都笑成了月牙。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带着笑意说：“对，就是你，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我气得瞪他，抬手就浇了他一身水。
他条件反射，避开，又转过来，扳住我的肩膀，叹气：“我遭遇的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困难，都可以分毫不差算计妥帖，唯独你，是我生命中那万分之一的意外。但正是这种意外，成了我倾尽余生都甘愿追随的意义。所以我希望你以后有什么难题，都跟我说好么？我不希望你有事。”
我呆住了……
脑子长时间空白一片。良久，我方醒过神，心头悲怆一片。高焰，你追随了一个最不靠谱的意外你清楚吗？
我极力让自己表现得镇定，冷静。我说：“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更不想看你给我垫背。隐瞒，也是为了保护彼此。你懂我意思么？”
他眉头紧皱，凑近一点儿看着我：“你的意思，是让我不管自己这条命，任由她置于险境？”
我愣了片刻，搞不懂我保守一些秘密跟他的命有什么联系。
他一只长臂伸到我后脖颈，扣住，强迫我与他对视，低沉嗓音透着严肃：“都说，人最爱的是自己，我也不例外。我想看不丹的雪山，挪威的极光，也想万人敬我怕我，更想驮着儿女四处蹦跶，可是，履行这些的充分必要条件，在你那里，我的命，在你手里。没有你，我若干个愿望毫无实现的意义，你可以说我自私，是想掌控住这万分之一的不稳定因素，来保住我自己的命，那么就让我一直自私下去。何好，嫁我，好么？”
这大概是最最最令我心动的求婚词了吧。字字心血，贯穿肺腑。
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里剪辑回放。
那是最初的创业时期，两人窝在一张钢板床上，高焰问我：“如果赚够了钱，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我说：“不丹的雪山，挪威的极光。”
有天，他见我刷韩剧哭得稀里哗啦，问我：“你希望我成为什么类型的男人？”
我说：“万人敬仰，看到你就瑟瑟发抖。足够高冷。”
“为什么？”
“因为别的男人就不敢给你介绍女人，而女人呢，更不敢找你啦！你看这韩剧男主，暖成了中央空调，太招蜂引蝶，女主才会那么惨。”
后来，他给我煮粥喝，我一口就吐了，骂他盐不当盐放，他环着手臂，很认真的商量：“先说好，做饭不是我的强项，结婚以后，你分配点儿别的任务给我吧？”
我想了想，说：“带孩子，可以么？”
他居然点了点头……
如今，在这一方小小浴室，他凝视于我，深邃的眼睛倒影出我的模样，我眼前仿佛出现了幻景，四月芳菲，他手捧一簇绣球花，为我戴上象征承诺的戒指，周遭人潮轰动，掌声四起，亲友们送出祝福语，我与他含笑致谢。
这是以前我梦想过无数次的场景。
然而，若要真正实现，跨越的障碍，该是多难？难到我细思恐极，一分一秒都不敢再肖想下去。
我闭上了眼睛，关上了他方才倾诉的情感，关上了自己蠢蠢欲动差点就答应的心，关上了芳菲盛景、婚礼喧嚣，关上了最不可能实现的祝福……
我记得很久以前，慕爵跟我说，年轻时谈恋爱觉得只要爱情就可以了，等成年了，才发现，很多东西比爱情还重要。
金钱？房子？其实这些还远远靠后，对我而言，我需要的是我在乎的人统统认可。
这就是成长后，残酷的现实世界啊……
老天在给你希望时，总会设计一个绝望的坑，等着你。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高焰在耳畔，捏我鼻子：“这是要拒绝的意思么？”
是啊！一百个正确啊！
我想极度狠绝说“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然而话到嘴边，我睁开眼，只是笑：“高焰，你几句话就想骗我答应，未免太不诚心了吧？一没戒指，二没捧花，三没彩礼，没有仪式感，我不同意。”
他嗤笑我：“如果我都准备好呢？”
我摇头：“不行，机会往往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你毫无准备，错失了机会。”
他先是垂眸，旋即，慢慢松开我。那失望的神色，一览无余。
我看着，好心软。
一时间忍不住说：“我勉强答应，保住你的命，行么？不结婚，行么？”
他愣了片刻，苦笑：“人之本性就是逃避承诺跟责任，男人更甚，何好，你这生意，是亏本。”
我无所谓耸肩：“吃亏是福。”
他一言不发，也不看我。想了半天，将我提溜出浴缸，我怕我没答应，他生气了。结果，他默默将我放入被中，用冰镇过的毛巾覆盖在我的脚踝之上，自己转身关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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