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可望不可即
“皇后娘娘,这雪天路滑,您走慢些。”
天空飘着细细密密的雪花,如同碎玉一般,沸沸扬扬洒满整个梅花林。
艳红的梅花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新雪,透着朦胧的美丽。
身穿樱草色长裙,披着雪白狐狸皮的皇后,扶着鸾凤的手走到梅花林附近。
离着还有十几步远,就松开她,提起裙摆,一口气小跑过去。
“咯咯咯,这雪下的真好看。”
皇后第一次露出少女般的娇俏笑容,在一枝盛开的梅花下轻盈转圈。
可破败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持她愉悦的心情,才转了几圈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鸾凤急忙上前,搀扶住她,嗔怪道。
“娘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稍微动一动就要大喘气,哪里敢做这样耗费体力的事?”
“属下扶你去那边歇歇脚。”
皇后摇头:“不,本宫不想坐,难得出来一趟,本宫只想多看看雪景。”
说着话,又仰起头,笑盈盈的问鸾凤。
“本宫的脸看着可是比从前红润一些?不太像个病人了吧?”
鸾凤暗暗叹了口气,笑着点头。
“是是是,娘娘现在看起来娇艳极了,貌美极了。”
皇后双唇微抿,脸颊上竟然闪过一抹娇羞。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又轻又稳的脚步声。
皇后顿时慌张起来,用手指绞扭着衣袖,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喃喃自语。
“他来了,他来了……”
“我……你快帮我瞧瞧我的妆容是否妥帖?比三年前有没有变老?我今日穿的这衣裳颜色他可喜欢?他,他……”
鸾凤怜惜的回答:“娘娘和以前一样好看,是全天下最好看的皇后娘娘。”
皇后的手指扶到梅花树干上,长长的指甲用力到手背崩出根根青筋。
在男人深灰色的身影出现前的那一瞬,猛地躲到了树后。
鸾凤:“……”
皇后娘娘,你要不要这么紧张啊?
一个高大挺拔,身穿劲装,乌黑的发丝挽在玉冠中的男子走了进来,神情冷的如同这冰天雪地。
“皇后娘娘呢?”
鸾凤刚要回答,一个娇小的身影就从树后跳了出来,一下跳到男子背上,眯着眼睛,笑得像个孩子。
“哈,小叔叔,你背一背我!”
男子:“……”
鸾凤捂脸,这个疯丫头是谁?他不认识。
男子身形僵硬的像一块石头,藏在衣袖中的手指颤抖的不成样子。
好半晌,才哑着嗓子,语调生硬。
“娘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娘娘自重。”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后背上的女子猛地颤了一下,柔软的身体一点点向下滑落。
“哦,知道了,小叔叔。”
皇后双脚落地,似乎晕眩了一下。
幸亏鸾凤及时搀扶,她才站稳脚跟。
男子拼命克制着自己,收回即将伸出的手,单膝跪地。
“微臣周也,叩见娘娘。”
皇后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你这人……越大越开不得玩笑。本宫早就说过,你我相见不必行礼,你为什么总是不听?”
每行一次礼,就再提醒一次,他们之间身份上的差距。
提醒她和他有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提醒她,他永远是她的可望不可及。
多么痛苦。
多么悲哀。
却又无能为力。
“鸾凤,扶周大人起来。”
皇后面露疲倦之色,抬手支着额头,“本宫累了,想去那边坐坐。”
“属下扶您。”
鸾凤托着皇后的手臂,慢慢走过去。
周也已经先一步把石凳上的积雪整理的干干净净,又垫了一块厚厚的帕子铺在上面。
皇后含笑看他一眼,扶着裙摆坐下,眉眼中流露出一抹隐晦的愉悦。
“皇宫这头,本宫已经按照小叔叔的意思,铺垫的差不多了。”
周也像个尽职尽责的臣子,微微弓着腰垂手侍立一旁。
“周大人对此没有异议吗?”
皇后笑着摇头叹气:“什么周大人?那是你哥哥。”
“周大人乃是参政知事,堂堂的从三品高官,身份尊贵,目下无尘,岂是微臣这种父母不详,身份不明之人可以高攀的?”
“瞧,你总是拿身份说事。”
皇后幽幽怨怨:“你虽是祖母收养的义子,但何尝有人轻看过你?爹爹他为人是迂腐了些,也许曾经伤过你的心,可他心里从来都是拿你当亲人。”
周也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沉默片刻,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同穆楚辞和白九媚接触之后,对他们二人有何评价?”
“这两个人呀,该怎么说呢?”
皇后想了想:“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饱谙世故,心存童真。”
“小叔叔的确眼光毒辣,识人颇清。”
周也淡淡一笑:“皇后谬赞,周家已经达到巅峰,开始走下坡路了。”
“目前,除了周大人尚且在庙堂身居高位,其余子孙全都资质平平,就算利用家族资源倾力打造,也难成大器。”
“还不如找最有潜质的那一股势力投诚,将来就算不能平步青云,也总能荫庇子孙,至少可以保证五代旺盛。”
皇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打趣。
“小叔叔也是周家的子孙,也身居高位,怎么不把你自己算上?”
“皇后娘娘难道忘记了,微臣原本姓江,真正的名字应该叫江也。”
皇后眼圈微红:“你一定要和我们家撇的这么清吗?爹爹从前确实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他现在也很后悔。”
“你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叫他弥补错误吗?”
周也张了张嘴。
他想说不是的。
他不是记仇,他心中还有一个根本不敢宣诸于口的隐秘。
然而,话到嘴边,他终究咽了回去。
他不能说。
否则就是两个人共同万劫不复。
就让他一个人在地狱里挣扎吧!
他愿意用他的一生,来托举自己最喜欢的人,一辈子都生活在阳光中。
“不!”周也听到自己从齿缝间,挤出一个一个凉薄的字。
“无法原谅!”
皇后捂着胸口,身体晃了晃,眼中盈满了泪水,努力不让它掉下来。
“小叔叔,我们分别三年,你一定要这么生分,这么让我伤心吗?”
周也退后几步,端端正正跪下,从怀中掏出一玉葫芦。
“皇后娘娘,这是微臣从边关带回的上好驱寒药,还请娘娘笑纳。”
“微臣还有别的事情,先行告辞,万望娘娘保重凤体。”
言毕,重重磕了一个头。
起身大步离开。
皇后紧紧抱着那只还带有他体温的玉葫芦,傻呆呆的坐着,仿佛一尊玉雕,不言不笑。
“娘娘!娘娘你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呀,别吓唬属下好不好?”
鸾凤都快吓哭了。
皇后伸手在她的头顶上摸了摸,苍白一笑。
“傻孩子,别哭……”
话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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